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律師,噓,晚上見 478.479這一次願你贏我輸 天天書吧
安澄輕輕闔上眼簾。
“爲了受害人:從二十七年前,在法院辦公室倒在血泊中的林寒枝;到十二年前,爲了救出兒子,不顧自己葬身於熊熊烈焰中的秦琪;再到曾經不明不白慘死的錢木雲的妻女……各位陪審員,我請求你們一致裁決,被告楚喬一級謀殺罪名成立!”
“爲了這麼多年來,在楚喬利用職權阻撓之下,依舊鍥而不捨緊追菲力集團罪案不放的檢察官們:現任地方檢察官劉易斯、爲檢舉罪案不惜大義滅親的楚閒、痛失妻女的助理地方檢察官錢木雲……我懇請各位陪審員一致裁定被告罪名成立,爲司法界挖出這樣一顆毒瘤,讓所有檢察官的心血不會白費。”
“還有……”安澄忍不住攥緊指尖,悄然側眸,望向那端直坐在旁聽席上的男子。他坐在最後一排的空位上,從法庭的距離來看彷彿是與事件核心最遠,可是這世上也許從未有人比得上他與風暴中心的距離之近。
那樣的距離,可能讓人粉身碎骨,也可能讓人失足深陷,更會讓外人將之與風暴混同而痛恨和咒罵—償—
此時此地,安澄忍不住回想當年。曾經十六歲,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年少,他卻總是孑然一身高高立在樓頂,與黑的烏鴉、白的鷗鳥爲伍。那高處不勝寒的風,不得不只能揹負的重,立在黑白之間的尺度把持……都遠遠超越了十六歲的年紀能夠承受的。
可是他從未與人言說,他在他們歡騰奔放的少年快樂面前保持了高貴的緘默。他不將自己的沉重要任何人分擔,他只是安安靜靜地,守護着包括她在內的寧靜攖。
此時想來,她慶幸自己曾經不被他的清冷嚇怕,她曾自己主動穿過那道通向天台的門,站上那只有他孑然獨立的高度,曾經博得他在日光清淺裡,不得不向她轉回的眸……
她深深吸氣,凝神注目。
“爲了所有爲了這一天,默默付出自己一切,不爲人知的人們……我再次提請各位陪審員,一致裁決被告有罪!”
巴頓法官宣佈休庭,陪審團回到和議室去開會和投票。
安澄走出法庭,卻見湯燕犀就長身鶴立在門口,長眸輕挑,紅脣微勾,等着她。
安澄深吸口氣走上去:“還沒最後出結果,你現在就出現,不太合適。”
他伸手自然接過她手中的公事包:“已經結束了。”說罷挑眉側眸望向她:“要打賭麼?”
安澄當然也希望結果一如所期。可是那陌生的十二位陪審員,終究在最終結果出爐之前,還是不敢託底。
她疲憊地點點頭:“好啊,那就賭。”她從口袋裡拿出一塊錢:“不過這次,我當然希望你贏。”
湯燕犀伸手去拿那一塊錢,趁勢將她的手全都包進掌心。
“雖然這麼多年都心甘情願輸給你。不過這一次,我贏定了。”
陪審團的結果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出來,安澄也不願回家。
實則不止她自己一個,還有楚閒、簡、劉易斯,甚至整個地檢辦公室的同仁們,都在悄然翹首,等着這個結果。
安澄還是決定回辦公室去,跟所有同事一起等待。
她輕輕推了湯燕犀一下:“對不起……你先回去吧。”
湯燕犀跟地檢辦公室的積怨太深,他每次去都會被檢察官們的目光凌遲。如今他沒了律師執照,如果去了,還不定被檢察官們怎麼擠兌。
她受不了。
他卻笑,顧左右而言他:“誰說我已經付出了生命中最好的年華?錯了,我生命中最好的年華,現在纔剛開始。哦,還包括三歲那年。”
安澄心倏然一顫,忍不住轉頭望他。
夜色已降,清月剛升,他立在黑夜白月之間,又是一貫的身兼黑白。
他沒轉頭過來與她四目相投,他此時此刻更享受被她凝望。他傲嬌地輕哼了一聲:“我也沒失去我最寶貴的所有……我現在有你,嗯哼,還有那個安靜的美男子。現在的我,比任何時候都更富有。”
