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掛着輕紗幔帳的柔木大牀,宛如夢境一般。
元牡丹此刻真的希望自己是在做夢,但是牀單上一抹腥紅,又是那麼的真實,尤其賬外還隱隱傳來悉悉索索穿褲子的聲音,饒是她性子再冷,在這一刻也都瀕臨崩潰,淚水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她腦袋裡面是一片空白,怔怔出神,傍徨地神情惹人憐惜,她甚至都無法去怪罪任何人,她唯有將螓首埋入雙膝間,悲痛的痛哭了起來,但是直到這一刻,她兀自沒有哭出半點聲音來,只是身體顫抖越發厲害。
這還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剛剛穿上內褲的韓藝雖然沒有聽到哭聲,但是當他看到元牡丹那顫抖的身影,心中也是難過極了,他真的很想很想安慰元牡丹幾句,但是他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他覺得自己不管說什麼都是錯的,俗套一點的說,放心,我會負責的。這是施捨麼?這樣只會適得其反。
而且他現在腦袋裡面也是一團亂糟糟的,因爲他也是第一回遇到這情況,而且來得也太突然了,完全沒有任何預兆,他真的無法想象元鷲竟然會給他們下藥,神經病都幹不出這種事來,這都不能用卑鄙無恥來形容了,畢竟元鷲下藥是成人之美,他自己又沒有佔得半點便宜,說不定你還得誇他助人爲樂,只能用瘋子來形容元鷲。
當然,他現在根本沒有精力去思考元鷲,他一顆心都撲在了牀上的那個女人身上,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他只是覺得這時候應該陪在元牡丹身邊,不能留她獨自承受這一切。
屋內是一片寂靜。
不知不覺中,屋裡面已是大亮。
二人卻還是這麼靜靜的坐着。
“牡丹姐,姑爺!”
忽然,外面響起了朵拉的聲音。
二人皆是一怔,異口同聲道:“什麼事?”
聲音都顯得有些驚弓之鳥。
門外的朵拉似覺詫異,還沉默了片刻,才道:“哦,牡丹姐,姑爺,時辰已經不早了,你們該去向大老爺敬茶了。”
敬茶!我特麼只想去給元鷲敬刀。
韓藝面露懼色,但還強裝鎮定道:“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
聽得腳步聲遠去之後,韓藝小心翼翼向元牡丹道:“怎麼辦?”
元牡丹銀牙緊咬,心中是五味雜陳,百感交集,忍着抽泣道:“你先出去等一會。”
韓藝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左臉,道:“但是---但是我臉腫成這樣,這如何解釋?”
方纔那一耳光是元牡丹驚恐之中的一巴掌,那絕對是傾盡全力,現在都已經腫了起來,可謂是觸目驚心。
“你的臉怎麼腫了---”
元牡丹說着,突然反應過來,道:“抱歉,我方纔不應該打你。”
韓藝聽得更是內疚,道:“沒事,這我能夠理解。”
前面那種情況,估計換誰誰都會打,不只能怪自己不夠敏捷,沒有躲過去。
元牡丹有些內疚道:“你---你待會讓朵拉去拿些膏藥擦擦吧。”
韓藝哦了一聲。
僅過了一會兒,朵拉又來了,“姑爺,姑爺,皇宮裡面派人來找你了。”
“皇宮?”
韓藝驚訝道。
朵拉道:“是的,好像是那張少監。”
“我知道了。”
韓藝點點頭,道:“你讓人去告訴張少監,我等會就來。”
“是。”
待朵拉走後,元牡丹立刻道:“你快去吧。”
韓藝有些不放心道:“那你---!”
元牡丹非常直白道:“你留在這裡我只會更加難堪。”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見到他。
這樣也好!讓我們都靜一靜。韓藝站起身來,道:“我先去一趟皇宮,等會再過來。”
元牡丹道:“我會跟大伯說你有事,這幾日不會再來了。”
韓藝囁嚅幾回,沒有做聲,開門走了出去。他先是去洗漱了一番,只是在洗臉的時候,簡直疼的要命,心想,這女人手勁還真大。
這一出門,正好見朵拉走了過來,他趕緊捂住左臉。
“姑爺,你這是怎麼呢?”
“牙疼!”
韓藝敷衍了一句,又道:“朵拉,我恐怕得出去一趟,你就幫我好好陪陪牡丹。哦,隨便幫我跟大伯他們說一聲。”
朵拉愣了下,隨即木訥的點點頭。
“拜託了!”
