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見唐錦兮不再說話,心裡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他看着如今的外甥女,見她凝神不語,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只是神情之中帶着些許悲哀,就覺得心裡更不是滋味,如同油煎火燒一般,之間都是的疼痛。
“忽略了你那麼多年,是舅舅對不起你……”陳老忽然感慨起來,“錦兮,舅舅從小沒有對你有過關心,昨夜還讓你受苦受痛,你……是否怨恨舅舅?”
“怨恨?”唐錦兮看向了陳老,搖搖頭笑着,“我不怨恨您。您也是質疑我的身份,爲了……爲了付南決好,就是爲了他,我也不會怨恨於您的。您,不要自責。”
唐錦兮雖然還有些介意昨日的苦痛折騰,但是她是真的不記恨面前的老者了,不說她是唐錦兮的親孃舅,就衝着他是付南決的二叔來說,她也不打算再怨恨這個老人,畢竟她是不想讓付南決爲難的。
陳老苦笑了一聲,隨後伸手捋了捋唐錦兮貼在臉頰上的鬢髮,略帶疼惜道:“舅舅要是知道是你,一定不會那樣對待你的。”
“都說了,您不要自責嘛。雖然昨日縫針的時候,沒有用麻藥,可是您到底也沒有丟下我的傷不管,就依着您當時的心態,對待仇敵都會細心治傷,可見您並非是心胸狹隘的人。”唐錦兮笑了笑,臉上滿是不在意。
唐錦兮的確是不在意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她不能總是拘泥於過去,雖然備受苦楚,但是也並非沒有回報。對於陳老這莫名出現的舅舅,她還是樂意認下的,身處邊關雖然她也不指望着依仗誰,可有個靠山行事會更爲方便一些。
陳老嘆息了一聲,滿眼盡是愛憐的摸了摸唐錦兮的頭,“好了,這事兒咱們不說了。餓不餓,要不要吃一點粥?”
唐錦兮腹部的傷並沒有傷到內臟,只是外傷,所以並不用禁食。考慮到唐錦兮如今的身體,陳老一早便吩咐了阿莉羅煮了藥粥,讓二人喝上兩天,一是驅毒,二是養身。阿莉羅知曉自己這是沾了唐錦兮的光,也並不在意,反而笑嘻嘻的與唐錦兮親近起來。
阿莉羅原本就與唐錦兮發展成了好友,而今又知曉唐錦兮是義父的外甥女,算是自己的妹妹了,那麼對唐錦兮就更是不一般。雖然阿莉羅性子依舊很是潑辣,也一言不合就與唐錦兮鬥嘴個不停,但關係到底越發親密了。
陳老知曉唐錦兮是自己親外甥女之後,就更不喜歡付南決親近唐錦兮了。原先是因爲他覺得付南決辜負了阿莉羅,不喜歡他這樣快的移情別戀。
而昨晚再知曉阿莉羅不再喜歡付南決,而唐錦兮又是是自己的甥女後,他便覺得這付南決做事不地道,就是再怎麼喜歡錦兮,也不能當衆示愛,摟摟抱抱的。
陳老是不會覺得唐錦兮有錯的,在他看來,單純聰慧的唐錦兮是一點錯都沒有的,一定是付南決給唐錦兮灌了,一定是付南決不好。
而正趕來看唐錦兮的付南決,開始不住的打噴嚏,鼻子又幹又癢,付南決揉了揉鼻子,覺得自己應該增加衣物了,否則這樣的天氣就該感冒了。
餵了唐錦兮吃過飯,又給她身上的大小傷口上過藥,陳老便出了唐錦兮的寢帳。陳老是看着唐錦兮睡熟後才離開的,他原本是害怕唐錦兮會因爲傷口的應激反應而發熱的,可是身爲一個男人,就算是舅舅又是大夫,也不好徹夜留在外甥女的帳篷,不說於禮數不合,就是士兵的風言風語,也不會傳得好聽。
好在還是有阿莉羅在的,如今陳老回來,阿莉羅便不方便住在藥帳裡了,她趁着唐錦兮受傷了,藉口照顧她也就順勢留了下來。
其實阿莉羅也是擔憂唐錦兮半夜會發燒,早上傷口是繃裂的,傷痕扯得更大,即使陳老給唐錦兮用了最好的藥,她仍然放不下心,唐錦兮的體質還不錯,這阿莉羅和陳老都清楚,可是上的傷導致她失血過多,正是身體虛弱的時候,不得不小心謹慎。
“你沒有必要陪着我的,我自己可以的。”
唐錦兮看着給自己鋪牀的阿莉羅,皺了皺眉,她房間的牀不是很大,只能勉強睡下兩個人,而唐錦兮此時身上有傷,阿莉羅不好跟她擠一張牀,就只能睡在軟榻上。
阿莉羅看也不看唐錦兮,撇撇嘴,“得了吧你!你上有傷,師父說是不准你隨意起牀的,你自己可以的,萬一你夜半渴了痛了,難不成還叫門外那兩個進來照顧你?”
