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豐滿與骨感(1更)
咖啡店裡,霍淡如坐在窗邊,遙遙地望着甜品店那邊呆呆出神。
他……坐在安然對面,那樣細緻和耐心,安然垂首微笑的模樣,也更是美得叫人心悸。
她和杜松林已經有幾個月沒有正式聯繫過了,原來他是在陪着前妻。
其實認識了杜松林和安然這麼多年,她這樣看見他們兩口子在一起也早已不下幾十回了。當年她和湯明羿新婚,杜松林也跟安然新婚,兩對年輕人還時常有機會一起相聚。湯明羿和杜松林兩個談他們的時政和球賽,她和安然就一起聊女人感興趣的話題,尤其是如何養育孩子,當媽媽的話題。
那時候杜松林對懷着孩子的安然就曾這樣地溫柔繾綣過,在她面前都自然流露。她看見了也只覺高興,並不覺得有哪怕一丁點的不舒服佐。
那時候她跟安然的感情也很好,幾乎無話不談。那時候當知道安然的現代舞事業在中國的商演市場裡艱難求生,她便悄悄地每一次都打越洋電.話叫花店送他們最大的花籃過去……
那時候她從情分上將杜松林當成親哥哥,便也將安然當成了嫂子一般用了真心真情渤。
那時候是真的心無芥蒂,她自己的一顆心只掛在湯明羿和孩子身上,只覺杜松林和安然在一起怎麼看都覺着好看……可是此時,爲什麼看着他們兩個只是相對溫柔說話,她的心裡便覺得這樣地不是滋味?
她不敢讓自己分析自己,只狠狠低下頭去使勁攪動咖啡。咖啡在眼前泛起漣漪,進而涌成漩渦,黑色的液麪越陷越深。
怎麼會呢?怎麼可以呢?
一個被自己當哥哥當了20多年的人,她怎麼可以對他產生了這樣的感情?
要歸罪給四年前那個喝酒誤事的晚上吧……那晚一直聽着他給她講湯明羿的事,然後酒精麻醉神經產生了幻覺,就將眼前的他看成了湯明羿纔是啊——她怎麼可以,對他真的有了感情?
面前的座位上突然多了一個人。
霍淡如一驚,擡眼望過去,就更驚了——竟然是安澄!
是誰不好,爲什麼偏偏就是這個當年唯一撞破過她和師兄的這個丫頭!
她知道安澄絕不會是無緣無故走進來……她尷尬地狠狠喝了杯咖啡,然後才強撐平靜地笑:“本來應該過去打個招呼。不過看你們一家人其樂融融,我這個外人就還是不過去打擾的好。對了,恭喜你啊,一家三口終於又團圓了。”
她伸手撫了撫額角:“對了,你爸和你媽究竟打算什麼時候重辦婚禮啊?透露一點,我好早點準備禮物。我呢,算是你爸的孃家人,我必須得給他準備一個特大特大的紅包,得幫他撐足了面子才行呢。”
看見這樣的霍淡如,安澄恍惚站在一面哈哈鏡前。雖然鏡子對面那個人不是完完全全的自己,可是當中卻有那麼幾縷線條讓她依稀看出自己的模樣。
她嘆口氣:“這是咖啡店,不是酒館,別喝那麼大口。”
霍淡如是真的覺得有些頭重腳輕,卻搖頭而笑:“你說什麼呢。這是好事兒,我替你們一家三口高興都來不及……你也知道的吧,其實我也是有這樣執念的人,我也曾經希望過我們一家三口能破鏡重圓呢。可惜我們家的故事裡多了個沈宛,所以實現不了了;既然你們家還能實現,我絕對是第一個、舉雙手雙腳贊成的。”
安澄咬咬脣:“你那些男朋友呢?Joe,要不就是那個湯姆。或者隨便其他你新交的那些……他們怎麼不陪你?”
霍淡如卻笑了,目光飄飄地瞟着安澄:“你管呢?”
安澄嘆了口氣:“不光喝酒,喝茶和喝咖啡也會醉的。你都喝了5杯了,我就是來勸你一聲:就喝到這兒吧。”
安澄說完便站起身來,想要走。
霍淡如眯起眼睛,忽然伸手扯了安澄手腕一把:“你跟我的犀犀……究竟怎麼回事?”
安澄又嚇了一大跳:“沒、沒什麼事啊!”
