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一點點平靜下來,之前對方哲耀生出的一點不屑嘲諷,也漸漸消失了。唐溪徹底明白,依照方哲耀這種心性,就算沒了方凌玄,他也終究不可能成爲東秦的帝王的。
因爲他太驕傲狂妄,太自大,永遠也記不住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次次教訓!她已經提醒過他了,可他依舊沒有記住。這種人,註定失敗。
對付方哲耀實在太容易,只是現在還沒有到收網的時候,想要讓東秦徹底翻天,還需要收拾一個最關鍵的人。等到那人死了之後,就該是方哲耀死的時候了。
而現在,他依舊還有他的作用,不能死!
想要將一枚越來越有權勢的棋子掌握在手中,就必須要讓他看到自己的能力,還有潛在的危機,只有這樣,他纔會毫不猶豫聽她的,乖乖的幫她完成一件件事。
這是唐溪身爲女子的優勢,因爲不管她表現的如何耀眼,如何天才,方哲耀都不會太過忌憚她,不會認爲她也想要造反奪位。在他心中,女子不過是男人的附屬罷了,就算再光芒萬丈,最後終究會掩盡鋒芒,成爲他後宮中一位等待他垂憐的衆女之一。
“五皇子心意我心領了,只要五皇子還沒有坐上那個位置,就請你不要說這種無法做到的承諾,那隻會讓我覺得可笑。”
唐溪冷冷道:“我只以爲你有過一次慘痛的經歷,多少會學乖,可現在我才明白,五皇子你終究難成大器,實在讓我失望!”
“唐溪,你什麼意思,藐視本王?”面對唐溪再一次毫不留情的話,已經覺得勝券在握的方哲耀着實受不了。
自回到盛京的幾天,那些見風使舵的朝臣們哪個見了他不是笑逐顏開,獻媚討好,哪裡還敢如以前那般對他冷冰冰?方凌玄已死,就算德慶帝還沒有公開承認,但誰都知道太子之位是已經註定了,除了他沒有別的人選。
他在那種艱難危機的情況下都過來了,難道還有其他人是他對手?
想到這裡,方哲耀也板着臉,沉沉道:“本王喜歡你是一回事,但卻不是任由你耍性子能侮辱輕視的。唐溪,你是不是非要等到本王成了東秦的皇帝,以皇后之禮來迎娶你,你纔會承認本王之能?”
“你當真認爲你能成爲東秦的皇帝?”唐溪冷冷的看着他。
“唐溪……”赤、裸裸的否定,讓方哲耀終於變臉,抓起手邊的茶盞,狠狠砸在地上,騰身站起:“本王今天好意前來,你居然如此……”
“可笑!”直接打斷他的話,唐溪轉頭,看都懶得看他:“不過是死了個大皇子罷了,你就目空一切,如此自大。連朝局形勢都看不清,就妄圖自認爲是東秦之皇。”
驀地轉頭,眼中冷光猶如閃電般盯着方哲耀:“無兵無權,別說目前駐在桑乾河的二十萬大軍與你無關,就連宮中禁軍和五城兵馬司這些都沒有徹底掌控。方哲耀,你憑什麼許我未來皇后之位,憑哪點在我面前得意狂妄?”
“如果你是這種愚蠢之人,恕我沒有時間奉陪,五皇子請回吧。”
起身,端茶,她毫不猶豫的擺出了一副送客的姿態。
“你……”
猶如當頭一棒,將洋洋得意的方哲耀敲的結結實實,如遭雷劈,他當場呆立,臉色
瞬間木然起來,一片煞白。
方哲耀不是傻子,不是蠢材,否則他不可能和方凌玄鬥這麼多年。當然,其中也不乏因爲方凌玄身邊有人在故意拖後腿,但也並不是說方哲耀就真的愚不可及,唐溪說的如此明顯,他哪還可能聽不懂,還反應不過來的?
實在是方凌玄的死讓他太過高興了,直接陷入狂喜之中,飄飄然不知身在何處。
姚貴妃的誇獎,對母子二人未來的憧憬,以及那些很識趣的朝臣倒戈,還有德慶帝的袖手不管,連朝政都沒有心思處理,讓方哲耀自信心無限膨脹,短短三天之內忘乎所以。
就算是唐溪不提醒,時間一長,方哲耀也會自己清醒過來的,更不要說他身後本來還有幾名幕僚,不至於看不清實際的形勢。
只不過這話是從唐溪口中說出來,還在他最得意的時候說出,方哲耀猶如從雲端墜入深淵,滿心的狂喜消散一空,化爲烏有。
軍權……軍權……
方哲耀口中喃喃自語,眼神變得不安起來。他如何不知道軍權的重要性?若非在獵場的時候,他沒能控制的了禁軍,他會變得如此被動,被陳達等人羞辱傷害嗎?
還有遠在邊境鎮守的狄家軍,掌握了東秦六成軍力,登記在冊的就是二十萬大軍,焉知是否當真是這點人數?這些年來,兵部尚書狄嘯康爲他這個身爲平東大將軍的兒子,從他外公戶部尚書手中調走了數千萬兩軍費,以戰養戰,大發其財……這些事,難道他能一點都沒察覺嗎?
是啊,他果真是高興的太早了,怎麼會忽略了還有狄家這個最可怕的對手?
