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唐溪之名,可不是半個月前可以相提並論的。百年難遇的特殊醫道天賦驗證儀式,即使盛京城中絕對大部分人沒有親眼瞧見,卻並不妨礙唐溪全國揚名。
中年男人渾身一震:“你……你就是那、那個擁有特殊醫道天賦的奇女子?”
原來自己被普通民衆視爲‘奇女子’?唐溪莞爾一笑:“如今,班大師可相信我能治好你的手傷,不是在開玩笑了吧?”
看着中年男人激動的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有無言的淚痕默默流下,片刻,他掩面嗚咽,一股強烈的不甘和希望由此萌生。
等班輸冷靜下來,唐溪道:“先生放心,我既然說了,就一定能夠做到。只求大師傷勢痊癒後幫我鍛造一件小東西,並保密,這就行了。”
之後的事水到渠成,唐溪檢查了班輸的手傷,雖然已經傷了十多年,且傷到了經脈,但對於她卻並不是不能治。
進行了第一步治療後,唐溪暫且離去,約定明天早上再過來。要治好班輸的陳年宿疾,還有一些重要的藥材要準備,並不是隨便治治就能夠好的。
離開簡陋的鐵匠鋪,唐溪在外奔波一天,也有些累了。剛進門,遠山似乎一直在門口守着,一見到她就迎了上來:“小姐,舅老爺來了。”
舅舅來了?唐溪眉頭一蹙,原本愉快的心情變得有些沉重。
孃親林氏身患怪病,時日已久,已經拖成了宿疾。雖然唐溪身負特殊醫道天賦,最近更是治好了不少重症怪病的患者,但對於自己最重要的人,卻一籌莫展,束手無策。
舅舅林守正,是她孃親林氏僅有的親人,是一名雜貨商人。他常年奔走於邊境,只爲了尋找一味能夠緩解林氏疾病的特殊藥材,而這一次,想來也是林守正又尋到了藥材,來唐家給林氏送藥吧?
對於這位舅舅,唐溪並不是很喜歡。縱使他一直爲林氏提供治病的藥材,且是她唯一的親人,唐溪也依舊對他生不出半點好感。
“知道了,舅舅在哪裡?”唐溪問道。
“舅老爺來了好一會了,先去見了老爺,現在在靜雅苑陪二夫人說話。”
走進靜雅苑中,周圍悄無聲息,就連苼蘭也被屏退站在月門外,一副無聊的樣子。
心頭一動,唐溪想起了什麼,讓苼蘭依舊守在門口,這才走到林氏房門前。果然聽見裡面傳來了說話聲,一男一女,正是孃親和林守正。
“好難得纔有這樣的機會,你就和她說說,有什麼困難的?她既做了楚輕侯的弟子,這麼點事是再容易不過了!”
“這怎麼可以?溪兒要是幹出這樣的事,一旦被發現,不但名聲沒了,只怕連性命都會丟啊?不行……不行,我絕對不答應。”
“你女兒重要,我的命就不重要?別忘了,當初是誰將你送到盛京城來,才讓你們母女過上了如此安穩的好日子!享受了這麼多年,也該付出一些了。”
“哥……”林氏聲音哽咽起來:“我求你了,不要這樣。”
林守正陡然擡高了聲音,語調變得冷漠倨傲:“吉桉,別忘了自
己的身份!你還真當自己真是我妹妹了!”
吉桉!
這個有些怪異的名字,瞬間將唐溪瞬拉回半年前。
那個時候,原主剛剛上吊自殺,她才醒來。身體極度不適,在牀上昏昏沉沉的躺了三天,林守正或許以爲她昏睡過去了,和林氏當着她的面說了一些話。
唐溪才知道,其實原主並不是林氏的親生女兒,而且林氏,也並不是林守正的妹妹,而是他的侍女。
從那以後,她就知道了林守正的身份,更清楚他並不是如表現出來的一般,甘願做個奔波於盛京城和邊境之間的雜貨商人。他真正圖謀的事情,雖然並沒有明說,但唐溪已經猜到的差不多了。
房中,林氏的聲音軟了下來,帶着泣音:“少主,我求你,不要讓溪兒去涉險!這麼多年了,我已經將她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女兒……我、我怎麼能讓她去……”
“娘,我回來了!”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了。
笑容滿面的唐溪對上一臉驚愕的林守正,微微一愣,隨即視線轉到了林氏身上。
一身藕荷色繡梅花褙子,林氏跪在地上哭的淚眼婆娑,眼圈都紅了。一滴滴淚水順着潔白的面頰滾下,連尖尖的下巴上也帶着淚滴。擡眼看到是唐溪,她飛快的抹去了眼淚,想要掩飾什麼。
唐溪走過去扶起她,表情冷了下來:“舅舅,你又對我娘說什麼了?”
