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態度的變化,王嬋也微妙的感覺到了,雖然來得次數和時間沒有變動過,但是兩人單獨相處時的氣氛明顯有所變化。同樣是應付,用心和敷衍也有很大的差別。
如果說以前,對於這種變化王嬋還坐得住的話,那麼如今她卻是有些端不住了。
她與李治之間,就像是兩個人在出牌,原本都是按規矩你來我往,不管他怎麼變,出的都是那些牌,可這個時候卻忽然變了,原本該出j以上的大牌,他卻扔了個2下去,完全讓王嬋不知道怎麼接。
只是她這人規矩慣了,也不敢跟着李治說殿下你這樣賴收回牌去重發,於是看着李治日日憂心,時間長了,便病倒了。
她病的期間,李治也日日來看她,只是卻更有了藉口不在這裡留宿。她又氣又急,但也不好將着病因跟人說,御醫來了數次,都是治標不治本,時間一長,竟然快到年底了還沒有好的跡象。
若是尋常小病倒也罷了,她這般“大病”,卻是讓着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連着皇帝那裡也專程派了人送禮物來慰問。王嬋收到陛下派人送來的東西,心裡頭又是開心又是傷感。開心自己這個兒媳婦到底還是有些地位的,不是那種不三不四的人能比擬,難過卻也是她只剩着這點地位了,晉王待她始終不親厚,她這般病着,他都不願意守在他牀邊。
不過無論如何,這份殊榮她都感激涕零的接受了。就在她謝過皇帝送來的東西,派人要送那宮娥出去時,卻見着那女子一笑,忽然出口說道,“我瞧着王妃的樣子,不是身病是心病,普通的藥石怕是枉治吧。”
王嬋聽着這話,身上一個激靈,卻是看着她瞪大了眼睛,整個人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妾身可有一計,能讓王妃藥到病除。”那女子見她不出聲,往前一步,用只有她跟荷姑能聽得到的聲音說道,王嬋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已先一步的張口了,“大膽!”
她身爲皇帝的使者,卻敢妄論皇子宮闈之間的秘事,可見不安分到了極點,王嬋的那點小心思又羞又怒,她的自尊也不允許她在這人面前展示傷疤,當下第一反應就是拿住這人治罪。
但幸好這期間並不只有她一個人,荷姑反應稍慢,但回過神來,見着那女子已經被王嬋喝令跪下之後,則是趕緊斥退左右,然後一把扶住王嬋,眼睛直戳戳的望着那女子,“你有什麼辦法?”
她不像王嬋,沒有那麼多驕傲,只要能讓王嬋得到寵愛,她什麼手段都不介意用。
“嬤嬤!”王嬋沒想到荷姑竟然這麼沒氣節,情急之下將着家中的稱呼都帶出來了,生氣的叫道,警告意味濃厚。
“小娘子,這都什麼時候了,咱們就把咱們這氣性收一收吧!”荷姑畢竟是老人,知道她嘴硬心軟,沒有別人那麼怕她,抱着她叫了一句,聲音裡已然有些哽咽。王嬋聽着這話,整個人一愣,心裡頭卻也是酸了起來。
她病的這些日子,只有荷姑最操心她,幾乎是夜不能寐,她對她的愛護天地可鑑,這會兒冒天下大不諱,也是爲了她,她又怎麼能真的治她的罪?
想到這裡,王嬋嘆了口氣,將着臉轉向了一邊。
依着她的原則,她自然是不可能親口去問那宮娥這種事情的,不打斷已經表明她的態度了。
武媚娘跪在那裡,看着王嬋轉過頭不在呵斥自己,心裡頭鬆了口氣。
她知道自己這個舉動有多冒險,這事情若是傳出去了,她是非死不可的。但是她的個性如此,每每到了最關鍵的時候,骨子裡的賭性都會冒出來,讓着她孤注一擲。
當年她馴獅子驄是失敗了的,因爲那次出頭,她徹底失寵,再無出頭之日。
這一次,看着王嬋稚氣的臉龐,她深深的吸了口氣,袖中的拳頭無意識的握緊,指甲都深深的掐到了肉裡。
她一定要成功。
朝堂上太子與着魏王還掐的熱鬧,但是像是她這種經常侍奉在皇帝身邊的人,已經從着皇帝的言行舉止中察覺到了皇帝的意圖。
太子的被廢是早晚的事情,最長不會超過兩年,東宮變會換了主人,所以下一任東宮之主是誰,這是大多數人都在暗暗揣測的。
人選並不多,不是魏王便是晉王,許多人看好魏王,但是她卻偷偷的把注壓在了晉王身上。
做出這個判斷並不難,那許多人選擇魏王而不選晉王的原因,是因爲晉王太年幼,在朝中又無勢力,而且性格懦弱,但是在她看來,這恰恰是晉王絕對能打敗魏王的優勢。
太子的廢立,朝臣的意見固然重要,但做出最後決策的人卻是皇帝,她不懂那些國家大事,但卻懂得人心,尤其是皇帝的心思。當她也在爲着人選發愁時,便把自己代入皇帝想了想,然後發現這個選擇太容易做了。
魏王與太子太像了,若她是皇帝,好不容易除掉了一個那麼強勢的兒子,還會再立一個更強勢的兒子給自己找麻煩嗎?
當然不會。
所以在這場角逐裡,晉王的勝算要大得多!