正想到此處的時候,唐溪又加了一句:“五皇子想通了嗎?別說你想當東秦之皇,只怕有些人,同樣比你更有可能登上那個九五之尊的位置呢。”
渾身一凌,方哲耀彷彿被澆了一桶冰水,遍體冰涼。
“狄家……他們想造反?”說出這個話的時候,連他自己都有些不確信,可是不是有這個可能,他心中很清楚。
狄元峰手握大軍,狄嘯康這麼多年來經營,幾乎完全控制了兵部,藉助方凌玄的名義,不知道私下囊括了多少財物,若狄家真的要造反,只怕不是不可能,而是有極大的機會。
唐溪輕嘲一聲,冷聲道:“難道五皇子你還以爲不可能嗎?這麼多年了,狄尚書可是站在大皇子這一邊幫他的,雖說這一次我幫你設計了大皇子,可是沒有狄尚書從中作梗,故意爲之,你以爲大皇子會敗的這麼快?”
“還有上一次,五皇子不會忘記了你長達一月的牢獄之災吧?你就沒有想過,當初花船爆炸事件,害死了福親王,還差點波及你,大皇子是有最大嫌疑的。若非有人搗鬼,你真的認爲大皇子會做這種是誰都會懷疑到他頭上的事?”
“你是說……”
渾身輕顫了起來,方哲耀咬牙道:“這事也是狄嘯康設計的,一箭雙鵰,將我和老大都算計了?”
“不能完全肯定,但起碼也有七成把握,這事絕對和狄嘯康有關。當然,他表面上畢竟是站在大皇子一面的,所以事後,下獄的是你五皇子,是你幫他背了黑鍋,他纔是真正受益者。”
說着真真假假的話,唐溪將狄嘯康在方哲耀心
中豎立成今後最危險的對手,讓他全力去對付狄嘯康,而不會注意到另外還有一個沒被他放在眼中的人,纔是他真正的致命對手。
雖然唐溪對方濯塵並沒有太多的好感,但比起方哲耀和方凌玄來,起碼他不會讓她討厭,至少,能夠吹奏出那一曲有若仙音的曲子,如此人物,怎麼也要適合的多。
既然方濯塵是楚輕侯選的,那她也就幫他一把好了。
也不知道沉思了多久,方哲耀總算逐漸恢復過來,目光深沉,流露出幾許警醒和惱怒,雙拳緊握暗暗咬牙,彷彿徹底清醒。
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連最名正言順和他爭位的人已經死了,難道還沒有信心將一個臣子弄死嗎?軍權罷了,只要德慶帝還在,就有收回狄家軍權的可能,沒了權力,他想要收拾狄家是在易如反掌,比收拾方凌玄還要容易。
長長的舒了口氣,方哲耀走到唐溪面前,英挺的眉宇間一片陰霾,面色沉沉:“難怪郡主說我還不配說那些話,現在我都明白了,本王任重道遠,在沒有絕對成功之時,那些話我不會再說,免得貽笑大方。”
“郡主的提醒我會牢記心中,不會辜負你一片情意的。”
眼簾擡起,他目光暗沉,幽幽閃過一抹光華,薄脣開啓道:“只是郡主,你既然對我說了這麼多,那本王是不是可以認爲,你依舊還會幫我,會幫本王真正得到那個位置?”
淡笑,似輕嘲,又似激勵,那彷彿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清冷笑容,看的方哲耀心頭一跳,就聽那俏麗靈動的少女起身,緩緩道:“我是不是還願意幫五皇子,這就要看你的表現了,和聰明人一起合作,才能活的更長一些,五皇子你說對不對?”
稍微欠身,方哲耀優雅的一頷首,笑了起來:“好,我明白了,郡主拭目以待,本王告辭。”
且不說唐溪如何處理方哲耀送來的一堆賞賜,就在方哲耀出了郡主府,乘車離開之後,一個隱藏在不遠處,相貌普通至極的男子狀似無意的掃了馬車一眼,很快也消失了。
狄府。
得到了探子的回報,狄嘯康身處密室,看着對面和他年紀差不多的黑膚男子,呵呵道:“如何,老夫早就給你說過,你這個外甥女可是個絕頂聰明人!能夠佈置的出那般計劃之人,絕對是將一切都掌控在手的,心思周密,手段通天,呵呵,不愧是蒼暮景的女兒,這一次,卻是你輸了。”
林守正擡頭,沉沉道:“不過是猜測,你怎麼能夠憑藉五皇子去了一趟郡主府,就說這一切是出自她之手?”
他這個外甥女,真的是越來越看不透了。十多年怯弱膽小,弱不禁風,爲何突然就像變了一個人一般,和以前截然不同?難道以往的她都是在假裝隱忍?
若真是如此,那個丫頭實在是心機太深,太可怕了!
捋了捋長鬚,狄嘯康道:“雖然是猜測,但老夫既然得出這樣的結論,也不是無的放矢。想要知道佈置這個計劃的人究竟是誰,只需要分析出究竟誰纔是幕後得益人,只要確定了這一點,任她隱藏的再深,都逃不過老夫一雙眼睛。”
“真是唐溪?”林守正眉頭一皺。
狄嘯康深沉一笑,伸出兩指:“一定是她,兩個疑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