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褚遂良絕對可以說是長孫無忌的左膀右臂,甚至可以說是長孫無忌的半條命,不管是誰要攻擊長孫無忌,那必須先過褚遂良這一關,而且他們的友誼也超越了政治的本身。一旦褚遂良出事了,那麼等於長孫無忌就裸露在外面了。
這與柳奭、裴行儉都不同,因此長孫無忌肯定會傾盡全力去救右僕射。
爲此,他不惜在如此緊張的局勢下,秘密約見了韓藝。
他必須要知道李治究竟真的打算處罰褚遂良,還是在意氣用事,亦或者是另有打算。
還是在那一艘非常普通的小船內。
“太尉,我真是看不懂右僕射,當時已經是必贏的場面了,爲何右僕射還要咄咄逼人,不然的話,我們已經贏了。”
韓藝一見到長孫無忌,顯得異常的激動,甚至還帶有一絲憤怒。
他的憤怒,不但沒有引起長孫無忌的反感,反而讓長孫無忌有些共鳴,他前面氣得飯都吃不下去,嘆道:“事已至此,再抱怨也無濟於事。”說着,他突然道:“你怎麼知道的恁地清楚?”
韓藝道:“我當時就與武昭儀站在屏風後面?”
“你也在?”長孫無忌驚訝道。
韓藝點點頭道:“陛下一個人面對你們三個人,還是非常害怕的,而我曾今在右僕射手中佔得一些便宜,但是因爲我官職比較低,無法參與這種會議,因而陛下安排我站在屏風後面,並且允許我在關鍵時候出聲。至於武昭儀的話,我也去了才知道她也在那裡。”
這全都是實話,沒有半句虛言。
長孫無忌點點頭,道:“不過老夫還真是小覷了武昭儀那丫頭,她那一句話真是令老夫都不得不佩服她!”
其實關鍵還不在於這句話帶來的傷害,長孫無忌最佩服的是武媚娘敢在這時候出聲,後宮是不能幹政,這是明文規定,你坐在後面聽,就已經是違反規矩了,你還敢在這個時候出聲,哪怕是長孫皇后也決計不敢在這種時候出聲,而且還說出這麼一句嚇人的話,這簡直都已經勝過了垂簾聽政。
這老狐狸不會是在試探我吧?韓藝暗自嘀咕一句,嘴上卻道:“這具體我也不清楚,但是我認爲多半是無意之舉,因爲右僕射提到太宗聖上時,武昭儀就已經非常憤怒了,沒有憤怒的左右,我相信一個冷靜的武昭儀是不敢說出這句話的。”
長孫無忌若有所思的嗯了一聲,道:“你說得也有道理,當時那情況,她似乎已經到了絕境。”
說着,他突然嘆了口氣,雖然他嘴上不說,但是心中卻是非常鬱悶,絕勝的牌,都給右僕射玩輸了,只能說時也命也。但是長孫無忌畢竟是長孫無忌,經歷過太多的爭鬥了,這點點挫折還不至於把他給嚇到,問道:“陛下打算如何處置右僕射。”
韓藝道:“武昭儀和李義府等人都建議陛下嚴懲右僕射,但是陛下聽從了我的建議,決定先放了右僕射。”
前面李治又召集李義府他們來開會,他們恨褚遂良要命,紛紛進言讓李治嚴懲褚遂良,但李治出於自身的考慮,也不願與長孫無忌發生正面衝突,於是還是選擇了韓藝的建議。
長孫無忌哦了一聲,驚訝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韓藝訕訕道:“關於這一點,我可能有些對不住太尉,還請太尉包涵。”
“只要右僕射沒事,任何結果老夫都能夠接受。”長孫無忌擺擺手,韓藝能有多少能耐,未必還能捅破天。
韓藝道:“我是這麼說的,如果嚴懲右僕射,太尉你必定會跟陛下發生直接衝突,而目前以陛下的實力,不足以與太尉你對抗,我將右僕射比作緩衝之地,有右僕射在的話,就可以避免陛下和太尉正面衝突。因此我建議陛下先將右僕射放回家,囚禁在家中,暫時免除他的一切職務,告訴太尉你右僕射是安全的,然後再以右僕射爲條件去與太尉你周旋。”
長孫無忌微微眯眼,精芒一閃,不得不驚歎道:“難得啊!難得!你如此年輕,竟然其中利害關係分析的恁地透徹,在你這般年紀的時候,老夫也不及你啊!”
韓藝道:“太尉言重了,小子豈敢與太尉相比,只是小子畢竟身份特殊,看得比一般人要清楚一些,當時小子唯一顧慮的就是害怕這樣做的話,會令太尉你更加困難。”
長孫無忌撫須笑道:“目前來說,任何事都沒有右僕射重要,老夫就怕陛下一怒之下,這將右僕射給殺了。你做的非常好,老夫果然沒有看錯人。”
韓藝稍稍鬆了口氣,道:“若是如此的話,那真是最好不過了。”
長孫無忌突然道:“既然這是你想到的,那你一定也有破解之法吧!”
