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5、 番外二 Blowing in the wind ②
他朝林寒枝故意邪邪地吹了聲口哨,引得林寒枝停下,回眸望向他。
他便故意又瞄上林寒枝的心口,痞氣地壞笑:“……我猜,是A-Cup。”
他這欠揍的說法又是延續前面對湯東昇的歧視,就是針對林寒枝的東方人身份的。這樣的法子屢試不爽,華人女子聽了沒有不生氣的。
“爆發吧,打一架吧。”他壞兮兮地笑,心裡暗爽。
卻沒想到林寒枝聽了只是高高地揚了揚眉泗。
明明就身量嬌小的東方女子,還穿一身的黑,收縮的顏色就顯得更加瘦小。可是她卻在他面前那麼高地挑起了眉毛。
當年她那樣的一幕,在她死後許多年、他獨自活了那麼多年之後,在從湯燕犀那裡學到的一個新詞彙的時候,才驀然心被猛地撞疼唐。
“氣場一米八”——真的,那時候嬌小的她,在他面前高高揚眉的模樣,就是活生生的氣場一米八。
一點都不輸給他,反倒叫他不自覺地仰望。
她這才泠泠地哼了一聲:“優秀的女人,連這兒都是A。你不懂,是因爲你從來就沒拿過A吧?”
她說完,竟然一點都沒有羞澀扭捏,反倒用小小的身子骨撐起一米八的氣場,帶着傲然,踩着高跟鞋就走了,直追上湯東昇去,吊都不弔菲力。
菲力驚了,那一刻竟然詞窮。
他旁邊的老兵全都鬨堂大笑,有的甚至還吹口哨揶揄他。
他菲力,從戰場回國之後,在這間老兵安置所裡,從來都只有他奚落和戲弄別人的份兒,卻從來都沒有過被這麼鬨堂大笑的時候。更別說是因爲一個女人、一個較小的A-Cup女人;一個根本都不是律師,看樣子只是個律師助手的女人!
他咬牙切齒,可是莫名地卻眉開眼笑。
也不知怎地,他忽地就覺得在那一刻,他又重新活過來了。
當了那麼久的行屍走肉,沾滿兩手鮮血,自己都討厭自己,對這世間一切都麻木不仁的他……竟然心又跳動起來,血也再度活潑潑地流動,當着一衆鬨堂大笑的戰友又學會了尷尬又無奈地笑。
他知道,是那個小個子東方女子帶給他的。
儘管好奇怪,奇怪到他自己半點防備都沒有。可是……竟然就這麼來了。
他便霍地回頭,雙眼準確地又鎖定那個女子,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站起來,健步如飛追上去。
明明,他一個鐘頭前還拖着一條傷腿,像是殘疾人似的不良於行。
幸好那兩個人在滿地的老兵中間走得小心,所以沒能走出去多遠,他幾步就攆上他們,興沖沖地衝湯東昇喊:“嘿,我要你做我的律師!”
他又活了,所以他想好好活下去,那他就需要一個律師爲他辯護。
瞧,他還是向這個人世妥協了。
可是那律師卻一雙黑眸冷冷看向他:“不好意思,我不接你的case。”
他怔住,不喜歡被拒絕。戾氣不由得又從骨頭縫兒裡涌出來,他眯起眼來冷笑:“不接?你敢!”
湯東昇依舊平靜,可是黑瞳裡卻也瀲灩開同樣的光芒,絲毫不遜於他的威懾。
“身爲律師,我有選擇case的權利。我不知道是誰給了你膽子,認爲可以威脅我做我不喜歡的事。如果你認爲你這一臉戾氣能嚇到我,那我勸你趕緊都收回去,因爲我非但沒有半點被你嚇到,而且它反倒讓我看到了你的——色厲內荏。”
湯東昇說着上下打量他,蔑然地笑:“真正的強者,從來不做這樣的表面功夫。倒是地痞無賴,整天掛着這樣一副表情,自以爲能把人嚇怕。”
他的目光滑過那嬌小的女人。那個“全A女人”竟然也同樣地氣場一米八,立在她搭檔身邊,冷冷迎向他。
“你要怎麼才肯接我的case?”他惱羞成怒,卻又無計可施:“你要錢?好,我給你錢。你現在就開價,多少都行,我絕不還價!”
在戰場上當了逃兵之後,他的生意在亞洲已經展開,私賣軍火,替人當僱傭兵,甚至當殺手……他都做過了,錢已經賺了不少。律師不是都貪財麼?沒關係,他這一次絕對能用錢砸掉眼前這律師一臉的傲氣!
卻沒想到那律師仍舊蔑然一笑:“錢?我要那沒用的東西幹什麼?如果爲了錢,我就沒必要當律師了。”
湯東昇甚至向他逼近一步,也高高挑眉:“你很有錢麼?那你爲什麼還是這麼一副窮樣?”
