李義府回京!
天啊!
毫不誇張的說,這對於不少人而言,那真是晴天霹靂啊!
真心就沒有人想到,李義府還能夠回來,因爲當時貶李義府的時候,誰都看出來,不是因爲李義府犯了多大的事,而是李治已經受夠了李義府,這皇帝痛恨的人,如何還能回來?
太不可思議了!
但是,這人算不如天算啊!
李治現在身體虛弱,要長期的靜養,他只能將權力交予自己最爲信任的女人。
故此,武媚娘正式走向前臺,在朝中也有了公開的勢力,而且,幾乎是一家獨大,暫時朝中還沒有抗衡她的勢力,而且剛剛好,樞要大臣缺人,以前的樞要大臣走了好幾個,甚至連最能幹的韓藝都回家守孝,但是李治就是讓韋思謙上位,其餘的都沒有安排人補上。
於是乎,許敬宗就上奏,跟皇帝、皇后抱怨,我年事已高,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
問題如今朝中沒有幾個合適的人出任中書令,他們當初可是清除一大批的元老大臣,宰相級別的人才的損失那是非常巨大的。
許圉師、盧承慶倒是有着能耐,也有功績,但是他們已經是樞要大臣,提拔他們,乃是治標不治本。
這武媚娘自然就有藉口,向李治請求,將李義府召回來,重新出任中書令,你不可能光給我權力,不給我幫手,我還是一個女人,這如何能夠管理好朝政。
而且,她又跟李治說以前李義府是如何替他們衝鋒陷陣,我們能有今日,李義府是立下汗馬功勞,咱們不能忘恩負義,再給他一次機會。
李治本就耳根子軟,而且又抱病在身,被武媚娘這麼軟硬皆施,於是也就答應了下來,決定召李義府回京,並且官復原職。
可是話說回來,如果你召李義府回來,那就必須召杜正倫回來,因爲當初他們兩個當初同是中書令,他們被貶也都是同一個罪名,如今你赦免了李義府,那當然也得讓人家杜正倫回來。
李治是想過的,但是被武媚娘堅決否決了,當初整個朝堂進入白熱化,就是因爲他們兩個之間的爭鬥,這一山不容二虎,兩個中書令太不合適了,他們兩個只能召一個回來。
武媚娘召李義府回來,就是爲了對付韓藝,怎麼可能讓杜正倫又回來,跟李義府作對,這不是節外生枝麼,是決計不可能的。
可李治的聖旨剛剛下達,長安內外,是一片哀嚎,彷彿覺得這天都要塌下來。
畢竟李義府當初可是臭名昭著,不少人對其是恨之入骨,當初李義府離開之時,都有不少人在慶祝,就沒想到他還能回來。
這生命力真是堪比小強啊!
......
皇城內。
“唉...好不容易纔太了平一陣子,想不到是如此的短暫。等到李義府回來,想必他一定又會反攻倒算的,到時朝中肯定又是一團糟。”
許圉師雙手沒入袖中,走在皇城內,滿面愁緒,唉聲嘆氣。
盧承苦笑道:“我想咱們如今可沒有工夫爲他人考慮,咱們兩個如今可是進退維谷。”
許圉師想想也是,他們在這裡上不上,下不下,權力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這可就非常尷尬了,於是問道:“不知盧兄有何想法?”
盧承慶沉吟片刻,目光左右瞟了瞟,輕聲道:“功成身退。”
許圉師微微一愣,道:“盧兄你---你想致仕回家?”
盧承慶點點頭,又嘆道:“等到李義府回來,我這刑部尚書可能不得片刻清閒,要麼我就與其同流合污,要麼我就潔身自好,可是就憑我一人,又豈是他們的對手,我左思右想,唯有致仕,乃上上之策。”
他畢竟出身范陽盧氏,他一直都有着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思想,道理也很簡單,我不當這官,我也能活得瀟瀟灑灑,我回范陽去,那裡我就是老大,不一定非得待在朝中。
許圉師出身官宦之家,這底蘊不夠深厚,思想境界也沒有盧承慶那麼高,他讀書就是爲了將來能夠報效國家,爲皇帝盡忠,好不容易有如今之地位,突然拋棄這一切,而且只是因爲李義府回來了,這個他當然不甘心,於是道:“就算盧兄有致仕之意,上面未必會答應,你想想看,許敬宗他們可是藉由人才缺乏,才求得陛下重新啓用李義府,這時候,就算他們想,也不會批准的。”
盧承慶點點頭,道:“言之有理。不過老弟,爲兄勸你一句,咱們兩個決計不是他們的對手,但是咱們也跟他們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如果有一點風吹草動,咱們就主動致仕,他們也不會對咱們窮追不捨。”
許圉師稍稍點頭,但眉宇間還是猶豫不定。
.....
.....
“張侍郎,那事你聽說了沒?”
“什麼事?”
“你如今還不知道?”
“你有所不知,我最近一直在戶部忙着算賬,連出門的工夫都沒有,究竟是什麼事?”
“陛下已經下旨,重新啓用李義府。”
張大象聞言,不禁站立不動,呆若木雞。
......
......
“大哥,不好了,不好了。”
李崇江如瘋了一般衝入哥哥李崇德的屋內,可尷尬的是,此時李崇德正在與小妾親熱,二人皆是衣冠不整,被李崇江嚇得差點沒有終生不舉。
“二弟,我說你老大不小了,怎麼還這麼莽撞。”
過得半響,李崇德才反應過來,趕緊捂住衣服,朝着李崇江咆哮道。
“出大事了。”李崇江狠狠跺腳啊!