霍淡如眯眼瞟着安澄:“結巴……是緊張、想要隱瞞。”
安澄咬住貝齒:“我知道你是心理醫師,可我不是你的病人,如果你敢用心理醫師這一套來研判我,那我也會運用我的職業武器——霍阿姨,我是律師,我會告你的。”
霍淡如咯咯一笑:“以爲我會怕麼?別說,聽你這麼威脅我,我反倒還覺得挺舒服的——誰讓我有個律師前夫,還有個律師兒子呢,他們曾經也都在我耳邊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呀。”
安澄從這笑聲裡聽得出苦澀,她拄着桌子望過來:“第一,咖啡就喝到這兒,別再喝了;第二,我離開你兒子主持的律所,是我跟他對法律的理解不同,所謂道不同不相與謀……您懂了麼?好了,我走了。”
“怎麼去了這麼久啊?”安然看見女兒回來,一臉的黯然,便忍不住問。
安澄努力撐開微笑:“沒事啊。是遇到舊同事,多說幾句罷了。”
tang還是忍住了,沒說遇見霍淡如的事。
一家三口往外走,杜松林卻忽然停住,然後說錢包好像是落在甜品店裡了,讓她們母女先去停車場,他回去取了錢包就來。
他腳步匆匆地就跑回去了,安然回眸看着前夫背影,不解地挑眉:“他剛剛付賬用過錢包的,錢包一直都在他手裡攥着啊……這是怎麼了?”
安澄心下一動,急忙看向咖啡店那邊的方向去。
窗邊已經沒有了霍淡如的身影,可是再左右尋找一番,還是從大玻璃的折線倒映裡看見了霍淡如的背影……
那樣牽掛的人,只憑一個背影也能毫不費力認得出來吧。
更何況那倒映裡,霍淡如並非孤單一人,身邊已經多了個成熟紳士的背影相伴。那人自然地攬着霍淡如的腰,而霍淡如的腳步略有凌亂,而頭則斜倚在那人肩上。
安澄仔細又看了兩眼,認出隱約還是那個Joe。
安澄的心裡就如同也被灌了五杯咖啡一樣地苦澀。
“出了什麼事?”安然凝視着女兒的神色,不放心地問。
安澄苦笑一下,然後拍了拍母親的手背:“媽……那位叔叔每個晚上都給您打電話。他,想您了吧?”
母親歸來,跟安澄睡在一個房間。所以每晚安然接到男友的電話都害羞避到陽臺上去,可是安澄還是能從母親面上的神色裡猜到是那個人打來的。
安澄輕嘆一聲:“媽……我還是決定不跟您回去了。我的工作我會安排好,您也放心我吧。”
翌日一早,安澄重又取出了自己上班時候的行頭:一身的黑西裝,黑色10寸高跟鞋、黑色公事包。
吃過早飯,跟爸媽告別,她出門直接找吉米。
“自組律所的要約,現在還有效麼?如果我遲來幾個月的答覆沒有傷到你的話,那我們就一起幹吧。”
電話那端,吉米也是低低歡呼:“知道麼我一直有一個預感,你一定會接受我這個要約的。所以畢業三個月來,儘管我也拿到過律所的面試,或者也還有機會回澳洲去工作……可是我一直都在鼓勵我自己,再等等,你就來了。”
安澄深吸口氣,在秋日的陽光下微笑:“謝謝敵人。”
安澄與吉米組成律所,在定名的時候安澄搖頭苦笑:“反正一共就咱們兩個人,還什麼排名先後呢,我無所謂的。”倒是吉米認真地笑:“要你排在前面。雖然上學的時候我們兩個是冤家對頭,可是一起開律所就是合作伙伴,以律所共同利益爲唯一前提:安,你是上過報紙的律師新星,而我不過泯然衆人,所以一定要你排名在前。”
安澄也只能悄然嘆息。是啊,她反正都給鯊魚當過免費的活招牌了,沒理由到給自己的律所當招牌的時候還要推辭。
她含笑點頭:“好,希望能帶來多些客戶。”
律所最後定名:Ann&Jones。
作爲排名在前的合夥人,她請吉米吃了頓蘭州拉麪。帶着對新事業的期冀,以及對未來殘酷競爭環境的忐忑,她教吉米將麪條“突嚕”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我們兩個能當印第安納瓊斯,勇敢智慧無畏、一路黃金財寶。”
可是作爲“四無小律所”:沒名氣、沒客戶、沒僱員、沒辦公設施的小律所,理想多豐滿,現實就有多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