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桐的神情之中帶着輕蔑,他最是不喜歡這些名門正派所謂的正人君子,他們提起小門小派來,從眼神到行爲上都是鄙視排擠與打壓,往往還打着爲民除害的口號,其實無非就是排除異己。
管默然沒有計較阿桐的輕蔑,他也無力與阿桐在說些什麼。能夠與阿桐說這樣多,也只是看在唐錦兮的面子上了。
其實管默然想得很是簡單,他只是想知道,昨晚保護了外甥女的人,究竟是什麼人。關於唐錦兮的安危,其實管默然是在意的,他就是因爲在意,所以不得不小心謹慎。不過現在看來倒還好,這個看起來嚴肅威武的少年,還是將唐錦兮放在眼裡的。
阿桐倒是很是意外,管默然沒有在說些什麼,這在阿桐看來是很是稀奇的,不過到底因爲唐錦兮阿桐不想挑起來矛盾,什麼都沒有說,也就作罷了。
管默然與阿桐的交談,唐錦兮等人並不得知。阿莉羅與唐錦兮二人在陳家的別院裡,待得是實在無聊,可這別院到底不熟悉,根本不知曉這裡那裡是安全的,那裡是不安全的,什麼地方是不可以去的。而且唐錦兮和阿莉羅都沒有亂逛的習慣,這畢竟不是自己的家裡,他們總是不好亂跑的。
尤其是唐錦兮,她心裡記掛着事情,倒是無法休息。相比唐錦兮的心事重重,阿莉羅卻顯得沒心沒肺起來,陳家別院的一應用具,比銀城內的陳宅要大得多,房屋裝備也要舒適得多。
阿莉羅昨天暈車折騰了一天,又擔憂唐錦兮沒有睡好,她早就疲憊不堪了,即使心裡記掛着要等等陳玠,但是她還是靠在牀頭忍不住瞌睡,感受着褥子的鬆軟,阿莉羅就覺得自己越發的累,撐了沒有多久,就抱着一牀被子呼呼大睡起來。
唐錦兮沒有阿莉羅這樣沒心沒肺,她是慣會擇牀的人。好不容易習慣了陳宅的牀褥如今又換一個地方,她沒有那麼快就安心入睡,而且她記掛着要與陳玠說起百花樓的事情,就更是不能睡着再次耽誤事情。
其實這些話原本也是可以與管默然說的,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對上管默然,唐錦兮總是有一種莫名的膽怯,她是害怕管默然的,即使管默然對着唐錦兮並沒有做出什麼來。
陳玠想過唐錦兮回等着他前來,只是沒有想到她竟是坐在外間裡,正正經經地等着,面上的表情沉靜且嚴肅。
“錦兮……怎麼不去睡一睡啊?”陳玠倒是有些疑惑,唐錦兮應該也是累了纔對。雖然他在疑惑唐錦兮是如何軟筋丸藥性的,但是這個時候問起終究是不好的。
唐錦兮看見陳玠回來,站起身一臉嚴謹,“舅舅,我有些事情想要與您詳談……”唐錦兮頓了頓,“咱們進內間去談吧!”
陳玠甚少見到外甥女如此的模樣,心下本就是在好奇,他點點頭,跟着唐錦兮進了內間,看着唐錦兮依舊一副嚴肅的模樣,他大概也意識到唐錦兮恐怕要說什麼正經事,於是也嚴肅起來,“錦兮,你想要與舅舅說什麼?”
唐錦兮看向陳玠,“舅舅,這是我本該昨日就與您說起,只是昨日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咱們舅甥倆也鬧得有些不愉快,我也就將這件事情忘記了。昨在百花樓不僅與陳珏交了手,我還發覺百花樓的掌櫃的很是不一般。”
陳玠見唐錦兮這樣說,不由得心中疑惑萬分,皺眉問道:“不一般?是如何不一般的,你細細的與我說來。”
唐錦兮點點頭,對着陳玠說了那陸幽姿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隨後皺眉擔憂道:“我知曉她一個女子開一家花樓是很是不容易的。所以她必定有着人脈,有着後臺在支撐。否則一個小小花樓,怎麼就能夠保證樓內的姑娘不受欺辱呢?”
陳玠自然也是懂的,他身爲一個男人,即使是潔身自好的男人,對待花樓這種地方,不可能沒有耳聞,這花樓的姑娘,一旦花樓,就很難保證自身的清白了,不論是不是自願的,只要入了這紅塵,就在難以保全自身。
而陸幽姿以一個女子之身,撐起了百花樓,且保護得樓內上上下下的姑娘,全部是清清白白的女兒身,讓各位百花樓的人,心甘情願接受姑娘的賣藝不賣身其實是很難的,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唐錦兮看着陳玠皺眉,又補充說道:“而且,那個老闆娘看着身姿曼妙妖嬈,行動猶弱風扶柳一般,但是她的下盤很穩,非常有力道,且她走路是沒有聲音的。最最重要的是,可以再陳珏鉗制住她下巴的時候,輕鬆自如的躲開,這是讓我很是驚奇的。”
人的脖子是最不容易受力的地方。下巴被牽制住,即使有再大的力氣,也是難以掙脫的,唐錦兮覺得她可能就無法做到,那麼輕鬆躲開的陸幽姿,又該是何等的身手?