李崇德一愣,隨即朝那小妾道:“你先下去。”
那小妾哪裡還好意思待在這裡,捂住衣服,狼狽而逃。
李崇德又向李崇江問道:“出什麼事呢?”
“陛下已經下旨,召李義府回京。”李崇江面如死灰的說道。
李崇德聞言,呆愣半響,然後...然後直接昏厥了過去。
李義府是一個什麼人,他們兄弟兩是再清楚不過了,這心胸狹隘,瑕疵必報,這種人是最可怕,你不去招他,他也會來招你的,你要招他,就得斬草除根,你要不弄死他,等到他回來,就一定會報復你的,這都不用去猜,這是一定的。
當初李義府走的時候,很多人就落井下石,如今他回來了,這些人心裡能不害怕嗎?
但不僅僅是他們害怕,有那麼一羣與李義府毫無恩怨的人,對此也是甚感擔憂。
大興善寺。
“爹爹,你今日找孩兒來,是因李義府一事吧?”
崔戢刃向崔平仲問道。
崔平仲點點頭,道:“看來你也已經想到了。”
崔戢刃道:“如今陛下一直在後宮靜養,政務之事都交由武皇后處理,這顯然是武皇后與許敬宗他們的主意。但是我看那武皇后也絕非是念及舊情之人,她突然召李義府回京,定是有原因的。然而,李義府這人,雖然才華橫溢,但並無治世之才,用他來治國,只會害人害己,武皇后決計不會這麼愚蠢的。而李義府最爲擅長的,就是政治鬥爭,然而,長孫無忌他們這些元老都已經死了,武皇后這時候啓用李義府,顯然就是衝着咱們士族來的。”
崔平仲點點頭,嘆道:“要追根溯源的話,這一切的鬥爭,都是源自於士庶之爭,如今武皇后得勝,她一定會乘勝追擊,鞏固自己的地位,那麼就必須壓制住士族,提拔庶族的地位,其實這事,他們一直都沒有落下,只不過沒有與咱們士族徹底撕破臉,而這一回肯定是來者不善。如今你從父已經去世,你也當上了御史中丞,可這恰恰是我最爲擔憂的地方。你與韋思謙都乃士族出身,而且還是當今世上勢力最強的士族,你們手中的職權,只怕會讓你們無路可退,你可有想過應對之法。”
崔戢刃緊鎖眉頭,道:“不瞞爹爹,孩兒最近也在爲這事苦惱,他們明顯就是衝着咱們士族來的,孩兒本身也是退無可退,而且,屢屢忍讓的話,不但不會令紛爭休止,反而還會連累咱們崔家的名望,與其如此,就還不如與之鬥爭到底。”
“不可!”
崔平仲道:“以你們的勢力,還不是他們的對手,如果你們與之鬥爭的話,結局是註定的,我希望你能夠忍讓,依我之見,武皇后會念在你從父幫助他的份上,不會與你爲難,只要你不站出來壞她的好事,就不會引火燒身的。”
崔戢刃道:“可是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辦法還是有的。”
“什麼辦法?”
“等他回來。”
“他?”崔戢刃一愣,隨即雙目一睜,道:“難道爹爹說得是韓藝?”
“嗯。”
“可是爹爹不要忘記,韓藝本是農家出身,又是皇后的心腹,他要幫也是幫皇后,而非是我們。”
“事情並非這麼簡單,韓藝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爲,他從未堅定的站在庶族那邊,他與蕭家、楊家、元家的關係匪淺,又與宇文修彌他們交好,可見在他心中並不在乎士庶,他在乎的是商人,是他的賢者六學。”
崔平仲說到這裡,他微微皺眉道:“其實我一直都隱隱覺得,韓藝一直都在謀求什麼,他做得所有事,都是爲了這一個目的,因爲他的所作所爲,都是緊密的聯繫在一起,而非是零散的。故此,我一直都在留意他的一舉一動,原本我以爲自己就快要看穿他的計劃,可是不曾想到,突然出了這麼一個意外,這令我又覺得之前的推測不完全對,這我還得仔細思考一番,但是在我還未想明白之前,你一定要忍住,在此之前,你就做得很好。”
崔戢刃微微皺眉,道:“想不到爹爹如此看得起韓藝。”
崔平仲苦笑道:“我知道我這麼說,你一定會感到不開心,但是有些事,我們也必須承認,天下聰明人無數,但是皆被束縛在儒道之中,唯有韓藝,跳出儒道,開創了一種全新的思想,在他的思想中,有許多方面都與儒道大相徑庭,這是我們比不上他的。”
......
......
揚州。
這日清早,韓藝一如既往的來到韓大山墓前打掃,給韓大山上香,跪在墓前懺悔。
他是真的在懺悔,並非是在裝模作樣。
過得一會兒,一個面相極爲憨厚的中年人走了過來,抱拳一禮,“東主。”
“是彭靖啊!”
韓藝回頭一看,站起身來,問道:“什麼事?”
彭靖道:“據長安那邊傳來的消息,陛下已經下旨,召李義府回京。”
韓藝愣了下,隨即笑了起來,他刻意壓制住自己的笑聲,但也因此他的身體劇烈顫抖着。
過得好一會兒,他才停止笑意,突然道:“既然你來了,那就我爹爹上柱香吧。”
彭靖點了下頭,然後跪在韓大山的墓前,恭恭敬敬的給韓大山上了三炷香,眉宇間夾帶着一絲內疚。
韓藝站在其身後,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武媚娘,你果然沒有令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