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陣喊殺,一個很普通,卻又很有效的方式。
其好處在於可以讓士兵通過喊聲來釋放自己的緊張,同時提醒自己提高注意力,給自己鼓舞打氣等等。
說白了,對於自身而言,這就是一個讓自己放鬆的方式之一。
而對於敵軍而言,整齊劃一的喊殺聲,能夠從一定程度上給對方帶來震懾力。
如果十萬人同時喊一聲殺,雖然未必會做到整齊劃一,但這十萬人的喊聲,會在耳邊不斷的纏繞着,倘若對方只有一萬人,或者五萬人以下,那麼即便是唐軍這種訓練有素的精銳戰士,在內心深處也多多少少的會有一些顫動。
雖然表面上還不至於表現出來,但這的確是一種很好的震懾方式。
至於面對那些魚腩、雜牌部隊,若是人數足夠的情況下,甚至可以通過戰前的這一聲喊便將對方嚇退。
只是這種情況少之又少。
但是,在唐軍身上,卻看不到這些影子。
沒有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什麼都沒有,入目之處,只是成羣的唐軍騎兵,雙眼死死的盯着前方,胯下不斷的用着力,手持橫刀或是長槍,做出一副砍殺的姿勢。
稍顯沉悶的戰場,卻是將吐蕃軍給嚇的不輕。
如果不是在白天,如果不是知道對方的身份,如果這是在夜晚,他們一定會認爲襲擊他們的根本不是人。
先前唐軍出現的山坡上,蘇定方帶着一些護衛此刻就站在那裡,整座戰場盡收眼底,一目瞭然。
一個從不被認爲是合格統帥的人,如今卻站在了這裡,他不僅征服了手下的將領,更是征服了手下十幾萬的將士。
成功,沒有捷徑,即便他走了捷徑,但也僅僅只是加快了成功的速度而已。
蘇定方從不認爲自己比別人更有才能,比別人更加優秀。
自己只不過是憑藉着皇帝的信任纔有了今天,所以,蘇定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清楚自己的位置,清楚自己的目的,清楚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旗幟飄飄,即便是騎兵隊伍,也有不少的旗幟。
這些旗子不盡相同,很多都不一樣,顏色,字體等等,外人根本看不出這些旗子代表着什麼,甚至蘇定方也不能說出每一面旗子代表着什麼意思。
但這並不妨礙他對於這些旗子的瞭解,這些旗子的作用,只有一個。
什麼旗子插到的地方就是勝利的宣示,什麼旗子比人更重要,旗子就是臉面,旗子就是尊嚴之類的,在這裡,這些胡話通通都是狗屁。
這些旗子的真正作用只有一個!
上了戰場的,不一定都是戰兵,不是每一個上了戰場的士兵,他的任務就是殺敵。
郭汜,一個遊走於普通將士之外的士兵,但是在這裡,他的地位卻很高。
當然,不是說身份,而是指他在戰場上的地位。
郭汜的身邊,是校尉,沒有那些雜七雜八的稱呼,校尉,在這裡只代表一個級別,跟一等兵的意義一樣。
改制,也就是打亂,重組,進行新的編隊。
有些時候爲了能夠適應各種不同環境下的作戰,統帥會根據各地的情況來進行臨時的改動,這些都是正常範疇之內的權力,不存在越權什麼的。
而他們這裡,一個校尉,代表着手下有五個團,即一千人的規模。
郭汜的身邊,圍着一個隊的將士,這一個隊的將士只有兩個任務,也可以看作是一個任務。
即保護校尉,保護旗幟,殺光所有企圖進入這裡的敵人。
保護旗幟,無關顏面,它代表的,僅僅只是指揮。
旗子不能丟,原因是丟掉了旗子,會影響校尉的指揮作戰,會讓一千人陷入短暫的混亂。
這一隊既是護衛,也是預備的旗兵。
校尉早已看好了地形,帶着部隊一馬當先的衝了過去之後,便是伸手一指左前方。
作爲旗兵,郭汜對於自己的職責也早已是廖記於心,根本不用思考,幾乎校尉下令的同一時間,他就能做出正確的反應。
校尉手臂還未打直,郭汜便單手操縱着三米高的旗杆,斜指左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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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整整一千人的騎兵,開始微微調整自己的方向,朝着旗子所指的方向衝去。
慌亂的吐蕃人,早已被這千軍萬馬衝鋒的架勢給嚇破了膽子。
唐軍的異常反應,更是讓他們恐懼不已。
沒有想象中的喊聲,有的只是門頭衝鋒,整個世界裡都充滿了大地的慘叫聲,戰馬的馬蹄聲。
