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自己是孕婦,腦子又不大靈光,動腦的這種事情就丟給他吧。
長孫穎心裡頭這麼想着,整個人也都放鬆了,兩個人在那裡膩歪了一陣子之後,她看着李治卻是忽然感慨,“我這會兒就是被你哄着賣了,怕是自己還要幫你數錢呢。”
“身無二兩肉的,我賣你作什麼。”李治哂笑了一聲,卻是伸手捏了捏她的腰,“切了都不夠一盤菜呢。”
唐朝以胖爲美,但或許之前一直處在發育期的緣故,長孫穎就是不怎麼長肉。等到後面懷孕了,整天補着補着,除了肚子圓了些,胳膊腿卻都細了。
李治沒伺候過孕婦,這會兒看着卻也有些惆悵。所以讓着長孫夫人進宮,除了是權宜之計之外,卻也是希望有個家裡長輩照顧着,讓她這一胎順暢些。
頭一胎總是危險的很,雖然之前三個兒子都順順暢的下來了,但是輪到她這兒,李治一向不信佛,卻也在心裡頭琢磨着讓人去廟裡頭上些香,祈禱他們母子平安。
他跟前有個人,前些天剛好也趕到老婆生產,卻是生着生着就發生難產,母子皆亡。他口頭上安慰了幾句,也賞賜了東西,但一轉身卻把着人調開,不叫他在眼前晃盪。
因爲李治覺得這很不吉利。
長孫穎靠着李治,說着說着就打哈欠了。李治看着她還紅彤彤的眼睛,輕輕的拍着她,叫人拿了小杯子來給她蓋上,然後自己在那裡想着,長孫夫人究竟不是很可靠,不如再悄悄的讓人捎話,讓她生母也隨着一起來吧。
不管幫得上多少忙,能看着讓她開心些也是好的。
長孫穎記得自己明明在跟李治生氣,生着生着好像就被哄住了,然後就不記得了。等醒來時,天都已經黑了,她發了半天呆,才意識到自己在牀上。
“良娣,要不要吃點東西?”劉繡在旁邊溫柔的問道,她一醒來她們都發現了。
“不想吃。”長孫穎按着肚子,有些鬱悶的發現,現在一提到吃的,她就忍不住覺得噁心。
劉繡看着她,面上出現了爲難之色。
長孫穎看着她這樣子,知道自己不吃飯也很讓她們爲難,於是猶豫了下說,“那就來碗拌湯餅吧,澆點醃的醋汁兒,切點蔬菜焯一下。”
“良娣,就吃這些怎麼行。”劉繡聽着她這要求,都快急哭了。
“可是我聞到肉味兒就想吐。”長孫穎看着她,也有些無辜。
“既然良娣想吃,那就先這麼着吧,以後的剩下在收縮。”站在牀邊的白胖婦人看着她們主僕爲難,便出聲拿了主意。
這老婦人姓孟,唐朝女子較獨立,哪怕是出嫁,被人尊稱夫人時仍然稱呼她本姓,所以她如今也被稱爲孟夫人。
孟氏是長孫皇后身邊的女官,服侍過長孫皇后很多年,不過在長孫夫人過世後,她便被恩准出宮養老去了,已經很多年沒在宮中出現。這次據李治說是孟夫人正好進宮看他,知道他府中有人懷孕,於是便留下來了。但是根據李治跟長孫穎的閒談,長孫穎察覺到這人應該是李治專門請過來照顧她的。
因爲李治曾經無意中說過,孟夫人自己生了四個兒女,家中女眷生產皆順暢無比,這是吉兆,留着沾沾喜氣也很好。
雖然李治這一說法迷信,但是長孫穎覺得孟夫人照顧過那麼多孕婦,肯定比她身邊的人有經驗的多,所以並不排斥李治的這個安排,很樂意孟夫人到自己這裡來,而且吩咐左右要對她十二萬分的尊重,因此這會兒孟夫人說話也十分有分量。
孟夫人開口,長孫穎趕緊鬆了口,點點頭說,“極是,就先這樣吧。”
她一向視吃爲最大的享受,可也沒想到自己有天會連吃都沒有興趣。
孟夫人說自己要下去傳膳,給劉繡使了個眼神。劉繡心中一凜,等着過了一會兒,便也找個機會離開了。
劉繡走出門,正想要往哪兒去呢,就看到孟夫人在前方不遠處等她。她稍微一遲疑,卻是往那邊走了。
“孟娘子有何指點?”雖然在劉繡是宮女中品級最高的,算是長孫穎的心腹,但是見了孟夫人這年紀足以做自己祖母的老婦人心中還是沒有底氣,當規規矩矩的行禮,不知自己有什麼地方做錯了。
“你是個盡心的孩子,我也知道你對良娣一片忠心,”孟夫人扶着她起來,臉上笑的很慈祥,讓人生不出半點惡感來。
“不過,”她的話微微一頓,卻是轉了個方向,“如今良娣的狀況不一般,你勸固然是對的,但也不可過於使力。”
劉繡聽着這話一愣,有些不解。
孟氏知道長孫穎沒什麼根基,進宮也不可能帶什麼調養的極好的奴婢,李治讓她來,不僅僅是想要應一時之急,還希望她能幫着長孫穎將這裡理順,於是對着劉繡等人也十分耐心。
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要是當着那羣小宮女的面斥責她,肯定會讓她下不了臺。孟氏特意將她叫道這裡來,也是存着全她臉面的心思。這孩子倒也識趣,知道跟過來。
