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韓藝如果要跑路的話,一般就兩個路線,不是天空,就是海洋,陸地上真是太危險了,很難逃出生天,在這古代,寬大的運河就跟後世的海洋一樣,很難去攔截,或者去追蹤。
但是就這麼算呢?
王大金父子當然不會,這幾乎是他們全部的家當了,真是要了親命啊,一方面他命手下沿途去追蹤,一方面趕緊去往府衙報案。
揚州府衙。
“楊公,楊公,你可得爲我們做主啊!”
王寶幾乎是趴在地上,一邊大哭着,一邊向楊思訥說道。
他們算得上幸運的,楊思訥親自出面受理此案,但是話說回來,如果此事跟楊家沒有關係,那也不見得楊思訥會親自出面。
而沈笑也不遑多讓,雖然沒有大哭,但也是滿面委屈的喊冤,“楊公,那幾個扶桑賊人好生可惡,竟敢在我大唐行騙,這分明就是不把我大唐放在眼裡,你可一定要捉住他們。”
楊思訥聽得他們喊冤,卻也是滿面困惑,擡手道:“你們先彆着急,我且問你們,你們這金子究竟是怎麼不翼而飛的?你們不是說金子一直在你們手中,爲什麼會變成了鐵板?”
王大金也是困惑不已,至今也沒有弄明白爲什麼金子會變成鐵板,答道:“回稟楊公,這其實我也一直在想,但兀自百思不得其解,當時屋內就我們幾個人,金子也一直在我們眼皮底下,不可能會被調換。”
沈笑附和道:“王叔說的不錯,這金子我們不僅見到過,而且還親手驗明過,一直都在我們身邊,對方根本不可能下手,不過----。”
楊思訥道:“不過什麼?”
沈笑道:“不過期間發生了一點從圖,一度很亂。”
楊思訥皺眉道:“你的意思是,他們是趁亂把金子給調換呢?”
王大金連連搖頭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楊思訥哦了一聲:“爲何你說的恁地篤定?”
王大金道:“當時的確很亂,若是僅有一錠金子那倒是有可能被人調換,但這裝金子的箱子說小也不小,當時屋內就幾個人,如果他們要調換箱子的話,首先還得拿出另一個箱子來,而這箱子又不能藏在身上,如果他們想要調換,一定會被我們發現的。”
“這真是奇了。”
楊思訥愁眉沉吟着,“莫不是那幾個扶桑人會懂得法術?對了,你們可知道這幾個扶桑人是什麼來路?”
王寶一聽,突然想起什麼似得,指着最右邊的韓藝,面色猙獰道:“是他,一定是他,他與那幾個扶桑人是一夥的,就是他把那些扶桑人給引來的。”
你丫除了會嚷嚷,還會幹什麼?真是沒點頭腦,老子若是栽倒你手裡,那老子真會死不瞑目。韓藝登時叫道:“楊公冤枉,小子冤枉啊!小子是無辜的,這不管小子的事,小子也只是偶然遇到他們的。”這話剛出來,眼眶就紅了,淚水開始聚集,旁人不知,定會覺得他好像受了莫大的冤屈,這廝的演技真是---(看在他是主角的份上,就不多說了,給他一些顏面。)
王寶激動的說道:“你還敢狡辯,快說,你把錢都藏到哪裡去了。”他是多麼的希望錢是被韓藝拿去了,若真是那樣,他寧願不怪罪韓藝,只要你把錢還我就行了。
楊思訥先是一擡手,讓王寶先別出聲,然後向韓藝問道:“你姓誰名誰,家主何處?又是怎麼與那些扶桑人認識的?”
韓藝一副懦弱的神態,眼淚已經懸在睫毛上了,低聲道:“小子名叫韓藝,家住城外梅村,本是一個小農,只因前些日子家中田地被大水衝了,田中糧食毀於一旦,而家父也遭遇意外,被雷電劈死,小子也是僥倖撿回一條性命,這些王公子可都是知道的。”
楊思訥瞧向王寶。
王寶點了點頭。
韓藝又繼續道:“小子實在是沒有辦法,只能在外面尋事做,希望能討口飯吃,可就在幾日前,小子在梅村以南的地方遇到桑木等人,他們當時向我問路,還說如果我給他們帶路,就給我一些錢,小子當時真的非常需要錢吃飯,於是就幫他們帶路,後來又幫他們找到四方旅館,他們果然給了小子不少錢。
之後他們又說在揚州人生地不熟,於是就讓小子幫他們跑跑腿,到後來他們又覺得小子挺不錯的,於是就讓小子幫他們賣黃金,還說賣出一兩金鋌,就給小子價值十文錢的絹布,就算沒有賣出,也沒有關係,小子自然就答應了下來,但小子認識的富人也不多,最熟的就是王公子,其次就是曾救濟過小子的沈公子。
於是小子先是去到王家,問他們要不要金子,但是王叔說他不要黃金,而後小子又找到沈公子,沈公子一口答應下來,而且還給小子一些錢,讓小子將賣主告訴他,其實我本是不想的,因爲我賣出一錠金子,就能賺十文錢,前面王公子也問過我,我都沒有說,但因爲沈公子曾救濟過小子,而且他又加了一些錢,於是小子就帶着他去找那些扶桑人,可是沒想到去到那裡的時候,見到王叔和王公子,小子也不知道爲什麼他們會在那裡。”
楊思訥向王寶問道:“他說的可是事實?”
