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律師,噓,晚上見 467 468此時最想念 天天書吧
“是麼?現在就憑楚閒這麼幾句話,憑他回憶裡十幾年前的一本日記上的隻言片語,各位陪審員,你們就會全都相信他們的了麼?”
楚喬雖然已經被動,可是卻仍舊半點不服輸,他起身走來,滿面的嘲弄。
“楚閒,你再向陪審員們說一遍:你媽媽當年是個什麼狀態?是你親口說她很消沉,甚至要到去看心理醫生的地步,是不是?”
安澄心下咯噔一聲,楚閒也目光倏然變涼,眼中充滿了失望攖。
“楚閒,你回答我啊。你到底剛剛在庭上有沒有這麼說?”楚喬得意地笑起來,曾經的風度儒雅,此時全都變成了滿臉橫肉。
楚閒緊咬牙關:“可是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什麼不重要,我只問你,你剛剛有沒有這樣說過!回答我‘是’,還是‘不是’就行。”楚喬冷笑着盯住兒子,滿面的自信。
這是他自己的兒子,他教兒子長大,教兒子說話,教兒子學法律,教兒子怎麼打官司……兒子的一切都是他教的,所以兒子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償!
說來兒子就是兒子,就是稚嫩啊,剛剛一分鐘還得意地以爲將他踩在了腳下,卻殊不知自己給自己挖了坑,只需他在背後輕輕地那麼踹上一腳。
楚閒額角青筋暴跳,卻不能不回答:“是!”
“那就對了!”楚喬得意地一拍掌:“各位陪審員也都聽見了,我妻子當時是心理出了毛病啊。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各位,她當時是罹患了深度的抑鬱症。我會將當年的診斷呈送給法庭,證明我的說法。”
他眨眨眼:“對於一個罹患深度抑鬱症的人,她所寫的日記,就有可能是病態的,一切的人和事都不是真實存在的,而是她在病態之下自己臆想出來的。”
楚喬聳肩笑了笑:“在座很多都是結過婚的,大家都懂的,女人嘛,一旦婚姻不幸福,丈夫工作太忙受了冷落,就喜歡胡思亂想。最常想到的就是丈夫在外面有了女人嘛。當然她是病人,病態之下的想象就會更混亂一些,把丈夫婚外的女人想象成未成年少女,以加重丈夫的‘罪惡’,讓病態中的自己好過一點嘛!”
楚喬說的並非無理,陪審團中有幾位神色上已經有所鬆動。
楚喬便更加放鬆和得意:“況且按照法律規定,抑鬱症患者的日記是不可以作爲呈堂證供的,因爲沒辦法保證那些文字是客觀、真實的,所以我要求庭上排除證人以上所作出的證言!”
情勢陡轉,楚閒和安澄對視一眼,都忙向巴頓:“法官大人!”
巴頓也很有些爲難,細細思量半晌,還是將雙方叫到桌邊去:“安檢,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法律就是法律,我不得不尊重法律中對於這一類證人證言的限制。所以,書記員、各位陪審團,剛剛證人關於日記一節的證言,不予記錄,不用採納。”
第一天休庭,楚閒等安澄走出來,忙迎上去握住了她手腕:“安,對不起……”
安澄搖頭:“不,你今天有勇氣上庭來說出這些事,我已經非常感謝你。是我疏忽了,才留下這樣的漏洞給對方。明天開始我會更小心。”
安澄看了楚閒一眼:“你父親他,在法庭上的確是一個難打的對手。先前那幾個案子的庭審,都是別人替他辯護,所以我小看他了。他這次自辯,他的本事的確遠在老科和賈西貝等律師之上。”
甚至就連她自己,客觀來說,從庭辯的手腕上來說,都不是楚喬的對手。
不過幸好控方打官司打的是證據,辯方纔打的是邏輯和情緒,所以她手握的那些重量級的證據會幫她加重砝碼,至少能與楚喬持平。
此時此刻……她好想念一個人。
如果那個人在,在法庭上不管楚喬能使出什麼樣的手段,那個人都有法子化解,甚至十倍以牙還牙。
她心思一動,便忍不住悄然回眸四顧。
今天在法庭上沒看見他的身影,可是她相信他一定在關注着這場庭審。所以他說不定還是來了,他……不會放她一個人孤孤單單打這場大仗。
安澄悄然四顧,楚閒的心終究還是黯然跌落。
她還在跟他說着話,甚至……他還握着她的手腕,可是她竟然說走神就走神了。
若還是年少時候的自己,一定又會控制不住,說不定會故意捏疼她的手腕,或者乾脆沉着臉走掉,回去小心籌謀法子報復到湯燕犀身上去吧?