現在場面正亂,她屬於先看出來的,若是不能先一步搶佔先機,等着局勢明朗之後,有無數的人來對着他們夫妻倆獻殷勤,她一個小小的才人還能排到哪裡去?
錦上添花哪及雪中送炭,所以她一定得趕在所有人之前立下功勞,跟着晉王妃拉上關係。
所以當她聽到晉王妃病重,皇帝派人去慰問時,主動請纓,帶着東西來到了王嬋面前。
送東西並不重要,她的目的其實是見到王嬋,幫她出謀劃策,坐穩王妃之位。
在她看來,王嬋敗得簡直是不可思議,她有無數人撐腰,又沒有強敵,不說獨寵,起碼盛寵也不難啊,她是如何把自己弄的如此可憐的?
不過越是這樣,她也就越有信心拿下王嬋,讓王嬋對她言聽計從了。
李治例行公事般的到了王嬋房裡的時候,原本打算打個罩面,習慣性的坐上一會兒時,卻發現這裡跟着平時不大一樣。
王嬋平時是個很講排場的人,起居坐臥的地方雖不說是金碧輝煌,但是卻也瑞氣萬千,李治常常有自己是坐在庫房而不是臥室的感覺。他生性好儉樸,並不喜歡太奢華的東西,起居坐臥的地方都很少過分的裝飾。只是他這個人也不怎麼強迫別人都按照他的習慣來,所以並沒有對王嬋的擺設有過不悅,但心裡頭不喜歡是肯定。
可今天他進來後,發現屋裡頭的東西少了不少,從着以前的奢華莊重變成了簡單明快,等着進臥房看到王嬋也是一愣,她身上沒有那麼多裝飾,穿着半舊的衣服坐在那裡喝藥,見着他來了,猛然一擡頭,臉上意外的有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樣子。
這個樣子,就像是普通的小女孩兒一樣。
李治看着她這樣子,莫名的心裡頭就多了幾分愧疚,走上來坐在她身邊時,問話的語氣也柔和了幾分,“今天可好些了?”
王嬋讓着喂藥的荷姑先下去,然後才坐在那裡小聲的說道,“好,好多了。”
“嗯。”李治應了一聲,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跟着王嬋沒怎麼說過話,更沒有聊過天,來探病也是出於義務,每日的對話不過便是他問着她感覺如何,她說一句無事,他在這裡坐滿一刻鐘後,起身離開。
這一次也差不多,王嬋答完話之後,李治就不知道說什麼,坐滿了一刻鐘後,看着她欲言又止的坐在那裡的樣子,不大好意思起身,只能繼續幹坐着。
“其實,其實我這裡也沒有什麼事,不過是些老毛病,吃些藥就能好了。你事情忙的話,也不用日日過來看我。”王嬋坐在那裡,鼓起勇氣小聲的說道,“我身爲妻子,沒有起到輔助你的義務已經很失職了,如果還讓你爲我憂心,心裡頭會更自責。”
李治看着她在那裡爲着說這麼一句話,連着被子都快摳破了,忍不住伸手抓住她的手,“也沒那麼忙。”
她往日咄咄逼人,他便感覺不到對她的愧疚,因爲她總是一副沒有他也可以過得很好的樣子,所以李治很自然的就忽略了王嬋的年紀,認爲一切都是應該的。可是如今,王嬋卸去那身盔甲,在着他面前露出柔軟無害的樣子,他一下就意識到王嬋的年紀,以及她所承擔的壓力。
那種內疚,自然而然的就萌生了出來,一時超越了他原本的喜怒。
“你就是想太多了,纔會生病。”李治握着王嬋的手,發現她的手腕竟然這麼細,忍不住憐意頓生,破天荒的開解道,“以後別想那麼多了,該吃的吃,該睡的睡,把身體養好纔是正經事。”
“好。”王嬋溫和的答應道,然後小心翼翼的抓住了他的手,祈求的問道,“那,那你今晚上能留下來陪我吃頓飯嗎?”
李治想了想,左右也無事,於是便答應了,“好吧,我讓人去通知一聲阿穎,今晚我就在你這裡吃了。”
荷姑在外頭看着李治坐在牀邊跟着王嬋說話的樣子,歡喜的背過身去,偷偷的擦着眼淚。
那個姓武的才人還真是厲害,幾句話就勸服了小娘子,讓着小娘子改頭換面。
那些事情都是很簡單的小事,但她沒有說出來之前,她們竟然都沒有發現。例如晉王好儉樸,王妃打扮的太奢華,他自然就不喜。又例如王妃本身姿色有限,每次又好濃妝,拼命打扮之下,倒是將着自己的年紀變老了好多歲。男人都喜歡小姑娘,別的年紀大的都往着年紀小來掩飾,她卻爲了莊重往老裡打扮,怎麼可能讓着殿下有胃口?
如今經着武才人巧手一大打扮,讓着王妃露出自己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原本有的樣子,殿下想起她孤身一人在宮中,憐意大起,自然也就看護她多點了。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說我們對手不是王皇后,而是……武才人
默,抱歉,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弄的定時更新,我這幾天因爲工作忙的焦頭爛額,一時都沒有發現,實在是對不住大家。
那個,在這裡弱弱的聲明下,這段時間到過年期間,更新可能都無法很穩定,提前請個假,正月八號之後會恢復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