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8、心有不甘(1更)
這也許就是華人父子之間的相處模式,做父親的往往更願意問起兒子的課業、工作,好像這纔是真正的嚴父,纔算是真正的盡職盡責、望子成龍。
楚閒忍了忍才說:“爸,我現在喜歡吃飯就專心吃飯,不談公事。我不想消化不良。”
兒子言辭中的反抗未免有些太明顯。
楚喬忍不住繃起了臉,也放下刀叉,用餐巾擦嘴岑。
他這動作已是宣告這一頓飯結束了。
“那你吃,我看着你吃完。”楚喬推開餐具,示意侍者可以撤走。
面對這樣的父親,楚閒失望地閉了閉眼。
永遠都是這樣,永遠都要堅持他自己認爲對的,從來不肯對別人做出哪怕一丁點的讓步歡。
楚閒便也併攏了刀叉,示意侍者可以隨時來收走。
“算了,我也沒胃口了。”
他擡眼望向父親:“其實今天……我只想跟您好好吃一頓飯。可是看樣子還是惹您不高興了,對不起。”
楚喬輕哼了聲:“好歹是我兒子,規矩還是懂的。飯倒沒關係,隨時都可以吃,我現在更關心的是你的工作。”
楚閒抿緊脣角。
楚喬打量着兒子:“你別忘了,在赴任州長之前,我現在還是州檢察長。你從行政級別上來說,也算我的下屬。我就算不干預你具體工作,可是我還是有過問和指導的權限。”
楚閒明白,自己從來沒有反抗父親的資本。
他深吸口氣:“其實您何必還要過問。我是您的兒子,您想要做什麼,以及應該什麼時候做什麼,我還是有分寸的。”
楚喬點點頭:“我當然相信你有這個分寸。畢竟你是我兒子,你繼承的是我的衣鉢,我當選州長對你也是政治資本。你將來要走的路,還要靠我今天替你提前趟平的路。”
楚閒深吸一口氣:“我明白,謝謝爸。”
楚喬這才點頭:“選戰已經到了最後關頭,我現在手裡的牌已經用得差不多,最終能確保我勝出的,必須是政績這張牌。在最終決選之夜到來之前,你我父子必須要聯手摧毀菲力集團。就算未必能連根拔起,也要將其中骨幹判以重罪。楚閒,我要你必須給我一個能讓我放心的答覆。”
楚閒深吸一口氣:“我當然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我也有這個把握。”
不過他想了一下還是承認:“當然,現在最大的關隘還是湯燕犀。即便菲力死了,他卻還不肯放棄替菲力的手下辯護。他那個人做事一向不擇手段,如果正常對壘我自然有勝算,可我就是擔心他會使出別的手段。”
楚喬看了兒子一眼。
楚閒隨即便笑了:“哦吼,我不應該這麼說,是吧?我怎麼忘了,他是霍阿姨的兒子,現在幾乎也成了爸您的兒子呢?您更器重這個兒子纔是。”
楚喬也有些皺眉:“你這說的是什麼話!都到了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決選之夜,一切的一切都要爲最終勝出服務。”
“是麼?”楚閒笑了笑:“可是爸對湯燕犀本人的欣賞,可也是溢於言表呢。”
楚喬盯住兒子,良久,緩緩地笑了:“可是以你來看,那孩子會有一天改姓楚麼?可是你不同,你是我的骨血,你叫楚閒,所以我幾天擁有的一切,將來都必定是屬於你的。”
楚閒這才緩緩展顏。
“我知道了爸。時間緊,我不多說了,回去加班。”
湯燕犀這晚難得到菲力老宅吃晚飯。
自從菲力死後,湯燕犀很少來這裡了,只是一段時間過來看看。這裡主要還是逍遙負責看顧着,一切都維持着原來的模樣。
儘管菲力已經不在了,可是逍遙接待湯燕犀依舊是從前恭恭敬敬的模樣。
逍遙的頭髮也都白了,可是跟在湯燕犀身邊依舊注意躬着半個腰,和聲細語地招呼着:“今兒您怎麼過來了?是不是想老爺子了?相信老爺子也會想念您的。”
現在逍遙十分注意用了“您”字。
湯燕犀面上依舊淡淡的:“想吃那一口了。老頭子幫我養成了這個習慣,他自己倒撒手就走了。我在別處又吃不到,也只能回這兒吃。”
一邊下樓梯一邊問:“人叫來了麼?”
