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無情的屠戮着頡利部將士的生命,一支支從天而降的利刃,讓戰場上的士兵們無處可躲,身上的獸皮衣服根本就不可能抵擋下這樣的進攻,就連唐軍身上的明光鎧,也同樣不可能擋下這樣的攻擊。
兩側各有騎兵五千,在相距約百步左右的距離橫向移動,手中的弓箭一支支的被拋射上天空,一道道完美靚麗的弧線,一場場箭雨,無不在屠戮着頡利的心。
“他……他們的弓怎麼可能射的這麼遠?”一番擺弄過後,剛剛醒過來的老者恰巧看到了這一幕,滿臉不敢相信的疑惑道,旋即眼前再次一黑,整個人再次昏倒在地。
“衝,衝出去與他們近戰!”頡利可汗氣的直咬牙關,強行迫使自己鎮定下來,大手一揮,手中的彎刀直指一側。
同樣是征戰多年的頡利可汗,若不是親眼見到了這一切,到現在他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騎兵弓箭的射程不如步兵弓箭,而且準頭和威力也遠不如步兵弓箭,這是最基本的常識,但對面的唐軍似乎是打破了這種常識。
頡利可汗心中很清楚,如果他的部隊不衝出去跟敵軍近戰,那麼這一萬個唐軍騎兵會一點點的耗死他們。
忍不住的打了個冷顫,一股莫名的恐懼感自內心而散發出來。
隨着一聲令下,頡利本陣左右各分出六七千人左右的兵力,迅速的朝着兩側的唐軍騎兵涌去,只要能夠抵近唐軍騎兵,他們的弓箭就無法對自己產生任何的威脅。
看着頡利可汗做出了相應的舉措,蘇定方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副詭異的笑容。
“帶着他們繞圈子!”早已輕車熟路的蘇定方,張弓拉箭,爲諾大的箭雨陣貢獻了一份自己的力量,朝着身邊的傳令兵吩咐道。
傳令兵二話不說,立即擡起捆綁在右手上的牛角,放在嘴上便是一陣猛吹。
看似雜亂無章,毫無陣型的騎兵,其實也是有陣型的,只不過這種陣型相比較步兵陣型更爲鬆散一些。
牛角號聲響起,跑在最前方的幾名士兵迅速調整了戰馬的方向,這幾個是方向感最強的士兵,整個馬陣的方向將由他們來負責引領。
而領路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們不僅僅只是引領着大軍開闢一個新的戰場,同時還要嚴密的主意周邊的環境,避免大軍一頭衝進敵軍的陣中,更是要尋找合適的地方,避免遭了敵人的埋伏。
……
“跑了?唐軍就這麼跑了?”夷男震愕的看着直接掉頭就跑的一萬唐軍騎兵,這一幕,讓夷男覺得自己的三觀好像都沒了。
這還是那個英勇善戰的唐軍嗎?連跟敵軍短兵相接的勇氣都沒有?
“跑?呵呵!你見過騎兵跑了,步兵還在往上推進的戰鬥嗎?”魏刀冷聲呵呵一笑,嘲諷道。
夷男的心機讓自己覺得很是厭惡,也讓魏刀察覺到夷男這個人並非是什麼善茬,他是個佔盡便宜,卻不肯吃虧的主,而這一戰一直拖到現在,還不是爲了等戰場上分出優劣以後再動手?這樣他自己的部落損失便可以降到最小,然後一戰統一整個大草原,成爲真正的可汗。
雖然知道這是在諷刺自己,但夷男卻覺得無所謂,諷刺兩句又能咋?自己的實力依舊還在,依舊是這個地方的王。
不過在魏刀的提醒下,夷男倒是更加冷靜了下來,不大會兒的功夫,還真讓自己看出了點貓膩。
多兵種二合一,這是作戰的最高理念,沒有道理一部分往上推進,一部分撒腿逃跑,軍紀嚴明的唐軍不可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齊王果然用兵如神,佩服!佩服!”看出了貓膩的夷男,饒是從未真正的在內心中臣服過唐朝,此刻也對李元吉的用兵感到真心的佩服。
但更佩服的,還是唐軍手中的那種弓箭,射程竟然在百步開外還有如此大的威力,簡直難以置信。
“可汗命你率部進攻唐軍步兵!”好景不長,頡利可汗便便派來了傳令兵。
作爲臣服頡利部的夷男部,剛開始的時候的確沒打算要用,頡利可汗是信從了老者的話,要以仁義,恩義與威嚴來統治整個草原,讓整個草原都信服自己,尊重自己。
若不是聽了老者的話,頡利早就第一時間把夷男部這些歸附的部落推倒第一線去當炮灰了。
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頡利已經無暇再去顧及其他的方面,而一旦讓唐軍步兵抵近,整個戰局可就真的不可逆轉了,所以,只能讓夷男等部近五萬人去拖住唐軍,以減輕本部的壓力。