壓抑,除了壓抑還是壓抑。
那種感覺就像是你明明遇見了自己的死亡,也知道了自己會在什麼時候死去,可就是不知道殺死你的人在哪裡,自己會怎麼死掉。
只有真正在這裡的人,才能體會到這種感受。
相比較對戰前的喊殺聲,這種默默無聞的衝鋒,顯然更具有殺傷力。
‘砰……’
高速疾馳的戰馬,直接將一名在營地中抱頭亂竄的吐蕃軍撞飛出去,整個身子狠狠的向後倒飛着,鮮血在空中飄蕩着,想要伸手去抓,可怎麼也抓不住,想要躲開,可怎麼也躲不開。
無論自己躲到哪裡,都會有騎兵在那裡等着自己,就算是躲開了,可後面緊接着跟上來的戰刀自己也躲不開。
想要反擊,可在這種陣勢下,卻發現不管怎麼佯裝鎮定,可自己就是抓不緊手中的彎刀。
沒有戰馬,顧不上去騎戰馬,手中的彎刀,以他們最不擅長的步戰方式,根本不是騎兵的對手。
沒有任何的防備,沒有拒馬,沒有壕溝,甚至連弓箭都沒來得及發射出去,唐軍就這麼瞬間衝入了吐蕃軍中。
沒有想象中的鏖戰,沒有想象中的廝殺。
整個戰場上,只有一幅畫面。
極其霸道的唐軍,憑藉着戰馬已經提起的速度,在戰場上橫衝直撞着。
不時的有吐蕃人被撞飛,或是腿軟的倒在地上,然後被無數個馬蹄給踏成了肉泥。
唐軍的陣型看着有些散亂,可若是站在平行的畫面,也就是吐蕃軍的角度去看,就會絕望的發現,放眼望去,自己根本看不到唐軍背後的亮光,所能看到的,入目的,全部都是一匹匹的戰馬。
也就是說,唐軍是以平推的方式向前推進着,雖然每一排都有些空隙,可實際上每一排都與前排錯開了一些,可以將其看作是一個巨大的鋸齒,一點點的,像是鋸開木頭那樣,將近十萬吐蕃軍一點點的攪碎。
有人舉手投降,可是沒用,已經衝起來的唐軍,在這個時候是不會去在意那些投降的人的,而他們的任務,只有一個,衝過去,衝到對面。
進入陣中之後,騎兵衝鋒的速度有所下降,撞到了人,戰馬也是會吃痛的,人的力道,也會讓戰馬的速度將一些。
但唐軍的這種極不講理的作戰方式,徹底的將那些原本還打算反抗的吐蕃軍給嚇的瑟瑟發抖。
不知道什麼時候,吐蕃人似乎是找到了生存的絕技,於是,大批的吐蕃人開始鑽進了營帳之內。
唐軍不會去衝擊那些營帳,因爲沒必要,因爲會讓他們自己陷進去。
而那些躲進營帳內的吐蕃軍,也更加沒有想過要利用營帳來反抗,似乎在他們的內心深處,只有一個念想,那就是趕緊結束這一切,哪怕是投降,哪怕是之後被斬殺,沒有人希望用這樣的方式死掉。
不能倒,不能被撞到,一旦倒下了,一旦被撞到了,接下來就會成爲一攤肉泥。
不知道過了多久,對於吐蕃人來說,或許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年?十年?
哪怕僅僅只是一秒鐘,對於他們來說也是絕望的,是難熬的,是痛苦的。
已經可以看到對面的唐軍了,他們正在以相同的方式朝着這邊衝來,四面的唐軍,用的是他同樣的方式,但實際上也只有東西兩側纔是對衝,南邊的因爲時間關係,所以並沒有能夠全部到位。
所以他們的任務是防守,是阻止有人逃跑。
而北邊的,也就是從蘇定方所在的方位衝下來的,差不多到了一個距離之後便停了下來,然後後隊變前隊,朝着反方向繼續衝。
僅僅只是半刻鐘的功夫,東西兩側的唐軍便打了個對穿,北邊的唐軍已經退了回去,南邊的則是在圍着那些想要逃跑的吐蕃軍無情的屠戮着。
先前還看不出什麼,可是現在,當衝陣的唐軍散去以後,原先雜亂無序的吐蕃陣營,卻是更加的凌亂,以及那滿滿一地的屍體。
不,或許被稱之爲肉泥才更加形象一些。
就連空氣中也都充斥着一股股濃郁的血腥味,隱隱的,令人有些作嘔。
一直站在後方觀戰的蘇定方,此刻臉上的表情卻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或者說根本沒有任何的變化,吐蕃軍的損失不到三分之一,在毫無抵抗的前提下,面臨着十多萬的騎兵衝鋒,能保留三分之二的人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沒有對自己的戰績不滿意,更沒有對自己的殘忍而感到愧疚。
“自從兩年前陛下決定進攻吐蕃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敗了……”淡定的蘇定方,稍顯有些裝掰的說了句。
這一戰,只能用一句話來形容,毫無壓力,兵鋒所指之處,皆爲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