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章 託古改制

你要韓藝去做買賣,他估計還是會考慮一下失敗的後果,但是你要他去騙人,他完全不會考慮,不是說看不起誰,只是他潛意識裡面就不會做失敗的打算,因爲失敗就完了,那還去考慮作甚,能跑就跑,跑不了就死。

這要換做其他女子,聽到自己的丈夫在玩弄這些大儒們,不說被嚇傻了,但一定會阻止的,你這是在玩火呀,這些人哪個好得罪的。唯獨蕭無衣是一個例外,因爲她也經常玩火,所以她不但不反對,反而非常的期待,支持那都是必須的,她也想見到韓藝將這些大儒們玩弄於鼓掌間。

其實她來這裡,根本不是想看話劇,因爲她知道她爹會來,她肯定不便出現,主要還是出於擔心韓藝,因爲她非常瞭解韓藝,知道這事肯定不簡單,但是這事弄不好,真的會出大問題的,可是知道真想以後,她反而放下心來,甚至還想參與進來。

不過她還是非常顧忌蕭銳的顏面,因而只是在這裡逗留了一會兒,便不捨的離開了,臨走前還叮囑韓藝到時一定要與詳細說說。

她離開不久,鳳飛樓的大門就打開了,但是沒有一個人往裡面擠,那些儒生都乖乖排成長隊,甭說爭先恐後了,大家甚至還彼此謙讓,而那些公子黨也不敢破壞這和諧的畫面,也相互謙讓起來,像鄭善行、盧師卦他們全都是站在最後的,謙讓是儒家的美德。

排成長隊後,沒有人搶着幾門,大家都是耐心的等着那些大儒們慢悠悠的走進去後,才謹守規矩的一個個往裡面走去。

而且他們進去之後,略顯空蕩的街道上,就跟沒有人來過一樣,非常乾淨,以前那些公子黨霸佔北巷時,像尉遲修寂、令狐俢仁、楊蒙浩、蕭曉他們要是來一趟,那就跟洗劫過的一般。

由此可見,儒生絕對是這個世上最守規矩的族羣。

當然,你要罵孔子,他們鐵定跟你拼命。

韓藝看到這一幕,心裡也忍不住爲儒生豎起大拇指,這比後世的那些人素質要高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說,有些東西是不能丟的。

來到樓內,儒生們個個是正襟危坐,哪怕是交談之聲都非常小,但是臉上都洋溢着興奮之色,以前這時候肯定是沸沸揚揚的,就連兩巷都聽得到,差距顯而易見。那些大儒肯定是坐貴賓席,包括韓藝的老丈人蕭銳,這是當仁不讓的。

過了一會兒,紅布慢慢打開,樓內立刻變得鴉雀無聲。

就在紅布打開的期間,聽得陣陣讀書聲之聲從臺上傳來。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這些儒生們聽得一個清脆的讀書聲,頓時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

片刻,紅布就完全張開了,只見一棵梨樹下坐在一個老者,邊上還跪坐着五六個十四五歲的小孩,因爲春秋時期都是席地而坐,討論學問,而且衣冠全都是春秋時期的服飾,白衣黑邊,一股春秋時期的向學之風撲面迎來。

儒生們激動不已,這簡直是他們夢想中的畫面呀,甚至於那些大儒都顯得非常激動,這纔是話劇呀,哪像什麼《白色生死戀》,一出來就是市井之貌,乃下作之物,激動的看着臺上,只見一個稍顯瘦弱的小孩正在背誦詩經,這小孩的扮演者正是夢婷。

不少人都認得夢婷,心想難道是夢婷出演孔子?難免覺得有些不妥,畢竟夢婷是女人,你怎麼能讓女人演孔子了。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夢婷背到這裡,突然背不下去了。

那老者微微皺眉,看向邊上那個小胖子道:“孔丘,你接着背。”

這些儒生一聽“孔丘”,心裡咯噔一下,這年頭誰敢直呼“孔丘”,但同時也反應過來,夢婷沒有演孔子,而演孔子竟是小胖,一時間也是喜憂參半,小胖是可愛,但是演孔子,感覺總是怪怪的,着實捏了一把冷汗啊。