安澄想笑,可是不知爲何,喉嚨間卻是溢出一聲輕輕的哽咽。
他這才終於轉頭過來,眸光如月光、似清泉,深深凝視她。
“上天待我不薄,三歲時先認識你,之後才一件一件付出我必須要付出的代價。從時間順序上來說,我是先擁有,才失去,便不覺得難過;從數量上來說,一個你,遠超過後來那些所謂的失去,我只賺不賠。”
安澄終於壓抑不住,哽咽出聲。
可是臉上卻終於還是微笑的:“嗯哼,小傢伙就是利息。這些年,上天連本帶利都還給了你。”
回到辦公室去等陪審團的消息,安澄做好了要等整夜、甚至一週、一月的準備。
楚閒敲門進來,坐在桌子對面陪她一起等。
可是兩人這樣枯坐更覺緊張焦慮,楚閒清了清嗓子說:“不如聊聊天。”
安澄倒笑了:“真不用你費心找話題來陪我。這點壓力,我還扛得住。”
楚閒卻搖頭:“我不是要編故事哄你開心,我是真心有些話想跟你說。”
安澄心下微微一跳,便也坐直了。
楚閒,從高中一路走來,其實也有太多的事是她所不知道的。今晚此時,也許是他想向她剖開心跡。
楚閒點點頭,“我曾向我父親說,你的孩子是我的。爲了讓我父親相信,於是我P了些照片。”
安澄輕輕一嘆:“原來如此。謝謝你,楚閒。”
安澄轉念想了想:“可是我有一點好奇,你P了我什麼照片?而你要P的話,也總歸需要我的照片當原始素材……我不記得我給過你什麼私人照片啊。”
楚閒面上略有些尷尬,不過隨即眨眼一笑:“不用跟你要,我也拿到了。”
“嗯?”安澄有點愣:“從哪兒拿的?”安澄心思電轉:“難道你找了我爸?”
楚閒輕嘆:“彼時我不光需要你的照片,我也同時需要一個P圖高手。當然,這個高手更需要對此嚴格保密……性命攸關的保密。”
安澄娥眉輕蹙,緊盯着楚閒。半晌忍不住輕輕一拍桌子:“你該不會是說……?!”
怪她遲鈍了。會畫畫的人,有幾個不會P圖的?她雖然沒親眼見過那人P圖,可是她怎麼忘了他會畫畫兒啊~
楚閒徐徐吐氣:“是他。我本來也沒想到他會P圖,可是他一聽說我要做這個用,登時就給我甩了臉子,說那樣的圖片只能他來做,絕不準另外一個人來做。”
安澄輕輕閉上眼,不知該笑,還是該啐一聲。
回憶往事,她輕輕搖頭:“我猜,你當初之所以敢這麼幹,也都是因爲咱們之間有過那麼一次緋聞——可是楚閒,我該道歉,那晚我是裝醉,而且在你酒裡下了藥。所以那晚其實我們什麼都沒做。”
楚閒深深垂首嘆息:“……安安,其實憑我對你的瞭解,你以爲我會意外麼?只是我也寧願將錯就錯,拿那個晚上當藉口,才能名正言順地靠近你。”
安澄輕嘆口氣:“所以你設計叫媒體拍到翌日早晨你我一起出門的照片。”
楚閒面頰微白:“是。”
安澄輕輕點頭:“都過去了……我也沒想到,那張照片最後卻反倒幫上了我。就像我沒想到,楚閒你最後,沒有成爲第二個你父親,你終究走回來了。”
楚閒擡眼深深凝注安澄,寂然微笑。
是啊,他走回來了。是因爲在那時的漩渦裡,擔盡天下罵名、彷彿已然變身魔鬼的湯燕犀都能爲了她走回來,他楚閒又會輸到哪裡去?
“還有一件事。”楚閒擡眼凝視安澄。
他最後雖然走回來了,可是當年他畢竟曾經走遠過……她能接受他後來的回頭是岸,卻是否能接受他當年的一念之差?
“你說。”安澄擡眼望過來。
楚閒深深吸氣:“我當年……曾經與顧靜嫣聯盟。”
安澄的心又悄然地提了起來,她徐徐點頭:“我想到了。”
楚喬的起訴罪名裡,最終沒有具體提到顧靜嫣一案,一來是因爲不想叫賈西貝出庭作證,二來也是因爲顧靜嫣還活着。
不是說倖存者就不應該被重視,而是因爲顧靜嫣在中國好不容易獲得了平靜的生活,如果這件事將過去撕開,就又要顧靜嫣去面對曾經的一切。這對顧靜嫣來說,未必就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