阿莉羅說的門外兩個,是指鍾牛與趙阿狗,付南決將二人調離了原來的班,安排在了唐錦兮的身邊,爲了保護好唐錦兮,付南決可謂是費盡了心思。
唐錦兮癟癟嘴,不出聲兒了。
阿莉羅看向唐錦兮,輕輕道:“我給你說啊,你要是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說話。聽到了沒有?可不準像今早那樣了,傷口裂開也不說話,流了那麼多的血,身體虧損得多厲害啊!”
“我還不是又擔心又着急嘛!”唐錦兮知道阿莉羅也是關心子,也便沒有在意她語氣之中的責怪,“付南決說昨日林中的士兵尚未出來,我知道那個林中並非只有迷煙瘴氣,還有暗藏五行八卦陣法,我能不着急嗎?”
唐錦兮並沒有把真實的情況告訴給阿莉羅,關於她的身份,越少一個人知道,就越少一分危險。她是爲了逃離選秀而詐死的,絕對不可以讓人知道她真實的身份。
阿莉羅瞥了一眼唐錦兮哼了一聲,“那是付南決要擔心的事情好嗎?真是的,你就是分不清楚輕重緩急,爲了幾個士兵的安危,你都不要命了是嗎?”
“小傷而已,又不傷命。”唐錦兮輕輕搖頭,習武之人,這點痛算得了什麼呢?
雖然是這樣想着,唐錦兮還是嘆息了一聲。在她還是白九兒的時候,日子過得是安安穩穩的,從小到大幾乎就沒有受過什麼傷。除了那年帶着幾個兄弟去劫富濟貧,跑到了盤風山下的魚縣去了,在魚縣的春風樓前,暴打了一欺壓百姓的惡人,不僅將他當衆扒衣暴打,還給他買到了春風樓之中,惹來了不小的風波。
她拿着一筆銀子,愉快的回了盤風寨之後,才知曉自己暴揍並賣了的人,其實是魚縣的縣令。當朝的縣令被買到楚館自然不是什麼光榮露臉的事情,雖然縣令後來被營救出來,可到底也丟官罷職,這輩子別再想有出路。
百姓們爲這個魚肉百姓的縣令下臺,幾乎就要拍手叫好,將白九兒一行人更是奉爲了天神,就差起個廟給她們供起來。那個時候白九兒還年幼,自然是覺得被百姓誇讚是個光榮而又露臉的事情,嘚瑟着說與了古怪老頭聽。
回想起當時的後果,唐錦兮就覺得身後某個地方發麻。她不僅感嘆,當時的自己怎麼就那麼單純呆萌,以爲自己的行爲會得到讚賞?她已經記不清古怪老頭的表情了,只記得古怪老頭差點被自己氣死,然後叫來了人狠狠責罰了她一頓。
從那兒之後,她就收斂了不少,整個人行事也變得小心謹慎起來,不再胡鬧惹事生非了。
唐錦兮輕輕一嘆,其實那個時候就是小,做事情沒有顧慮。若是當時沒有古怪老頭的懲罰,她一定會繼續生事,說不定就會給盤風寨惹來滅門之禍。
阿莉羅看着唐錦兮不知道再想什麼,戳了她額頭一下,笑罵道:“讓師父聽到你說的話,他可是會打人的。”
“舅舅捨不得打我的。”唐錦兮眯眼一笑,她已經清楚陳老的心思,所以她也很是放心下來,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陳老的嬌寵。
阿莉羅嘆息一聲,隨後在臥榻上躺倒。
邊關的夜風是冷的,不時吹拂着帳篷發出呼哧的聲響,但是邊關的夜晚也靜的,營地開闊,周遭並沒有樹木植被,也聽不見走獸蟲鳥的啼鳴。
帳篷內只有阿莉羅與唐錦兮二人,靜得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阿莉羅睡不着,唐錦兮也是因爲才睡醒不久,並不睏倦,也是望着帳篷的頂子發呆,誰也沒有開口說第一句話。
阿莉羅心裡面其實有些亂,她腦海裡總是不停浮現起大黃的身形,她已經知道是大黃從水裡撈起來睡着的她,她下水的時候並沒有褪掉中衣,可是白色的中衣泡過水之後就是透明的,自己的裡衣已經被大黃盡數看去。
昨日陳老已經與阿莉羅談過,言語之中的意思是,想要大黃對阿莉羅負責。可是阿莉羅卻有些不願,雖然她放下了付南決,可是不代表她可以委屈自己屈就於任何一個人啊。
是以今日一天,阿莉羅都有意無意都回避着大黃,而陳老滿心都是唐錦兮,也顧不上與阿莉羅談起大黃,倒是讓阿莉羅鬆了一口氣。
只是想起大黃,想起軍中的流言蜚語,阿莉羅就有些不滿,甚至有了想要一走了之的想法。
“錦兮……你睡了嗎?”阿莉羅心中滿是愁思,在這個夜裡,她想要找個人聊聊。“如果你沒有睡,那麼我們聊聊吧!”
“好!”唐錦兮也是無法入眠的,有阿莉羅陪着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