逍遙笑:“當然,都是老規矩。”
言外之意,從前他是怎麼伺候老爺子的,現如今也同樣怎麼侍奉湯燕犀。
湯燕犀坐下五分鐘後,肉端了上來。
湯燕犀滿意地點點頭:“叫他也上來吧。”
位於地下室的餐廳,銀色的長桌,銀色的刀叉。
一片銀色的冷光裡,湯燕犀一邊咀嚼,一邊靜靜看着立在身邊的男子。
高瘦,蒼白,架着眼鏡兒。
這就是範特伊,不是面露兇相的人,反倒是文質彬彬。
就連職業也是醫生。
湯燕犀一口一口吃完了肉,滿意地擡眼看了一眼範特伊:“刀工還是這麼精湛。只有切成這種薄厚,吃起來才最鮮甜。怪不得老頭子多年來只用你,連我都離不開你了。”
他這話聽起來像只是客套,可是範特伊眼鏡後卻閃出一線光芒。
帶着熱切。
他即將受審了,他很擔心這次自己再逃不過了。可是既然湯律師說“離不開他”,那是不是暗示湯律師會拼盡全力爲他辯護,所以他還是有機會逃脫這一次的?
湯燕犀彷彿讀懂了他內心的話,點了點頭:“你是老爺子託付給我的人,所以你儘管把心放回肚子裡。”
逍遙立在一邊聽見了,也同樣是一臉的微笑,和善得沒有一絲戾氣。
可是湯燕犀離開的時候,卻莫名發了一頓脾氣。
他指着院子裡停的一輛路虎:“這車是誰停的?”
逍遙見狀就是一愣,忙上前躬身:“哎喲,這車怎麼停這兒了?湯律師真不好意思,這是我的車。”
作爲逍遙的司機,漢薩聞訊也趕緊奔出來,緊張地朝湯燕犀鞠躬。
湯燕犀立在黑夜裡,一臉冰霜。他立得筆直,冷冷睨着漢薩:“你是司機?”
漢薩趕緊回答“是”,聲音已是有些哆嗦,完全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
從前車也這麼停,湯律師來來往往多少回了,怎麼今兒就忽然要挑毛病了呢?
湯燕犀冷哼一聲,轉頭向逍遙:“可是我記着,這車以前不該往這兒停啊。”
逍遙也愣住,不過隨即就點頭:“對,您說的對,這車從來都不該往這兒停的。”他趕緊回身衝漢薩揮手:“還不開走?”
湯燕犀盯着漢薩的背影:“逍遙,我一向佩服你的眼光。可怎麼挑了這麼個司機?”
逍遙又愣了愣,趕緊賠笑:“您說得對。我回頭好好訓他。”
湯燕犀走了,逍遙這才站直了腰身,朝湯燕犀離去的方向淡淡笑了笑。
漢薩一臉蒼白地走回來,緊張得半天說不全一句話。
逍遙倒是沒在乎:“你別緊張,他這火氣不是衝你撒的。如果非說緣故的話,你算是代我受過。”
逍遙走過去拍了拍漢薩的肩:“誰讓你是我的司機呢?他覺着你是我的心腹,所以故意朝你撒火罷了。”
自從那晚與安澄合作了之後,漢薩每一天都是如履薄冰。今晚湯燕犀這一出,真是要把他嚇破了膽。
他半天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我,我想辭職。”
逍遙倒是大笑:“別說傻話了。你是我的人,我自然護着你。你今晚替我受了過,那我就一定給你找補回來。”
逍遙約略想了想:“你妻子一直想要自己開一家漢堡店,是吧?”
漢薩怔住。是真的,可是始終是資金不夠,看好的地角都是房租太貴。
逍遙點點頭,隨手寫了一張支票:“拿去用。”
漢薩不知所措。
如果是過去,他可能千恩萬謝地受了,可是現在他只希望能抽身而去。
逍遙嘆口氣,將支票強塞進漢薩手裡:“拿着啊!”
漢薩更無法不哆嗦,只能結結巴巴問:“我、我真的不敢。我今天,今天不知道湯律師他,他到底是怎麼了。”
逍遙點點頭:“其實不關你的事。當年老爺子設計過他,安排過老科的車禍。他當年不好發作,現在老爺子不在了,他當然要追究。”
“他認定了當年的事必定是我幫老爺子辦的,而你是我的司機,所以他自然懷疑到你頭上。”
逍遙拍拍漢薩的肩:“你別怕。你是我的人,他越是看不順眼的,我會越護着,絕不會叫你替我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