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宮日常生活
這個問題發生的很莫名其妙,卻也很理所當然,那就是皇帝陛下忽然懷疑起李治對自己隱含戒備。雖然這個是卻有其事,但卻也是李治一直以來努力隱瞞的,他到底是從哪裡發現了自己的破綻了呢?
當李治從父親給自己的書信裡感覺到那熟悉的試探方式時,除了緊張之外,他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裡做得不夠好。爲此他動用了各種方法,終於探明皇帝對於自己不信任的根源,結果卻啼笑皆非。
原來,一切都來源於女人。
李治來定州時,便沒有帶任何侍妾,一副苦行僧的樣子。當着朝臣們讚頌兒子清明廉潔,不好女色時,李世民纔想起來帶着寵妃以及侍女的自己在兒子的映襯下顯得略荒唐,爲此他在拔營後專門挑了一批女人給李治送去。這事情本來這樣就完了,怎奈老李在前線寂寞,想起放在定州的小佳人了,便跟着徐惠通了信,也算是聊解相思。
在跟小妃子通信的時候,李世民很隨意的問了句,“太子最近如何,有沒有看中那個女人?”
徐惠不知道李世民問這話的意思,她站在李治這邊,自然是怕李世民抓李治的小辮子,所以當然處處都說李治好了,什麼太子殿下恪盡職守,整日裡勤於政事,極少玩樂,更不要提跟女子廝混了。絕無混亂內闈之事!
徐惠是好心,她的處理辦法一般情況下也不會產生問題,但壞就壞在,李治做的太好了,她把李治說的也太好了,所以在遙遠異國的皇帝殿聽了這描述之後,很自然的以己度人,用着自己代替李治,卻思考了下這件事,然後立馬就察覺到不對的地方了。
當初徐惠挑選的宮女他可都是過目了的,都很有姿色,然後李治又正直最衝動的年紀,在着長久與自己嬪妃分居的情況下,面對着口邊這麼多野草,他當真就一口都沒吃過?
皇帝開始是不信,還當徐惠再替李治遮掩,所以特意調查了下。結果當他真的發現李治連這些女人一根指頭都沒動過時,整個人一下子就震驚了。
李治絕對不是對女人沒興趣的男人,要不然他宮裡頭那三個兒子怎麼解釋?那麼作爲一個正常的男人,卻這麼長時間內都不正常的不近女色,這說明了什麼?
在着漫長的一生中從來都不缺乏女人相伴的皇帝陛下,是很難理解兒子的那點小潔癖的。在他看來,男人無意尋歡作樂,便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再防備着這些女人,或者說,防備送這些女人給他的人。
他這個猜法,雖然起因和過程都是與李治的想法南轅北轍,但是結論卻驚人的正確:李治的確是在小心翼翼的防備着他!
這件事情雖然荒謬,但是卻十分棘手,他一旦猜測,李治便岌岌可危了。雖然他現在還沒有采取什麼措施,但真的當他的猜忌積累到一個程度,然後動手的時候,那李治就完了。
所以當務之急是讓皇帝打消懷疑,那如何讓皇帝打消懷疑呢?很簡單,只要李治隨便睡個女人就行了。
當忠於李治的屬臣跟他分析完問題,然後對着他提出這個建議時,主僕二人都是一臉牙疼的表情。
這個解決方案,也真是太糟心了。
“昔日蕭丞相爲了取信於王,不也受金自污?殿下若覺得委屈,那不妨想想先賢們,咬着牙眼一閉,不就什麼都過去了。”那屬官見着李治的表情實在難看,猶豫了許久,最後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勸道。
他把問題想的簡單,還真當李治是看不上那羣女人的姿色,或者純粹是覺得睡老子的女人心裡頭過不了關呢。
但是目前這事兒,睡不睡當真由不得李治自己。辯駁向來是越辯越辨不清的,與其費那功夫,不如用實際情況來打消上面的疑慮。
“行了,我自有分寸。”李治坐在那裡,繼續牙疼的表情,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你先下去,想想明天請罪的奏表如何寫。”
“是。”屬臣一聽着這話,當下就開心了,李治既然這麼吩咐,那說明他心裡頭已經有了定論,按照太子殿下一般的風格,這事兒基本上就不用他們再多爲難了。
等着屬臣退下了自己,李治一個人在那裡思索了半天,然後卻是招招手吩咐劉問道過來,“她們幾個你都熟悉吧?”
他自己是沒用記伺候自己的女人的長相和名字的。
“都熟悉。”劉問道畢恭畢敬的問道。
“那你說,”李治張口正要問他,說道這裡卻忽然自己先停住了。
李治本來是想讓劉問道問問這幾個人的背景,看後面有沒有牽涉什麼不該牽涉的利益時,但是一張口,想到武媚娘卻忽然又覺得沒有問的必要了。
御下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所有人都不碰也就罷了,若是碰了女人而那個女人又不是她,只怕事情會鬧得很難看。
想到武媚孃的難纏性,李治果斷的揮了手,要劉問道不必說下去,“行了,不必說了,晚上叫武媚娘過來吧。”
“殿,殿下”劉問道聽着他這吩咐,嚇得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舌頭,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不對啊,殿下明明討厭那個女人的,怎麼這一轉彎兒,竟然又叫她來了。
他難道不知道以着那個女人的手段和心性,被沾到就脫不離了麼?