“是。”

“孔丘”彎背一禮,然後背誦道:“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一口氣背誦完。

夢婷和幾個配角自然崇拜的望着小胖,那老者也誇獎小胖。

這些儒生看得激動不已,祖師爺一出來就裝.逼,這真是太爽了。

就連鄭伯隅等人看得也是頻頻點頭,這話劇真有水準,一來就是關關雎鳩,水平之高,可見一斑啊。

躲在後臺觀察的韓藝見這才一開始,儒生們就爽翻了,不禁啞然無語,因爲這在他看來,只是一個引入主角的點,而不是一個爽點。

忽然,一個梨子砸在“孔丘”頭上,引得“同學們”陣陣笑聲,但“孔丘”卻拿着梨子非常好奇的問老師,爲何這梨子會掉下來?老師就說這梨子熟了就會掉下來,但這明顯忽悠不了“孔丘”的。

自此之後,畫風突然來一個大轉變,從最開始的詩經直接跳到力學。

下面講的就是“孔丘”的求知的慾望,如何在生活中得到一些啓發,還有一些實驗,發現了這地是有引力的。

儒生完全看不懂了。

而向鄭善行這些天賦極高的人,則是陷入了沉思當中。

這一個梨子砸的大家都是暈乎暈乎的,說好的關關雎鳩了。

隨後就進入了整個故事的核心情節,實際上就是伽利略斜塔的故事。只不過韓藝稍作改變,將“孔丘”的老師塑造成一個德高望重的學問人,原型也就是亞里士多德,他在一次教學的過程中,無意中就提到這事,他就跟學生說重的先落地,輕的後落地,然後將石頭跟羽毛證實這一點。

因爲話劇裡面演的是春秋時代,那是一個知識爆發的年代,百家齊鳴,這個理論出現在那時候,也顯得非常合理。

但是因爲“孔丘”剛剛得知引力的存在,基於引力,應該是同時落地,之後自然是“孔丘”不斷的實驗,準備要推翻他老師的理論,但是卻處處受制,同窗都罵他,你這小兒,怎能挑戰了老先生了,你這是欺師滅祖呀,他老師也將他逐出師門,連鄰居都鄙視他。

可謂是衆叛親離。

儒生們雖然不懂這力學,但是他們站在上帝視角上,都覺得自己的祖師爺很受委屈,明明是對的,但卻得不到別人的認可,激起他們的不平之心,對於等會的打臉情節是期待不已。

大家完全進入到故事裡面,而非純粹的儒家。

隨後就是在萬衆期待下,“孔丘”拿着兩個鐵球站在製作的高塔上,同時扔下了兩個鐵球,韓藝倒是沒有用斜塔。

同時落地。

臺上是一片驚訝之聲。

而臺下卻陷入了瘋狂,儒生們確實忍不住了,爲祖師爺搖旗吶喊,直接將氣氛推向了高潮。

鄭伯隅等大儒們都傻了,這還是儒生嗎?他們還是比較理智的,亦或者說頑固,覺得這故事完全不符合儒家的思想呀,整一四不像呀,但是他們也沒有想到,這些儒生會這麼瘋狂。

“孔丘”一舉成名,但是他卻將功勞歸於自己的老師,如果不是老師提出這個概念,他也不會想到這一點的。

這就是謙虛的美德。

最後就是說孔丘在“大雪”之下,跪在老師的門前,希望得到老師的原諒。

感性的儒生們又感動的稀里嘩啦,一個勁的抹眼睛,我們祖師爺真是太高尚了,這就是我們祖師爺乾的事呀。敬佩之情,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結果當然是師生和,他的老師出來跟大家說“孔丘”是對的,並且獎勵“孔丘”一個梨子,提出一個非常重要的觀點---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唯一的辦法就是嘗一口。

這個觀點立刻得到不少人的認同,覺得這話裡面是大有學問,細細品味。

故事也就到此爲止,紅布落了下來。

大家立刻反應過來,這只是一場話劇,上面那個人是可愛的小胖,而不是受尊敬的孔丘。

但是他們立刻又陷入了沉思當中,力?重力?浮力?引力?