“溪、溪兒,你怎麼回來了?”完全沒料到唐溪會闖進來,更擔心被她聽到剛纔的話,林守正一怔之下,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林氏連忙岔開話題:“你舅舅是來給我送藥的,屋裡窗戶沒關,可能是風大吹了眼睛……”
“娘,你不要幫他說話了。”
唐溪清冷的看着林守正:“舅舅,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鄭重給你說。若不是看在你這麼多年來,一直爲我娘送藥的份上,你每次來都讓她不高興,這次還弄哭她,我是絕對不會再讓你踏進唐家的大門的。”
“我娘也是你妹妹,除了我,她只有你這個親人了。你們兄妹之間有什麼過節恩怨,這麼多年了,也應該放下了。縱然你放不下,也不要拉着我娘跟你一起受苦。”唐溪彷彿是在暗示什麼。
“溪兒,哪有這些事……剛纔我只是讓你娘給你說……”林守正面色難看起來。
幾曾何時,那個尺許長的小女娃不但長的秀麗標緻,居然還有膽子這般跟他說話了?吉桉不是一直說她這個女兒乖巧柔順的嗎?
“說什麼?”唐溪冷然看着他。
“不要說。”林氏突然喊了一句,眼中帶着一絲哀求。
似乎被這三個字提醒了,林守正終究是沒有說出來,只笑道:“溪兒,舅舅是聽說楚神醫收了你做弟子,想提醒你跟着她好好學,沒有別的意思。”
掃了一眼林氏的神情,見她有些鬆懈下來,唐溪淡淡道:“這是我的事,就不勞煩舅舅操心了。我還有些話要跟娘說,就不送舅舅了。”
他這個外甥女,似乎有些開始脫離掌控了呢?也不知道當初留下她
一命,將她帶到盛京城來,究竟是福是禍?
林守正眼神一暗,深深的看了林氏一眼,離開了。
唐溪關上門,坐回林氏身旁。
經過剛纔的打岔,林氏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眼睛雖然還有些紅,但已經看不到淚痕了,她攥着一張手絹,似乎有些不安,擡頭看看唐溪,雙脣動了動卻沒出聲。
對於這個真心疼愛自己的女人,唐溪是完全將她當成自己親孃的。前世她沒有享受到多少慈愛,這一世,她倍加珍惜。
微微嘆了口氣,唐溪低聲道:“娘,若是舅舅說話不好聽,以後就少見他了吧。”
豈止是不好聽?分明是威脅!只是……她知道林氏有苦難言,她更是不能挑明,只能委婉的勸了。
“溪兒,你舅舅這個人就是這樣的。”林氏勉強一笑,裝出不介意的樣子:“他一個生意人,常年奔走在邊境,若是沒點氣勢,豈不是容易被人欺負?他剛纔就是聲音大了,你也知道爲孃的脾氣……”
拉着女兒的手,林氏心中一陣感慨。十多年了,當年的事已經湮滅在時間中,如今已經物是人非。若是再挑起波瀾,又是一場驚天大禍啊!
心頭一凜,她趕忙道:“看在你舅舅常年爲娘辛苦的份上,你就不要怪他了。”
若不是因爲這樣,她今天才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他呢!
唐溪想想,淡淡一笑:“娘,不說他了,女兒給你檢查一下,看身子有沒有起色。”一邊說,她一邊握住了林氏的手腕,後者淺笑的溫柔,滿臉慈愛的看着她。
片刻,唐溪起身,在林氏牀頭的櫃子裡摸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又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娘,吃了這藥,至少三個月內不會發作了。”
聲音有些黯然起來,帶着一絲無奈:“娘,我真是沒用,枉費身負特殊醫道天賦,卻連你的病也治不好。”
林氏的病已經好多年了,據說是當年躲災前往盛京城的路上突發的。
十五年前,正是東秦國和北越國傾國一戰、死傷無數的那一年,民不聊生,災禍橫行。林氏一個弱女子,又帶着不足一歲的她,千里迢迢進京投親,能活下來已經不錯了。
從此以後,林氏每年都會發病,即使在唐家養了十多年,吃了無數的藥,依舊不見起色。近半年來,唐溪親自爲她配藥,還研究了無數丹藥,也僅僅是將林氏發病的時日推遲半月一月,起不了根本作用。
有時候,唐溪也會懷疑林氏是不是中了什麼奇毒,纔會導致每月發作,因爲林氏的體內,的確有一些奇怪的徵兆。但林氏說自己當年是感染了疫病,傷了身子,能活下來已經不錯了,哪會有人對她下毒?
這一點,唐溪也覺得在理,依照她的醫術,就算林氏是中毒,在她天賦之力的治療下,早就應該完全康復了,爲何至今依舊三月一發?
至於林守正從邊境爲林氏尋來的藥材,的確是針對她這個症狀的,這點唐溪倒沒有懷疑。只是無論吃了多久,林氏病情始終無法治癒,成了她心頭扎着的一根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