劉問道狐疑的看着李治,懷疑殿下是破罐子破摔。但是他看着李治的神色又不像是開玩笑,一臉冷靜也是不是衝動所爲,當下沒了主意。
最後,還是萬事聽殿下的吩咐這個金律壓倒了他心裡頭的疑慮,劉問道默默的低下頭回答道,“是。”
第一次踏進李治的寢宮時,武媚娘十分的緊張,當自己一個人坐在那裡時,忍不住拿手握住了她自己的裙子。
上一次侍寢已經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雖然不是同一個人,但是這份緊張的心情卻意外的雷同。
因爲她知道,這都是能改變她命運的一次。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她不像上一次那樣自信滿滿。
爲了分散注意力,武媚娘開始觀察寢室裡的佈置。或許是臨時行宮的原因,李治的住處顯得很隨意,處處流露出上一任主人的情趣,那些過於華麗的繪色跟着明顯以實用性爲主的室內十分不搭調。
屬於李治的東西,大概就是桌上那些文書跟筆墨紙硯類的文具了吧。這些東西武媚娘並不陌生,不過與着在外間用的不同的是,他桌上的這塊硯臺明顯要秀氣許多,以紫檀木做底,硯池旁雕刻着山川,十分精緻,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武媚娘在外面伺候李治文墨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見過李治的筆和硯臺,都是造型簡潔,沒有任何裝飾的。聯繫到李治平時的穿衣打扮風格,便知道這位殿下是不好文飾的,所以如此華麗的硯臺,一看就知道不是他的風格。
但是硯臺裡的墨汁還未乾,便知道剛剛用過。她走進好奇的看了看,硯臺旁邊的底託上明顯有把玩的痕跡,說明這應該也是他的心愛之物。
咦,這上面好像還有字?武媚娘看到池邊有一行小字,字跡清秀卻又氣勢磅礴,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她忍不住好奇的俯□去看旁邊的印鑑,卻沒想到身後卻傳來一聲冷冰冰的喝聲,“放下!”
武媚娘嚇了一跳,手一抖直接就把硯臺跌在了地上,李治一個箭步的走上前來借住了硯臺,然後嚴厲的瞪了武媚娘一眼,那目光讓着武媚娘覺得腿都軟了,趕緊當下就跪下,顫着聲音說道,“奴婢知罪。”
李治顯然剛沐浴過,披着衣服就直接出來了,頭髮還水淋淋的。他沒有看跪在地上的武媚娘,只是仔細的檢查着他的那塊寶貝硯臺,確定沒有被磕着碰着之後,順手扯着衣服擦了擦,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其置於角落裡安全的地方,這才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的對着武媚娘說道,“起來吧。”
“是。”武媚娘站起身來,悄悄的偷看着他的眼神,李治臉上平板無波,也不知道生沒生氣。
“不會伺候人麼?”李治瞪了她一眼,武媚娘看着李治這樣子,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從着一旁放好的衣物伺候他換了,然後又待着他坐下,拿着帕子站在他身後幫他擦着頭髮。而李治自己則是大大咧咧的坐在那裡看書,等着頭髮乾的差不多了,這才懶洋洋的說道,“行了,睡覺吧。”
武媚娘聽着這話,一顆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看着燈光下昏昏欲睡的太子,瞧瞧的嚥了口唾沫。
李治卻是毫無感覺,直接拿着書到他的書桌那裡擺好,然後轉身就坐在了牀上,一擡眼看着武媚娘,直接問道,“你習慣睡裡面還是外面?”
“我,”武媚娘嚥了口口水,覺得自己都快要不會說話了。沒想到李治自己坐下來看了看左右,然後自顧自的說道,“算了,你還是睡裡面吧,我習慣睡外頭。”
“呃,”武媚娘莫名其妙的覺得這對話有些詭異,但是更讓人吃驚的還在後頭,待着她戰戰兢兢的爬山牀,渾身僵硬的躺在那裡時,她感覺到李治爬到了她身體上方。就當她緊張的閉上眼睛,想要怎麼迎合他時,只覺得上面一輕。
“你,”武媚娘看着把被子抱過去,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李治時,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你睡覺不會打鼾吧?”李治把自己裹成一個蠶繭,舒舒服服的調整好位置躺好,然後轉過頭來看武媚娘,一連嚴肅的說,“磨牙呢?應該也不會吧?”
武媚娘艱難的搖了搖頭,要是有那毛病,一進宮就被踢出去了,哪裡還會等到現在。
“很好。”李治顯然很滿意,然後轉過去了頭,閉着眼睛十分輕鬆的說道,“那就睡吧。問道,問道!”
“奴婢在。”劉問道神出鬼沒的出現在牀邊,低眉順目的杵在那裡,武媚娘趕緊拉這被子將自己裹住,只覺得說不出的難堪。
“在旁邊守着,記得明天到時候喊我起來。”李治閉着眼睛吩咐道,聲音都有些含糊,顯然的確是困急了。
“是。”劉問道應了一聲,略微一擡頭,對着武媚娘露出一個算是禮貌的笑容,然後伸手放下了帳幔,直接就在牀邊守了起來。
武媚娘看着帳幔上印着的人影,只覺得自己今晚上的遭遇荒謬極了,簡直像是個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