韓藝說完就離開了。
來到前院,只見張德勝都沒有坐,站在前院來回踱步。
韓藝急忙走了過去,本想拱手,但又不好意思放下手,於是只道:“讓少監久等了,真是抱歉。”
“哎喲!我說特派使呀,怎麼每回咱家找你,總得一波三折,快走快走,陛下估計等得都不耐煩了。”張德勝一見到韓藝,就忍不住抱怨起來,但是他也沒有多想,因爲鳳飛樓那邊已經告訴他,韓藝來這裡與元家談合作的事,而關於北巷與元家的事,他也知道一點點,故此也沒有懷疑,關鍵人家對於這事也不感興趣。
“抱歉,抱歉,少監請。”
“咦?你總是捂着臉幹什麼。”
“哦!牙疼。”
張德勝古怪的瞧了眼韓藝,也沒空多想,趕緊帶着韓藝往皇宮趕去。
來到書房內。
只見除了李治以外,還有李義府、許敬宗、崔義玄。
哇!都到齊了,這又是發生什麼事了。韓藝趕緊行禮道:“微臣韓藝參見陛下。”
“你怎麼現在纔來?”
李治已經等得很是不耐煩了,可見韓藝一擡頭,見他左邊的臉頰腫的老高,不禁驚嚇道:“你得臉怎麼呢?”
李義府他們也是一臉驚訝的表情。
韓藝也沒有辦法,總不可能說自己牙疼,就不給皇上行禮,道:“回陛下的話,昨日微臣幫助下人排練話劇,剛好有一個打耳光的情節,爲了更加逼真,於是微臣親自示範了一邊給他們看,結果就弄成這樣了。”
李治等人聽得是目瞪口呆。
這真是聞所未聞啊!
過得片刻,他們才反應過來,李治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真是太離譜了,不過這也習慣了,韓藝這傢伙本來就是怪里怪氣的,從桌上將一份奏章遞過去道:“這是昨夜大理寺丞袁公瑜呈上來的。”
大理寺丞袁公瑜?韓藝先是一愣,不明所以,但是見李治面色嚴肅,知道這肯定不是小事,於是趕緊接了過來,打開一看,不禁大驚失色。
原來奏章上面寫着長孫無忌、褚遂良以及長安令裴行儉密謀勾結,意圖廢掉武昭儀。
這可是大罪呀!
韓藝看到這一份奏章,整個人登時就嚇醒了。
李治皺眉問道:“你怎麼看?”
雖然韓藝幾乎沒有與參與朝政之事,但是關於廢王立武之事,他一直都有參與,但凡與這事有關的,李治總要召他前來,已經養成了聽他意見的習慣。
韓藝有些不敢相信道:“回陛下的話,這---這是真的嗎?”
如果說真有此事,那也是屬於絕密會議,怎麼可能被大理寺丞給發現。
崔義玄道:“此事已經查明,確有此事。”
真的假的,昨日的事,你這麼快就查明瞭,辦事效率忒也高了。韓藝皺眉道:“可是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他們不可能明說是要廢掉昭儀吧。”
許敬宗道:“這話自然不能明說,但也就是這麼一個意思,奏章上寫得非常清楚,裴行儉將武昭儀比作妲己、褒姒,若當上皇后,必將會禍國殃民,這不是在密謀除掉武昭儀又是什麼。”
韓藝瞧了眼李治,見他一臉憤怒之色,心中也是鬱悶,操!長孫無忌,你究竟在搞什麼,這麼機密的事,竟然泄露了出去。
這一份奏章關鍵不在於他們如何如何罵武昭儀,而是大臣們的相互勾結,這臣子結黨營私可是帝王的大忌,但是這在歷朝歷代都無法避免,你要是結黨營私去攻擊其他派別,那倒也還好,可要命的是,李治要廢王立武已經是衆人皆知之事,你們密謀其它的事,倒也罷了,偏偏密謀反對皇帝的事,這種種的加在一起,這事就變得大條了。
李治當然會非常不爽,而且顯然長孫無忌他們打算將此事上升到國家利益上面,不是當做李治的家事來看,這讓李治也非常擔心,這面旗幟要是被長孫無忌他們豎立起來了,那對於他而言,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但是韓藝還在迷糊中,這一件件事都來的太突然了,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說是好,關鍵前面是一個什麼情況,他也不清楚,於是道:“不知各位前輩如何看?”索性將問題拋給許敬宗等人。
許敬宗立刻道:“這太尉、右僕射,以及長安令結黨營私,密謀造反,決不能姑息啊!”說着他向李治道:“陛下,老臣以爲雖然王皇后不在當場,但肯定也有份參與,老臣建議將他們幾人論以謀反罪處置,廢除王皇后,立武昭儀爲後。”
李義府急忙站出來道:“微臣附議,此事決不能姑息,必須嚴懲,以儆效尤。”
操!你們兩個還真是深得爲臣之道呀!韓藝聽得暗自不屑。
你是在開玩笑嘛?就這點事,你就拿謀反罪來處置當今第一人,你自己都不相信啊!
