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房的主廳內,置着一口棺材,唐九兒安詳地躺在裡面,她的身邊擺放着許多編織好的小螞蚱、小烏龜之類的東西—這都是花柔編的。
此刻她立在棺材邊上,一邊無聲抽泣,一邊將手裡的茅草認真編織成小兔子。
慕君吾匆匆趕回來,無聲地在她手邊放下一把新摘的茅草,而後輕輕地將花柔摟進懷中,撫卹着花柔後背。
“君吾,如果我不爭門主之位,是不是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不要說傻話。”
“是我的錯!”花柔激動道:“姥姥說得沒錯,全都是因爲我,是我的錯,是我……”
“這與你無關!”慕君吾轉動花柔的身子,讓她面向自己,而後他屈膝欠身,雙眼仔細盯看着花柔的雙眼,確保兩人眼神相對。
“你看着我!花柔你看着我!”
花柔淚眼婆娑,看向慕君吾。
“還記不記得在我之前消沉的時候,你對我說過什麼?你說太陽每天都會照常升起,死的人已無法挽回,而活着的人則要活得漂亮。”
“我……”
“是生命,就會有終結的一日。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人這一生碌碌無爲,又或者作惡多端!如果你真的在乎毒主,就不要氣餒,勇敢地挺起胸膛走下去,去完成她的希冀與宏願。”
“師父的希冀……和宏願?”
“嗯,昨晚毒主讓你去配毒室後,就和我說她很開心,開心你的勇敢、你的成長,更開心你有止戈天下的宏願。”
“師傅她真的有這麼說?”
“恩!”慕君吾用力點頭:“我是你的丈夫,怎麼會騙你。”
花柔撲進了慕君吾的懷裡,嚎啕大哭。
“我捨不得師父,她待我那麼好,我心裡難受……”
“我知道。”慕君吾輕拍花柔的背心,聲音溫柔:“花柔,勇敢起來,我們活着的人,一定要繼承逝去者的遺志,要記得太陽每天都會照常升起……”
“嗯。”花柔在慕君吾的懷裡用力點頭,但還是止不住抽泣。
不過這一刻,她已經走出了心中的陰霾。
同一時間的竹林內,玉兒坐在地上,唐寂倚着翠竹而立,兩人低聲交談。
“打我醒來,聽到毒主、家主還有唐飛燕都死了,我還以爲是孟家的人捲土重來呢,卻沒想到……唉……”
“姥姥眼裡不容沙子,家主與唐飛燕如此結局,並不意外。可毒主竟然自殺……且死前還說她失去了功力,你可知內情?”
玉兒聞言抿脣道:“你如此在意毒主的一句話,爲何沒有在意我?”
“什麼?”唐寂不解地看着玉兒,玉兒盯着他眼神幽怨:“我素來與花柔形影不離,可昨日整整一個晚上都沒在她身邊出現過,你不覺得奇怪嗎?”
唐寂一愣,反應過來:“是啊,那你……”
玉兒見他這般神態,失望地垂眸道:“我差點死了。”
“怎麼回事?”唐寂立時向前兩步蹲在了玉兒面前:“你傷到哪兒了嗎?”
唐寂上下打量玉兒,並抓玉兒的手試圖拉她起來仔細檢查。
玉兒卻是惱怒地甩開了他的手:“現在才關心我,是不是太晚了?”
“對不起玉兒,昨晚上的事情太多了,我一時沒有察覺……是我的錯,你到底怎麼了?”
玉兒看着唐寂臉上的歉意與關切,不悅之色緩和了許多,但還是故意繃起臉道:“還能怎麼了?中毒了唄!”
“中毒?什麼毒?誰下的?”
“不知道。”玉兒皺眉搖頭:“反正我意識模糊中聽到毒主攆走了花柔,然後我看到毒主在給我扎針,再然後就是一早醒來,發現出事了。”
唐寂聞言思索時,竹林裡發出了窸窣之聲,唐寂立刻起身並退開一步和玉兒保持了距離。
玉兒見狀,眼裡的浮現傷色,此時唐六兩也鑽了出來:“寂哥你還真在這裡啊!誒,玉兒你也在啊!”
心情不好的玉兒點點頭算是招呼。
“六兩,找我有事嗎?”
“有有有,昨晚上慕君吾把我喊起來讓我放了一氣煙花,可我一直沒想明白,他讓我放煙花的用意是什麼?”
“煙花?”唐寂一臉詫異。
“對啊,昨晚整個唐門都被我的煙花包圍了,你沒看見嗎?”
“怎麼會沒看見?我只是沒想到是慕君吾喊你放的。”
玉兒聽到此處低下頭若有所思,而唐六兩眼有期待地看着唐寂:“那你快幫我想想答案。”
“你自己去找慕君吾問啊!”
唐六兩立刻擺手:“我不能問他,問他那顯得我多笨啊!”
唐寂聞言無語,玉兒則起身道:“唐六兩,毒主、家主、還有唐飛燕都死了,你是不是應該先關心這個?”
唐六兩不在意地再次擺擺手:“我和他們又不熟,而且人都死了,我關心不關心的,他們也不知道啊!”
玉兒覺得自己和唐六兩根本沒法溝通,轉身邁步出了竹林。
唐六兩見狀,眨眨眼不明所以地看向唐寂:“她是在生氣嗎?”
“恩。”
“你惹她了?”
唐寂無奈地拍了下唐六兩的肩膀:“你能活這麼大真不容易。”
唐寂說完立刻追了出去。
唐六兩一臉懵地站在原地眨眨眼,而後他追着出去,口中還大喊着:“都和你說了,我命好,有六兩呢!”
……
花柔回到了西廂房,手裡還拎着一個包袱。
慕君吾勸她休息一會兒的同時,把包袱給了她,說這是毒主留給她的。
看到那熟悉的包袱,她知道那是自己的,心裡浮動着說不出的滋味,她乖乖地離開了主廳回到了自己的廂房。
推開門的霎那,疲憊與哀傷包夾,她無心打開抱負,轉身去打開了牀頭的箱籠就想把它放進去,結果她再次提起包袱的瞬間,包袱竟散開了,包袱內的東西稀里嘩啦地散了一地。
花柔當即將東西往包袱裡拾掇,卻發現除了她所知道的,多了一本手札和一條繡着曼陀羅花的手帕。
花柔不解地摸了摸手帕後,就將手札拿起,翻開。
那一瞬間,花柔淚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