“現在,你沒得選了!”當着傳令兵的面,魏刀再次開口。
夷男鄙夷的看了眼魏刀,老實講,他也很討厭這個總是在不停催促自己的傢伙,但爲了草原的王權,夷男不得不暫時隱忍。
“本可汗知道!”夷男朝着親兵去了個眼色。
手起刀落,毫無防備的傳令兵被瞬間砍翻下馬,腦袋製造出一個拋物線,帶着濃濃的熱血噴灑了一地,將雪白中帶着黑泥的地面染出了一道紅色。
“傳令,將黑布系在脖子上,進攻頡利本部!”夷男先從衣服中取出一塊黑布系在脖子上,然後又朝着部下吩咐着。
早已分發到個人手中的黑布,很快的便派上了用場,五萬騎兵瞬間黑壓壓的一整片。
加上自己的這五萬騎兵,一共二十萬大軍,進攻頡利本部的十萬大軍,如此巨大的人數優勢,優勢本就在逐漸消散的頡利本部,此戰無論如何也絕不可能會贏下來。
夷男已經不用再去等了,勝負已定,自己這五萬人將會成爲奇兵,出奇制勝,成爲徹底打垮頡利的最後一根稻草。
……
被唐軍騎兵引走了一萬五左右的騎兵,讓頡利與突利部的兵力優勢正在漸漸的消散,唐軍步兵步步緊逼,給頡利造成了巨大的壓力,聯同他的部下也都不得不分心去關注一下唐軍步兵的動態,一方面還要去關心頡利可汗是否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仗打到這個份上,基本上已經不可能有成功的希望了,現在唯一還剩下的懸念,就是他們還能跑出去多少人?
“可汗……看……”
隨着親兵的吼聲,頡利可汗下意識的扭過頭去,整個人險些跌落下馬。
“混蛋,夷男在幹什麼?”本該朝着兩側機動,繞過戰場前去攻擊唐軍步兵的夷男,此刻卻直勾勾的朝着自己本陣衝了過來,頡利可汗被氣的渾身發抖,但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憤怒的咆哮着,怒罵着。
“黑布……可汗,黑布……”親兵神色有些慌亂的指着夷男部脖子上的黑布。
頡利這才注意到夷男部的異樣,再轉過頭來看突利部的脖子上也同樣繫着黑布,如果不是有一顆大心臟的話,頡利真的很想像老者那樣直接兩眼一黑,暈死過去反倒更好一些。
“反了……夷男部也反了……可汗,怎麼辦?”親兵慌亂的問着,甚至連手中的兵器都無法擡起。
接二連三的反叛,原本的優勢,如今成爲了壓倒他們的致命因素,頡利可汗也不懂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不明白,李元吉是如何說服突利和夷男的,他們又爲什麼要聯合唐軍一起進攻自己?
頡利可汗忽然間覺得自己好累,不明白這麼多事情爲什麼會同時發生在自己的身上?難道真是天要亡我?
“撤吧!”似是被抽空了渾身的力氣,頡利已經意識到了失敗不可避免,再打下去也已經毫無意義,甚至會打掉自己的根基,渾身乏力的朝着身邊的親兵吩咐了句。
夷男部的突然反叛,不僅打了頡利一個措手不及,就連正在瘋狂進攻的突利也被嚇的不輕。
本陣中還在嚴陣以待,等着突厥人進攻的李道宗,張公瑾和李靖等人也同樣震愕不已。
突利的投降,或許沒有什麼好意外的,這好像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早在之前就有些苗頭。
但是夷男又爲什麼會突然反叛?還有,這些事情難道真的是李元吉一個人做的?
李靖的心頭不禁有些慌亂,但沒時間給他去思考。
大軍已經抵近了頡利本部,突利部已經讓開了正面戰場,開始朝着側翼移動進攻,將正面的絞肉機留給唐軍步兵來完成。
盾牌,弓箭,長槍,橫刀,四樣裝備,鋸型陣猶如是尖刀一般,直接刺在了頡利部的正面,傷口不深,但卻很快的將刺入的那些肉攪碎,就像是鋸齒一樣在切割着木頭,一下一下的,正在漸漸的將一顆參天大樹給推倒。
有些筋疲力竭的突厥騎兵,根本無法抵擋這樣的攻勢,只能用弓箭雜亂無章的反抗着,可裝備齊全的唐軍,有大量的盾牌作爲掩護,弓箭的攻擊只取得了微不足道的效果。
“天要亡我……哈哈哈……天要亡我……”四面被圍,唐軍的步兵已經貼了上來,士兵比先前倒下的速度更快,就像是漢人割麥子一樣,一下就是一大片,頡利熱淚滿眶的仰天狂吼,有不甘,有無奈,有憤怒!可那又能怎樣?
“大汗……援軍……援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