湯東昇的文字遊戲,他當然聽得懂。他登時氣得咬牙切齒:“那你到底想怎麼樣?怎麼才肯接我的case?”
不知是不是他的目光太多次掃過那嬌小的女子去,所以湯東昇忽地歪頭看向她,然後防備地眯眼盯住他。
“我怎麼都不肯接你的case。你死了這條心。”湯東昇最後狠狠地撂下這樣一句話,便伸手拉住林寒枝,決絕而去。
菲力從沒被這樣拒絕過,他當時就發了瘋,不顧一切衝上去,仗着自己身強力壯,一把就抓住了湯東昇的衣領。
秀才遇見兵,湯東昇是秀才,他是兵,他以爲他是主宰者。
卻沒想到湯東昇神色未動,只是肩頭微微一晃,他都沒能看清一切是怎麼發生的,他竟然酒杯湯東昇一記完美的過肩摔直接摔倒在地!
整個老兵安置所裡,登時響起一片口哨聲。所有傷兵殘將們都聚攏過來,興趣盎然地圍觀他的狼狽。
他瘋了,真的瘋了,起來就要跟湯東昇拼命。
幸虧這裡是軍隊地方,有負責整頓軍紀的憲兵,他們衝過來拉開他們兩個。
上級將他們帶到辦公室,問清原委,命令他必須向湯東昇道歉。
湯東昇卻淡淡撣撣衣襬,清淡地說:“不用道歉。不過不是我原諒他,而是我根本就不接受他的道歉。”
那位軍官也尷尬地搓手,恨其不爭地瞟了菲力一眼,咕噥了一句:“也奇怪了,你怎麼忽然就想找個律師麼?你不是說沒有律師會代理你,也沒有你看得上的律師麼?”
林寒枝忽然看了他一眼。
他更覺尷尬,攤攤手無賴地笑:“本來就是。司法程序,在我眼裡就是個P!”
“上尉菲力,請注意你的措辭!”軍官惱了。
他最後被哄了出來,回到戰友中間去,反倒是湯東昇和林寒枝被軍官就在辦公室裡談了很久。
也許是在以軍方的名義,替他向他們道歉吧。儘管他覺得多此一舉,他纔沒想要道歉。
他回到戰友們中間,那顆剛活過來的心,就又死寂了下去。
他知道他活該,本就是一灘爛泥了,又何必還忽然要那麼活潑潑地心跳?
可是他卻沒想到,大約一個小時後,林寒枝卻回到了他面前。
他揚眉,滿不在乎地盯着她:“你又來幹嘛?”
林寒枝嬌小的身量,依舊還是氣場一米八,盯着他哼了聲:“……撿垃圾嘍。”
他不可救藥地當時又嗆住了,啞口無言。咳嗽了好半天才能又發出聲去:“你什麼意思?”
她清淡卻又俏皮地眨了眨眼:“聽說你是垃圾,無可救藥。別說沒有律師願意代理你,甚至壓根兒就沒有律師願意搭理你……”
她刻意頓了頓:“不過我想,從人類社會的整體利益來考慮,垃圾雖然是垃圾,可是也不能就任由它攤在地上。只要回收得法,就還有機會二度利用,變廢爲寶。
“今兒既然是我自己踩中了這團垃圾,那就也算是我的‘狗屎運’,我就只好做回垃圾回收了。”
她回眸望向遠遠立在人羣裡,與其他老兵攀談的湯東昇:“如果這世上還有人肯幫你,而且有把握幫到你的,那就只有他。看在你剛纔死皮賴臉非要他代理你,證明你還有點眼光的份兒上,我會幫你說服他。”
他心下嘆息,那一刻真想告訴他,他哪裡是什麼有眼光看上了湯東昇來替他打官司啊……他爲的,從來都不是他。
只是那年的他太頹廢,也太驕傲,什麼都不肯對她說出口。
甚至就連最後湯東昇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才幫他拜託了逃兵的罪名,讓他能有機會重新堂堂正正回到人間……他也從來就沒給湯東昇好臉子過。
只因爲……當他第一次學着向她微笑的時候,她卻回頭望着湯東昇,溫柔地告訴他:“他不僅是我老闆,他更是我丈夫。”
他都知道,他跟她的這一場相遇,也許從一開始,就是錯了。
如果不是因爲他,她後來也不會慘死在血泊中。
所以他知道,他對她所有想說的話,都沒有資格再說出口。他知道,即便是撒手離開人世,他也已經沒有資格再去見她。
他只可以在那些再沒有了她、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活在人世間的荒蕪的時間裡,喃喃自語,說給自己聽。
任憑那些話,全都隨風而散,零落在風裡。
永無資格,被她聽見。
(本番外完)---題外話---謝謝dongdongxiao010的閃鑽、15007275749的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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