王寶支吾不語。
王大金點頭道:“是---是有其事。”
楊思訥好奇道:“既然他並沒有告訴你們,那你們是怎麼找去的呢?”
這越問越尷尬了,王大金在楊思訥面前,可不敢撒謊,訕訕道:“回---回楊公的話,我們---我們是派人跟蹤他,才找到那些扶桑人的。”
“原來如此。”楊思訥點點頭,心裡當然明白是怎麼回事,又看向沈笑。
沈笑也點頭道:“是這樣的。”
話說至此,王寶也不敢多言了。
人家又沒有告訴你任何消息,是你們死皮賴臉,還派人去跟蹤他,這你只能去怪那些扶桑人,絕對怪不了韓藝。
沈笑都比他們有資格一些。
楊思訥瞧了眼韓藝,見其面容青澀,年紀不大,心裡開始尋思着,這姓韓的小子本就是我揚州人士,而且又是一個窮小子,怎麼可能跟那些扶桑人搭上關係,合謀騙錢,多半也是被利用了,如果他是跟扶桑人一夥的,當時就應該引誘王大金他們前去買金子,可是他並沒有這麼做,是王大金他們自己前去的,而且他現在也應該逃跑,而不是來這報案。
在唐代,特別是唐代初期,是非常非常看重律法的,其中唐太宗時期所著的《貞觀律》對後世的律法都影響深遠,而唐朝律法最爲顯著的一點,就是慎刑,能不用酷刑,就儘量不用,這在唐高祖起就是如此了,其中以唐太宗爲代表人物。他主張“以寬仁治天下,而於刑法尤慎。”
也就是說,歷代帝王凡以仁義治天下的,其統治時間就長久;凡以嚴刑酷法對待人民的,雖然能收一時之效,但很快就敗亡了。
而他的最佳拍檔魏徵,還主張在審訊時,要求“不嚴訊,不旁求,不貴多端”。即以事實斷罪,不嚴刑拷打,不使用各種手段,以求罪證。他勸諫唐太宗要慎刑,治理天下要以仁義爲本。這種慎刑的思想後來均體現在唐律的編修之中。
唐太宗甚至認爲斬腳趾都覺得太殘酷,連這個酷刑都廢了,多增加發配的懲罰,李世民的觀念還是以人爲本,人才是最重要的,就連鞭打這種非常普通的刑罰,都有特別說明,你不能老打罪犯的一個部位,不能致人殘疾,得分散打,致疼,但不能致殘,而且但凡要處死的,一定得皇上批准,才能斬。
李世民在位期間,否決了很多斬立決,還提出了“死者不可再生,用法務存寬簡”的觀點,他甚至讓死刑犯回家跟家人團聚,因爲古代斬人得明年秋後執行,數百名死刑犯回家,但是無一人逃跑,到了時候就回長安待斬,這簡直就是奇蹟,從側面也說明,貞觀時期的百姓是非常淳樸的,你對我好,我自然也會回報你。
絕不跟清朝一樣,動不動就十大酷刑擺上來了,這甚至誤導了後世很多學生,以爲封建社會審案機構都非常黑暗,非常殘忍,指鹿爲馬,不去求證,反正你不招供就逼着你招供,其實也不是這樣的,有些朝代甚至比後世的律法還要寬容許多,就清朝那種審案方式在貞觀時期,是想都不敢想的,貞觀四年,全國上下,一共才斬了二十九人。
一個開明的朝代,一個開明的皇帝,是體現在每個細節上面。
當然,到了武周時期,這些就基本上拜拜了,武則天在酷刑方面,還是有着非常大的貢獻。
所以,這唐朝辦案,是非常講究證據的,你沒有證據你就不能亂來。
目前爲止,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指證韓藝和扶桑人是同謀,他家田被衝了,父親也死了,討口飯也不容易,想那唐高祖李淵,曾抓獲了一名劫犯,名叫嚴甘羅。唐高祖就問他:“你爲何要當劫賊?”劫犯回答:“飢寒交迫,實在無法生活下去,所以行劫。”高祖聽後檢討說:“我作爲你們的君主,不能使你們生活得更好,這是我的罪過。”於是下令將此人釋放。
