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儀殿內,這可是帝王專門與中樞大臣商量國事之地,這李治召韓藝來此,可見對其何等的器重。
“微臣參見陛下。”
“免禮。”
“謝陛下。”
李治瞥了眼韓藝,似笑非笑道:“韓藝,你的膽量還真是不小,在萬年宮如此,在太極殿依舊如此,你是真的不怕死嗎?”
“臣非常怕死。”
韓藝拱手道。
李治笑道:“朕可是一點也沒有看出來。”
韓藝道:“陛下,微臣出身卑微,倘若事事都畏畏縮縮,前怕狼,後怕虎,那他們更加會欺負微臣,有句話說得好,這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微臣沒有什麼可以與他們抗衡的,唯有這一條賤命。但是話說回來,我是爛瓦,他們是良玉,我真撞上去,他們可不會跟微臣硬碰硬。當然,若非陛下爲臣做主,微臣連話都不敢說。”
“行了,行了,朕的馬屁,你就別拍了,朕心裡清楚的很。”李治笑着搖搖頭,道:“但是你這麼下去,遲早會連命都丟了,朕好不容易纔提撥你上來,可不是你來送死的。”
韓藝道:“陛下知遇之恩,微臣感激涕零,但是微臣絕不會主動挑起爭鬥,微臣只會防守反擊。”
李治點點頭,道:“不管怎麼說,你今日總算是沒有令朕失望。其實朕方纔也想提拔你進中書省,但是中書省經常要寫一些東西,規矩甚多,倘若出一點差錯,可就不得了,御史臺相對而言就比較輕鬆一些。”
韓藝急忙道:“陛下考慮的極是。三省的事,微臣還真敢不來,御史臺好。用嘴辦事,實在是太適合微臣了。”
李治呵呵一笑。道:“你呀,真不知道讓朕怎麼說你是好。哦,還有一件事,朕可要囑咐你,如今大臣們可是盯上這北巷的市集了,又是朕特許你這麼做,可不能出什麼差錯。”
韓藝道:“陛下請放心,要讓微臣寫文章。微臣可不行,但是要說到做買賣,只要他們別暗地裡濫用私權,哪怕是整個戶部加起來,微臣也不怕。”
李治笑道:“恁地自信?”
韓藝呵呵道:“陛下可不要忘記,微臣就是靠這起家的。”
“這倒也是。”
李治點點頭,忽然嘆了口氣,面泛愁色。
韓藝道:“陛下是在爲你大臣們的冷淡,而感到鬱悶麼?”
李治點點頭,道:“父皇在世時。廣開言路,魏公一臣便諫言兩百餘次,可朕即位這幾年來。諫言是越來越少了,朕深居宮中,若是羣臣不言,那朕與瞎子、聾子又有何區別。”
韓藝微微皺眉,道:“陛下,方纔諫議大夫之言,也並非一點道理都沒有,如今國泰民安,既無外患。又無內憂,諫言不如貞觀時期。也在情理之中。”
李治突然變得異常激動起來,道:“這朕難道就不知道了。但你前面也說了,大唐難道一點問題就沒有嗎,朕也想做出一番豐功偉業來,但是這需要滿朝文武的幫助,如果他們不跟朕一條心,朕又如何能夠治理好這個國家。”
如今長孫無忌這麼強勢,誰tm敢亂說話。韓藝一時也猜不透李治心中在想什麼,他知道李治心中肯定有怨言,但是究竟有多不滿,韓藝並不知道,心想,我剛剛上任,什麼情況都不知道,還是不要亂開口爲妙,道:“微臣不能幫助陛下,還請陛下治微臣無能之罪。”
李治瞧了眼韓藝,道:“你纔剛剛入朝,很多事都不明白,朕怎麼會怪罪於你。”
說着他一伸手,道:“坐吧。”
“多謝陛下。”
韓藝坐了下來。
李治也坐下,喝了一口茶,道:“韓藝,現在羣臣三緘其口,朕也就能與你說說話。”
韓藝惶恐道:“微臣願爲陛下肝腦塗地。”
“朕當然相信你。”李治笑着點點頭,他對韓藝確實非常相信,因爲韓藝已經把滿朝文武都得罪了個遍,唯一能夠依靠就是他了,道:“不瞞你說,朕恰好有一難事,想要問問你的意見。”
韓藝道:“不知陛下有何難事,微臣定當竭盡所能,爲陛下分憂。”
李治斜眸一瞥,似乎顯得有些羞於啓齒,掙扎片刻,才道:“你還可還記得你曾與朕說過,這門當戶對的弊端?”
韓藝心頭一震,但兀自面如止水,道:“臣當然記得。”
李治嘆了口氣道:“不怕你笑話,其實朕看白色生死戀時,也是深有感觸啊。因爲朕也遇到了類似的煩惱,朕與皇后的婚事,乃是父皇和大臣們決定的,其實朕並不喜歡皇后,朕也曾嘗試着努力,與皇后同心協力,治理好國家,可是朕與皇后的性格實在是合不來,根本說不上幾句話。”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道:“倒是武昭儀,深得朕心,是朕生平摯愛,朕不想冷落皇后,但又實在無法與皇后同心,而如今後宮之事,已經蔓延到朝堂上,朕還真不知如何是好呀。聽聞你對愛情方面,頗有見地,故此朕想問問你的意見。”
說那麼多屁話,無非就是想廢王立武。看來這一場戰爭終於要開始了。
韓藝心中暗自激動,話都說到這種地步了,可見李治決心已定,心想,看來他是想借我的口,道出他心中所想,既然如此,我何不滿足他。道:“陛下,愛情是勉強不來的,不愛便是不愛,愛便是愛,任憑你再努力也無濟於事。”
李治點點頭道:“言之有理,你以爲朕該如何做呢?”