在這一瞬間,韓藝眼中閃過一抹遲疑,但非常之快,即便是長孫無忌也沒有察覺到,畢竟韓藝是騙子出身,哪能輕易露出馬腳來,道:“我認爲走到這一步,再多的陰謀詭計都是蒼白的,現在就是實力的對抗,而如今陛下的實力還遠不如太尉你,現在唯一的變數就在一個人身上。”
長孫無忌道:“你說的是司空李勣。”
韓藝點點頭道:“李司空目前的態度是中立的,也是陛下唯一可以爭取的。”
長孫無忌沉眉不語。
韓藝道:“如果太尉能夠爭取司空的支持,那幾乎可以說是贏定了。”
長孫無忌沉默許久,道:“你可聽說過當年先帝是如何評價老夫的嗎?”
韓藝一愣,道:“倒是聽說過,陛下說太尉善避嫌疑,應對敏速,求之古人,亦當無比;而總兵攻戰,非所長也。”
長孫無忌點點頭道:“但其實老夫並非是最善避嫌疑的,最會避嫌的乃是李勣。老夫與他同殿爲臣也有二三十年了,縱使再不熟悉,那也是知根知底。李勣原本與衛國公李靖的關係非常要好,甚至可以說李靖是李勣的恩師,但是自從李勣可以獨當一面後,就與李靖的關係漸漸疏遠了。其中道理你明白嗎?”
韓藝稍一沉吟,道:“當年我大唐傾全國之力北伐突厥,而且是常年征戰,也就造成內輕外重的局面,這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太宗聖上自然不希望各路將軍交往甚密,而且我聽說衛國公當初可是大元帥,如果司空與衛國公的關係過於密切,不但會害了自己,還會害了衛國公。”
長孫無忌眼中閃過一抹贊色,笑道:“聰明!同樣的道理,如今老夫位居太尉,而李勣位居司空,雖然並無實權,但他在軍中可是非常有影響力的,如果我們二人聯合起來,可能要勝過當年李勣和李靖。”
韓藝聽得微微皺眉,確實也是如此,長孫無忌權傾朝野,而李勣又是軍方的代表人物,他們兩個要是聯合起來了,那可能只有一條路可走了。但是韓藝覺得這句話非常值得耐人尋味。
長孫無忌嘆道:“最好的情況就是李勣心中也是反對的,而且老夫也相信他會如以往一樣,繼續保持中立。對了,陛下可有叫你去遊說司空?”
韓藝一怔,道:“倒是提過,但是被我以出身貧寒給推辭了,我就怕我一不小心就遊說成功了,那太尉你非得殺了我不可,陛下可能會派許敬宗他們去。”
長孫無忌呵呵道:“你未免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如果李勣不答應的話,就算陛下親自去,他也不會答應的,但如果李勣另有打算,誰去也都一樣,所以誰去都不重要,關鍵還是在於李勣是如何想的,如果陛下讓你去遊說,你就盡力去遊說就是了,不用顧忌老夫,以免讓人看出什麼來,那李勣可也非是善茬啊!”
“是!”韓藝微微頷首,眼中卻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又問道:“那如果李勣支持陛下呢?太尉你可有應對之策?”
長孫無忌低目思忖着,沒有做聲。
韓藝忙道:“韓藝多嘴了,還請太尉見諒。”
“無妨!無妨!”長孫無忌嘆道:“但願不要出現這種情況。”
其實他還是認爲李勣不太可能選邊站,因爲即便李勣支持李治,不見得就會贏他,像李勣這麼小心謹慎的人,不可能會在這種情況下做出這麼大膽的決定。
他都這麼說了,韓藝還能說什麼。
長孫無忌又問道:“你還未有說如何將右僕射救出來?”
韓藝稍一沉吟,道:“其實陛下也不敢真動右僕射,事情的關鍵還是在於武昭儀身上,陛下一定會以此作爲交換的條件,最好的辦法,就是阻止武昭儀爲後,只要這件事阻止了,那麼右僕射自然無憂。再說,就算太尉你費勁千辛萬苦將右僕射救出來了,右僕射暫時也不可能繼續發揮應有的作用,而且在阻止武昭儀爲後的過程中,還可以藉此事論述右僕射其實是忠心可嘉。”
長孫無忌點點頭道:“你說得非常有道理。”頓了頓,他又道:“韓藝,在這件事中,你真是幫了老夫不少忙,這是老夫在最初的時候未有想到的,你放心,這些老夫都記在心裡的,等到時機成熟了,老夫一定會提拔你的。唉...畢竟老夫和右僕射他們都已經老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讓韓藝接他們的班啊,長孫無忌是動了真感情,他原本找韓藝,只是讓韓藝作爲內奸,通風報信,如果韓藝能過做好這一點,他就已經非常滿足的,但是韓藝展現出了非凡的才智,不但通風報信,還能幫他出謀劃策,甚至於幫助他佈局,這確實是令他非常欣慰,當初一席之話,換得如此回報,真心不能奢求太多了。
韓藝兀自非常恭謙道:“若非太尉當時一語點醒,韓藝現在恐怕都是籍籍無名,其實能夠爲太尉辦事,韓藝已經非常知足了。”
長孫無忌笑着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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