同理,雖然韓藝是有一點點責任,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他更多的是受害者,他也不想這樣,只是生活所迫,才被扶桑人利用,不可能就因爲這樣去判韓藝有罪,楊思訥還是偏向了韓藝,除非你們拿出證據來,否則,韓藝就是無罪的。
正當這時,一個護衛急匆匆的走了過來,低聲在楊思訥耳邊說了幾句。楊思訥聽後眉頭一皺,點點頭,又向王大金等人道:“這事本官已經知道了,你們放心,他們拿着這麼多錢財肯定跑不了多遠,本官定幫將他們抓回來,你們暫且先回去,但是沒有我的批准,不可亂走,本官隨時可能傳召你們。”
其實他也知道,此事皆是由他們楊家而起,若非他們收購金子,王家、沈家也就不會急着去買金子了,於公於私,他也應該盡力幫他們找回錢財來。
“多謝楊公,多謝楊公。”
王大金等人連連彎腰道謝。
楊思訥向左首一名二十歲左右,樣貌堅毅的男子道:“俊飛,你立刻派人前去追查那幾個扶桑人,務必要追回那些錢財來。”
“孩兒遵命。”
此人正是楊思訥的六子,楊俊飛。
楊思訥又朝着身邊一名文官道:“等會你帶着他們去把那幾個扶桑騙子的樣貌畫出來,然後派人快馬送去各地碼頭,絕不會讓他們逃回扶桑去。”
“下官遵命。”
吩咐完後,楊思訥就急匆匆的離開了。
雖然王大金還有很多話要說,但是他見楊思訥似乎有急事要處理,也不敢多言。
......
......
錄完供詞,畫完畫像,王大金、沈笑等人就出了府衙。
這一出衙門,便是當頭棒喝,“你這孽子,我們沈家幾代人賺的錢,可都給你敗光了,老子今日便要廢了你。”
“哎呦!”
沈笑反應何等敏捷,舉臂去擋,打手總比打臉要好,重重捱了一棒,“老爹,別打,別打,這可是在外面,請給兒三分薄面,回家再打,哎呦,哎呦,疼呀,疼呀!”
只見一個五十來歲,鬚髮黑白參雜的中年男子舉着短棒,吹鬍子瞪眼,追着沈笑就是一頓狂毆。
此人正是沈笑的父親,沈清風。
門口那衙差道:“沈老爺子,這可是官府重地,你要打回家再打。”
“是是是,對不起,對不起,老朽也是一時心急。”
沈清風趕緊放下短棒來,連連向那衙差拱手致歉。
另一名衙差突然笑道:“老爺子,笑哥兒已經跑了。”
沈家可是揚州的老家族,揚州本土人士都認識他們,特別是沈笑,不拘一格,無關身份地位,愛交天南地北之士,這些衙差都和沈笑喝過酒的,有些交情。
沈清風回頭一看,沈笑已經跑得老遠去了,登時吹鬍子瞪眼道:“孽子,你還敢跑。”
沈笑頭也不回的嚷道:“不跑豈不是會被你打死。”
腳步卻是更快了。
“哇呀呀,真是氣死我也。”
沈清風一甩前襟,只聽嗖的一聲,舉棒追將過去,真是老當益壯啊。
哇!看來沈笑能活到現在,還真是不容易啊!韓藝看得是冷汗狂流。
這要是平時,王家父子肯定會看笑話,但此時他們真的笑不出來。
王大金突然走到韓藝邊上,低聲道:“姓韓的,但願此事跟你沒關係,否則,我一定饒不了你。”
韓藝惶恐道:“王叔,我真是冤枉的呀,我也是受害者,你一定要相信我,就算借我十個膽,我也不敢騙你啊。”
王大金哼了一聲,帶着王寶就離開了。
韓藝望着他們遠去的背影,心中暗道,唬我呀?哇靠,老子在緬甸被毒梟追殺的時候,都沒有皺過眉頭,就憑你們也想唬到我,沒證據你咬我呀,不過---呵呵,你們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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