個個都是暈乎乎的從鳳飛樓走了出來。

鄭善行、王玄道、崔戢刃、盧師卦四人也從裡面走了出來。

“你們怎麼看?”

鄭善行皺眉問道。

盧師卦一邊拋着自己手中的銅錢,一邊笑道:“我覺得挺好看的,令人受益匪淺,說是勝讀十年書,亦不爲過啊!引力,呵呵,真是妙極,妙極。”

他是郎中,自然是實踐派,這話劇裡面的觀點非常符合他心中的觀點,因此讚不絕口。

王玄道苦笑道:“我想鄭兄問的不是這個。”

理解萬歲啊!

鄭善行點點頭道:“我是想問難道這就是韓藝的目的?”

王玄道點點頭,道:“這的確令人費解,這出話劇能夠給韓藝帶來什麼?”

一直都在沉思中的崔戢刃,突然微微一笑,道:“玄道,我看韓藝是在學習你太原王氏的先祖。”

王玄道道:“先祖?”

崔戢刃道:“王莽。”

王玄道雙眼一睜,道:“託古改制!”

鄭善行也明白過來,道:“當年王莽利用權力將儒家學說的一些思想用來達到的自己的政治目的,而不同的是,韓藝要改得不是制度,而是思想。”

盧師卦呵呵一笑,道:“其實這一招已經不是韓藝第一回玩了。”

王玄道點點頭道:“不錯,訓練營的復興貴族精神同樣與託古改制同樣也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崔戢刃笑道:“說是思想,恐怕也有些不妥。韓藝顯然是想創造一種新學問,但是他出身卑微,而且沒有什麼名望,只是一個商人,如果由他提出來,那沒有人會聽的,但是借用孔聖人的嘴說出,將這種學問融入到儒學當中,那影響力可就非同小可,很快就會爲衆人所知。”

王玄道道:“一旦成功了,亦或者說被儒生認同了,那麼大家也不傻,肯定知道這一切其實是韓藝創造的,而非孔聖人,那麼他的地位、名望都將會得到極大的提高。”

崔戢刃點點頭道:“正是如此,他的野心可不小。”

盧師卦呵呵道:“厲害!厲害啊!連這種辦法都能想得出,記得他曾說過要做崔盧鄭王,如今看來此言非虛啊!”

鄭善行道:“但是我大伯他們可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你們沒有看見麼,他們可都沒有出來,估計是去找韓藝了。”

崔戢刃笑道:“這就是他最高明之處,他已經將我們的家族給綁架了,爲何這一出少年孔子會引起這麼大的反響,不都是因爲我們的家族在後面支持他麼,如今即便我們的長輩發現情況不對,但是若又因此反對他的話,那豈不是自打嘴臉,因此我認爲只要韓藝給出合理的解釋,以及不要做的太過,我們的長輩也只能繼續支持他,畢竟我們幾大家族都是非常愛惜自己的名譽。”

王玄道微微笑道:“由此可見,當初那些消息都是韓藝自己放出去的,目的就是綁架我們幾大家族。”

盧師卦道:“既然我們都能想到,我們的長輩沒有道理想不到這一點。”

王玄道搖搖頭道:“我們之所以想得到,那是因爲我們非常瞭解韓藝,而我們的長輩可是一點都不瞭解韓藝,在他們眼中韓藝不過就是一個卑賤的商人,難免會大意。而且我們也只是猜測而已,可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我們的話。”

鄭善行突然問道:“那麼我們是支持還是反對?”

此話一出,幾人都顯得有些沉默,畢竟家族爲重呀,韓藝這麼利用他們的家族,要是都坐視不理,那也太不像話了。

盧師卦突然一笑,道:“我想我們還應該實事求是,倘若韓藝說的是對的,那我們爲何要反對,我們又憑什麼去反對,若是錯的,那自然應該反對。”

王玄道微微皺眉道:“盧兄的意思不是想找一座高塔扔兩個鐵球下來吧。”

盧師卦哈哈道:“知我者玄道也。”

崔戢刃苦笑道:“我想這就是韓藝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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