陳玠聽了唐錦兮的話後,也是皺緊了眉,唐錦兮的意思他明白了。那個陸老闆是會武功的,而且武功不低,至少不會在錦兮之下。想到這一點,陳玠看向了唐錦兮,“你是說,那個陸幽姿很有可能是某個權貴之人的手下,百花樓的老闆,至少一個幌子?”
“對!而且我覺得,這個權貴之人,地位一定不會太低,說不定就是京中那些皇親國戚。”唐錦兮回想着自己在都城之中的那幾個月,見過的人,那些可能的人選……
陳玠聽了唐錦兮的話,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他也是在心中過着那些權貴的名單。是的,只能從權貴那邊去想,或者說只能從的皇子之中去想。當今天下,可以獲得最多機密的地方,無非就是楚館與茶樓飯莊。
然而這百花樓乃是集這二者爲一體,更是信息重要的來源地。且這能養得起清倌人的百花樓,又豈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舅舅,我在害怕一點……”唐錦兮想到了某種可能,面色蒼白地擡頭看向了陳玠,她忽然好害怕,非常非常的害怕。
陳玠看着唐錦兮蒼白起來的神色,心中是格外的擔憂的,“怎麼了錦兮?你在害怕什麼?不用怕什麼,有舅舅在了,舅舅會保護你的。”
唐錦兮閉了閉眼,嘆息這說:“舅舅,我猜想,百花樓可能就是景閱的幕後產業。”
“什麼?”陳玠震驚地看着唐錦兮,“你爲何如此下決斷?”
唐錦兮苦笑一聲,“他有強大的信息來源,這個付南決與我說起過,他告訴我說,景閱的眼線其實很多,但是那幾個幕後的產業,付南決都是知曉的。他告訴給我,所以一路以來,我都是避開了那些景閱的產業。”
景國其實是不允許皇子們有皇帝親賜的別的商鋪的,爲的就是害怕皇子用自己的鋪子養人。每一個皇帝都是害怕被篡位的,尤其是害怕被自己的兒子奪去天下,所以首先要防備的就是自己的兒子與女兒。
景國出過女皇帝,景便是女子。一個鬥倒了全部哥哥,自己登上帝位的公主。不過這女皇帝倒是勵精圖治,將景國打理的井井有條是國泰民安,只可惜一心撲在朝政上,心繫天下百姓的皇帝,子嗣當真是稀薄。一個夫君,兩個夫侍竟然只讓女皇帝生下了一個公主,這公主還是個先天薄弱的。
女皇帝無能爲力,只能培養侄子,選了侄子之中最出色能幹的一個傳了帝位。這侄子倒是也孝順,承了姑姑皇帝的意願,繼續將景國發揚光大。只是後世子孫愈發混不吝起來,只知道安享太平,不知曉居安思危。
尤其是文皇帝時期,更是開始打壓宗室,對着自己的兒子侄子乃至女兒侄女打壓起來。自文皇帝之後,便是一代不如一代。
並不是先帝之中最出色的那個,只是佔了嫡長二字,又心地仁厚,心懷天下百姓,才得以登基爲帝。
而最大的弱點,便是專情。後宮妃嬪不多,他與皇后感情甚篤,可是結璃至今,已經是二十五年的時間,卻只有一子一女,兒子便是如今的東宮景閱,女兒出降忠國公世子後,於生產時一屍兩命早早便去了。
今時不同往日,公主歷經百年,早就失去了繼承權。倒是不打緊的,這皇子之中拿得出手的,除了景閱,也就是明貴妃的二皇子景祺、白昭儀的四皇子景潤,其餘就不值得一提了。
這景閱與一樣,皆是佔據嫡長兩個字,可謂是地位穩固如同磐石一般,可就是如此,纔不能不讓人緊張擔憂。
陳玠眉心蹙着,心裡在盤算着如果唐錦兮所想如真的話,那麼究竟應該怎麼辦,才能最大化的保證唐錦兮的安全。
唐錦兮在意得並不是自己的安全,她擔憂的與陳玠完全是不一樣的。她害怕景閱會藉着陳珏這一個由頭動陳家,畢竟陳家這世家的根基,比起景國景氏一族,要淵源深遠得多,一個地位比皇族還要穩固的世家,哪個有着野心的帝王儲君容得下?
可是唐錦兮又不知曉如何說與陳玠聽,陳家即使人脈寬廣,可是如何能夠應對得了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皇族呢?陳家若是想安穩,就只有取捨,不是違背皇命,就只有……對上這一條路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