韓藝微一沉吟,道:“有道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既然陛下從一開始就排斥這一門婚姻,那何不就廢掉皇后。立武昭儀爲後。”
這真是驚人之語呀,要是在朝堂上說,那大臣肯定要與韓藝死磕到底。哪怕李治再偏袒韓藝,即便是普通百姓。你勸人家休妻,也是十惡不赦,更何況的是廢皇后,光憑這一言,韓藝肯定要被打入奸臣的行列。
但是李治眼中閃過一抹喜色,但臉上卻非常震驚,道:“你---你說什麼?”
韓藝索性起身拱手道:“廢掉王皇后,立武昭儀爲後。”
李治驚恐道:“你可知道此話若是讓人聽去。哪怕是朕都保不了你。”
你丫還真是夠虛僞的,分明就是自己所想,若你不想,你現在就會殺我了,還保不了我,連謊話都不會說,我代表月亮鄙視你。韓藝道:“陛下,微臣知道此乃大逆不道之言,但是微臣身爲臣子,不得不以天下蒼生爲重啊!”
李治皺眉道:“這與天下蒼生又有什麼關係?”
韓藝道:“倘若陛下只是一介布衣。那臣絕不會這麼說,可是陛下貴爲九五之尊,天下蒼生是福是禍。全在陛下肩上,如今陛下因後宮之事煩心,試問又怎能處理好朝政,陛下身爲天下人的父母,應該犧牲小我,而完成大我。禮法、名譽固然重要,但是比起天下蒼生而言,又算得了什麼。若是陛下想要成就豐功偉業,就必須狠下心來。”
李治聽得心裡極爲高興。這說的真是太好了,其實韓藝不過就是巧辯罷了。若是這話跟長孫無忌說,長孫無忌有一百個理由反駁得韓藝無話可說。但是韓藝說得是李治心中所想,他自然立刻就認同了韓藝的話,覺得自己想廢后,是爲天下蒼生而爲之,逼格,哦不,境界立刻提升了n個檔次呀。
但他並未表露出來,呆愣半響,隨即重重一嘆道:“你雖說的有道理,但是羣臣定會反對的啊!”
韓藝道:“陛下若去嘗試,至少也有五成把握,可若陛下不敢爲之,那就鐵定成不了。”
李治一臉爲難道:“朕倒不是不敢,只是朕實在是羞於啓齒,你叫朕如何開這口啊!”
韓藝道:“陛下,情分很多種,有友情,有愛情,還有親情,每一種感情都有着它的特點,友情代表着真誠,愛情代表着快樂,而親情代表着包容和理解。微臣每每遇到難事,或者是有難言之隱,首先想到的一定是親人,這就是親情的魔力。”
李治皺眉道:“你是建議朕去找國舅商量?”
韓藝點點頭道:“於私,先皇已經去世,舅舅爲大,此等大事,理應要徵求舅舅的同意。於公來說,國舅公當之無愧的朝中第一人,如果能夠徵求到他的同意,那陛下在朝中遇到的阻力勢必會大大減弱。故此,於公於私,陛下首先都應該去找國舅公,而且陛下與國舅公不全是君臣關係,還是舅甥關係,說起話來自然也方便,相信國舅公能夠理解陛下的難處。”
“你說的有道理。”
李治點點頭,道:“那到時你與朕一塊去如何?”
從這一句話就不難看出,李治還是非常懼怕長孫無忌的,他拉上韓藝,自然是爲自己壯膽。
這我要去了,豈不是告訴羣臣,是我推動你廢皇后的,他們不敢找你算賬,不就會拿我出氣,這種傻事,我可不會做。韓藝忙道:“這可不行。”
李治道:“爲何?”
韓藝道:“若是陛下前去,那是舅甥相談,可以說是私事,可若是臣也去了,那可能會變成爲公事,實爲不妥啊!”
李治想想,倒也是這麼個理,這畢竟不是什麼好事呀,道:“行,朕再考慮考慮。但此事切記不可外泄,否則,會招來殺身之禍的。”
韓藝道:“臣明白。”
李治點點頭,又道:“你先退下吧。”
“臣告退。”
出得殿外,韓藝長出一口氣,雙手用力搓了搓臉,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內疚感,暗道,今日之後,你再也沒有資格去憎恨那拋棄的父親了,因爲你比他要更加可惡。
念及至此,他眼角不禁泛起了淚光,他更覺得對不起自己前世的母親。
如果叫他去偷,去搶,他都不會有這種感覺,唯獨拋棄妻子這檔子事,是他最難過的坎,他的心病就是出在這上面。
但是事情就是這麼湊巧,偏偏就讓他遇到這一檔子事,而且是避無可避。
“韓御史,韓御史。”
忽聽有人叫他,他一怔,往旁一看,只見那張少監一臉疑惑的望着他。忙道:“什麼事?”
張少監關心道:“韓御史,你還好吧。”
“哦,我沒事。”
“沒事就好,你第一回進宮,咱家派人送你出去吧。”
“有勞了。”
韓藝在兩個小太監的帶領下,往宮外走去。
可是走了一會兒,忽然旁邊的道上走出幾人來。
那兩個小太監急忙道:“小人蔘見武昭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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