其實許敬宗、李義府當然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就爲了這事,你去扣動扳機,打得是誰都還不知道了。他們之所以這麼嚷嚷,只是想表明一點,就是我們是堅決擁護皇帝和昭儀的,誰跟皇帝作對,我們就要弄誰,我們不懼生死,我們可以爲你衝鋒陷陣。
許敬宗這話聽着都不靠譜,但是其中是大有內涵。
爲人臣子,最重要的不是能力,而是忠心,這才皇帝最喜歡的臣子。
李治聽得很欣慰,但是也沒有做聲。
韓藝也大概明白是個什麼情況了,道:“陛下,此案若以謀反罪來處置,恐怕難以服衆,還請陛下三思。”
他與許敬宗走的路線不一樣,許敬宗是激進派,但也不能說沒用,他天天在朝中嚷嚷着,長孫無忌拿他還沒有辦法,其他的大臣見了,肯定會覺得皇帝還是皇帝。韓藝還是屬於實用派,凡事三思而後行,而且他的忠心,已經不需要在去證明了,畢竟他很早就跟着李治了,而且又是李治一手提拔上來的。
而這兩種人才,李治現在都需要,朝着韓藝道:“那你以爲如何?”
韓藝微一沉吟道:“回稟陛下,臣子私下來往,也是常有的事,雖說他們談論的話題,實爲不妥,但是太尉和右僕射皆無過分的言論,反而一再強調是爲了江山社稷,雖然此乃無稽之談,但是以此論以謀反罪,絕對難以服衆。微臣建議將長安令貶出長安,以示警告。”
言下之意就是要殺雞給猴看。
崔義玄也站出來道:“陛下,特派使說得有道理,此案只能說他們有結黨**之嫌,但若以謀反罪論處,恐怕證據不足,反而還會引起軒然大波,當慎重應對。”
許敬宗道:“陛下,特派使之言雖然不無道理,但只是將長安令貶出長安,恐怕不足以威懾他人,老臣認爲至少也得將裴行儉發配三千里,永不得回京。”
韓藝道:“許大學士,你可有想過若要發配三千里,這得給予多大的罪名,那麼勢必會牽扯到他人,而長安令出身河東裴氏,這會讓河東裴氏靠向太尉那邊,到時陛下反而會騎虎難下。”
李治點點頭道:“韓藝說得有道理。”
河東裴氏在隋唐二朝都是極負盛名的,在朝中的勢力可是不容小覷的,李治現在可不能輕易樹敵,因爲一個裴行儉將整個河東裴氏都給得罪了,那真是得不償失。
許敬宗道:“如此難得的機會,僅僅是將長安令貶出京城,這未免也太輕饒他們了。”
韓藝瞧了他一眼,你這老傢伙見縫插針的本事還真是一絕啊!
李義府心領神會的站出來,道:“陛下,左僕射年事已高,但卻身兼數職,恐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微臣建議擢升許大學士爲禮部尚書。”
這話題看似跳躍的無厘頭,但是其中關係非常密切,李義府這話無非就是建議李治借長孫無忌之失誤,提拔自己的人上去,達到此消彼長的目的,其實許敬宗那話也就是要求李治升他。李義府心如明鏡,他上回撈到了中書侍郎,而許敬宗衝擊中書令失敗,許敬宗心裡肯定不高興,李義府可不想跟許敬宗鬧掰,於是順水推舟。
但他也不是隨口說的,心裡也是算計很清楚,首先,禮部尚書雖然品階高,但是沒有實權,一直都是于志寧兼任,但不管怎麼樣也是三省六部中一個首官,地位是大大提高了,畢竟品階擺在這裡,對於廢王立武之事,還是有極大的幫助,另外,許敬宗以前就當過禮部尚書,也是合情合理。
但是權力肯定比不上李義府的中書侍郎,這一筆賬李義府是算得清清楚楚,既能安撫許敬宗,又不至於威脅到自己。
李治點點頭,道:“愛卿言之有理。”他心裡也明白,許敬宗盡心盡力,總得提拔他一下,不然的話,就太不公平了。
許敬宗心裡也滿足,他不敢奢求太多了,中書令這些重要職位,長孫無忌肯定不會放手,他不能再一次承受失敗了,他要求穩。
主要是上回衝擊中書令失敗,令他面子過不去,有損他的威望。李義府升了,崔義玄升了,韓藝就更不用說了,小小年紀,已經是六品官員了,就他一個人沒有升,下面的人見了,肯定認爲不得帝寵,自然會偏向李義府他們,他這一回一定要晉升,什麼官職都好。
嘖嘖!多日不見,他們的默契又見漲不少啊!實在是韓藝今日沒啥心情,不然的話,他非得搞點破壞什麼的,即便不能阻止許敬宗晉升,也要讓他嚇出一身冷汗來。
李義府又道:“陛下,雖說證據稍顯不足,但也由此可見,太尉那邊已經在結黨密謀阻止武昭儀爲後,陛下應當趕緊廢王立武,否則的話,後患無窮。”
韓藝聽得暗自皺眉,這真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ps:真是鬱悶,竟然有人不知廉恥的追問我要刪減版,我真是日了,他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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