可是這一次……楚閒搖搖頭,極力剋制住心酸和不平,主動鬆開了手,釋然一笑。
爭過了,也鬥過了,不是束手就擒、引頸受戮,而是真真正正地以牙還牙過。可終究……鬥不過還是鬥不過啊。若非要放不下,非要不認輸,那賠上的也許是自己餘生全部的時光和驕傲。
那叫牛角尖,越鑽越窄,他不傻。
“在找誰?找我麼?”
簡忽然從人羣中走來,含笑迎上安澄的目光。
安澄才意識到失態,面頰一紅,趕緊瞟楚閒一眼。
卻見楚閒淡然微笑,不知何時早已鬆開了手。
安澄咳嗽了兩聲便也答:“嗯,可不是找你麼!怎麼一出法庭,你扭頭就沒人了?”
簡咯咯笑了聲:“你不用以爲我是去找巴頓了。其實我去給你拿了這個。”
紙袋包裝的包子,上面印着火熱的“蒸不過你”。
安澄的臉便更紅更熱了,跟包子一樣熱,跟那四個字一樣紅。
簡將包子塞進安澄手裡:“趁熱吃吧。忙着今天的上庭,早餐幾乎沒吃,午餐也只喝了杯咖啡。包子都會心疼的。”
安澄嗆住,顧忌着楚閒還在身旁呢,忙瞪眼:“包子心什麼疼?這是什麼話?”
簡翻了個白眼兒:“包子當然心疼啊。做出來等着你吃,你要不趁熱趕緊吃,它的心都涼了。”
可憐安澄,法庭上脣槍舌劍的檢察官,這一刻卻活活被秘書噎住,說不出話來。
楚閒便也笑了,拍拍安澄:“快趁熱吃吧。我先走一步。明天還是更難打的仗,今晚好好休息。”
楚閒說得沒錯,安澄當然也知道明天會更難打。
本來秦琪的車禍,她以爲必定能拿下來的,畢竟有逍遙的證言,更有楚閒本人的出庭作證。沒想到卻崴在了一個小細節裡,讓幾位陪審員都被楚喬給拉過去了。
接下來若再想談到林寒枝案,證人和證據就更不足,如果再不加120個小心,那就糟了。
她窩在被窩裡,將林寒枝一案的辯詞反覆又看了幾遍,小心尋找漏洞。
手機忽然一響,是楚閒發過來的:“睡了麼?”
安澄忙打過去:“當然睡不着。對於明天……領導啊,給點建議唄。”
雖則心裡……更想去問建議的,是打給另外一個人。可是,一來她纔不想主動去求他,多年的習慣使然了嘛;二來,他還被吊銷着執照,她是不可以聽他任何意見的。
楚閒略作遲疑:“就算我爸質疑日記有問題,可是我們都知道事實是存在的。你可以向法庭證明事實存在——只要讓賈西貝出庭作證。”
安澄怔住。
從邏輯上來說,這當然是最好的辦法,甚至可能是唯一的辦法。只要賈西貝出庭作證,那麼楚喬今天在法庭上的反撲就全都白費,她接下來的案子也更好打。
可是安澄還是搖了頭:“不,我不打算這麼做。”
若賈西貝出庭作證,那麼她那醜惡的當年便都等於大白於天下。儘管她並不喜歡賈西貝這個人,這些年走過來賈西貝也沒少了給她使絆子,可是她還是不想叫賈西貝承受那一刻。
楚閒輕嘆:“安……這是打官司,你不應該心慈手軟。再說賈西貝這個人本來也……”
“不,楚閒。”安澄擡起頭來,堅毅面容印入窗櫺:“我們檢察官的天職是打擊犯罪,保護受害人。所以我們也不可以僅僅爲了給嫌犯定罪,就在庭審的工程中讓更多的人承受痛苦。”
“賈西貝她……雖然有些事也做的不好,可是至少在當年那件事上,她是受害者。法律沒來得及在那個時候保護她,那麼就更不能在遲來的十年之後,再讓她被強迫承受一次痛苦。”
“我寧願暫時被動,也不能這麼做。明天我會自己想辦法……用自己的能力打敗罪犯,是我們當檢察官的自己的職責。”
楚閒除了心折,已是說不出話來。
安澄點頭笑笑:“晚安。”
放下手機,卻聽見門上輕輕一響。窸窸窣窣,像個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