“良娣心慈,帶着周圍人尤其寬厚,所以你們在她面前很有臉面,說話有分量。”孟氏先點名了劉繡的重要性,然後卻是話鋒一轉,“所以你行事便該加倍小心,所遇之事當多替良娣想一些,方纔不負她對你的器重。”
“我,”劉繡張張嘴,卻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良娣如今當以養胎爲重,你勸她是應該的,卻不能勉強她。”孟氏見狀,不免就要更往細裡頭說幾分,“你強行勸她,一則令她爲難,或恐使她不快,影響心情。二則就算你勸着,她勉強進食,但因爲無法負擔而發生別的事情,卻是不如不吃了。”
“您教訓的是。”孟氏這番話說話,劉繡意識到自己唐突的地方,不由得低下了頭。
“你也是沒經過這些事,所以冒失了些,但並無壞心,所以我纔將你叫道此處來細說。”孟氏點點頭,很滿意劉繡受教的態度,“你平時總是勸着良娣小心孩子,這是好意,但是得多了,卻有反效果。良娣這是第一胎,本來就有諸多不適應,自己已經十分緊張,若是平時再有人在她耳邊不停絮叨,會讓她更加恐慌,這對她此時也是極爲不益的。”
“是。我,我也是嚇着了。”劉繡自己也是姑娘,從來都沒有經過這一節,又如何能體諒孕婦的心情。
“呵呵,不要緊,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孟夫人笑着點了點頭,在心裡頭卻是嘆息,太子如今處境,卻比當年殿下艱難多了。
當年那位雖然只是秦王,但是聲勢卻絲毫不次於太子,自己有事多年經營,所以身邊人才極多。娘娘貴爲王妃,手下堪用的宮女太監也是雲集,哪裡像是現在這對兒小兩口,左支右絀的看着她都可憐。
同姓長孫,可長孫家對這個女兒,卻真是太不上心了。
太子是她看着出生的,如今也不過半大孩子,有國事壓在身上卻還惦念着這個良娣,可見是將着她放在心尖兒上了。所以她此番過來,就是看在過世的皇后的份上,也要好好調理這些,努力護着那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來。
“武姐姐,你看這裡這樣插可好?”
武媚娘正在發呆,忽然聽着一聲清脆的笑問,她回過神來,看着手中剪到一半的花枝,這才忙擡起頭,衝着旁邊的宮女點點頭,“不錯,只是這朵花配在這裡稍顯得喧賓奪主了,你試試這朵。”
“的確是好看多了。”小宮女按着她的說法換了支花插在花皿裡,左顧右看了一番,然後由衷的讚歎道,“武姐姐,你眼光真好,難怪太妃那麼喜歡你。”
“也是我運氣好罷了。”武媚娘溫和的笑笑,然後低着頭去剪着自己手中的花枝,心裡頭想起剛纔想到的事情。
真是不可思議,她竟然在這裡不知不覺的過了近一年。
自從定州回來之後,就在她滿心期待忐忑自己到底是被李治怎麼樣安排的時候,卻沒想到自己連太子的面都沒見到,就直接被一個老太監帶着入了宮。等着她看着周圍的環境覺得不大對勁兒時,才被老太監皮笑肉不笑的通知,陛下對她們幾個人的工作很滿意,於是決定送她們來太妃跟前侍奉。
武媚娘當時覺得天都塌了,不過她沒有說任何話,只是靜靜的看着周圍人的折騰。
被送來的可不止她一個人。
不服,那是必然的。都是花一樣的姑娘,掙破頭的湊到皇帝跟太子面前,不就是爲了求一個出頭的機會,有誰甘心來陪一個土都埋半截的老太婆?只是她看着含冤喊得最聲大的兩個被拉下去,從此就再沒回來過之後,便聰明的一聲都沒吭。
她們這些人,死活都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只是聖人爲了積德,不願妄動殺戒,纔將着她們送到此處來,若是自己不識好歹,那就怪不得別人了。
那老太監是如此訓話的,她聽在耳裡,只覺得心裡頭苦得更吃黃連一樣,但卻都忍下來了。
太妃就太妃,她跟着往常一樣侍奉。她們這些被皇帝賜來的人,自然會引起原本侍奉太妃那些宮女的不滿。但是她向來會做人,不過幾個月,便跟着她們混熟了,能一起稱姐道妹。
可是,她偶爾看着天邊的藍天白雲,心裡頭總有什麼東西在涌動。
她還如此年輕,怎麼甘心就這麼蹉跎了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長孫夫人是我懶得想名字所以這麼寫了,捂臉,並不是說人家真的就叫長孫夫人。唐朝這點比較好,就算是出嫁了也是你自己的姓氏,不像後世就冠夫姓了。
這兩天抽的一直髮不上文,默。所以還來看的十分感激……今天還有一更,不過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發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