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溪語氣很慢,很平和,聽不出絲毫殺意,但花飛就有一種感覺,眼前這個清秀俏麗的少女,是真的動怒了。
她繼續說着,恬靜悅耳的聲音猶如天籟,絲毫不顯殺機:“我不想親自動手,雖然我有幾十種辦法,讓他死的悄無聲息。”
對於那些故意找事的人,她一直沒怎麼放在心上。無論是最初的馬凝雨、蔣正陽,還是開醫館後遇到的方康泰等人,就算是在相國寺中陳婉舒如此設計,想要毀她名聲,她都事後笑笑而過,頂多給點小教訓。
但這次,她實在是怒了。如此歹毒的陰謀,分明就是想置她於死地,如此她還能忍,那她就不是重生後的唐溪了!
花飛心頭一寒,哪裡不知道眼前這個嬌俏少女的手段?
他乾笑道:“他這種人,自然不勞煩小姐親自動手。他既然是想毀了小姐的清白,我看,不如直接一刀殺了。”
“除了殺,你還會什麼?”唐溪冷冷的看着他。
陳家如此用心險惡,已經將她惹到了極限,若是一刀殺了,豈不便宜了他們?
花飛一臉訕訕,連忙又道:“那要不……也毀了他名聲,讓他遺臭萬年?陳雲揚的父親可是五城兵馬司指揮,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兒子若是傳出點什麼,不但他老子的臉上更黑,整個陳家都要丟人。”
“主意你自己想,”唐溪看着他道:“給我辦好就是了。”
花飛立即點頭:“好,我這就去安排。”
正面應對,或許他抵擋不了盛京城上百號禁軍侍衛,但僅僅是陳雲揚一個,況且現在還改頭換面,要對付他,簡直易如反掌。
花飛的動作的確快,有關城南兵馬司僉事陳雲揚的事,在三天後就傳的沸沸揚揚。
陳家。
陳夫人撲在陳雲揚的屍體上,幾乎哭的暈了過去:“我的兒啊,你怎麼會……怎麼會……昨天早上你還來給娘請了安,怎麼今天就……”
陳婉舒更是哭着拉着父親陳達的手,不停的哭道:“父親,哥哥到底是怎麼死的?誰敢殺他,父親,你要給哥哥報仇啊!”
她知道哥哥是在最大的青樓夢仙閣出的事,但究竟發生了什麼,哥哥又是怎麼死的,她完全想象不出。
哥哥陳雲揚可是城南兵馬司僉事,手下掌管着五十多人,況且,就算不提皇后姨母的名頭,僅僅是父親的身份,誰敢對她哥哥動手?
“哼!”陳達將女兒的手拂下,一臉陰沉,滿心憤怒。
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跑去喝花酒也就是了,看上個頭牌紅姑娘,玩玩也就是了。居然……他居然敢和監察院鹽課御史狄元愷搶女人,結果被對方的手下推下樓,生生摔死!
狄元愷雖然只是監察院鹽課御史,但他老子可是兵部尚書狄嘯康,而且他還有個統領二十萬大軍的哥哥平東大將軍狄元峰!他這個五城兵馬司指揮在對方眼中,根本就是個渣!
就算他豁出去了告御狀,就算德慶帝一時清明,動手那人不過是狄元愷的手下,人家一句失手,頂多交出那動手的下人。有兵部尚書狄嘯康這尊大神,怎麼也算不到狄元愷頭上,他兒子的仇一輩子也報不了!
最重要的是,狄嘯康是他頂頭上司
啊!
陳家這邊滿室愁雲,而唐溪卻看着花飛,不知是該誇獎他,還是懲罰他。
“你不是說毀他名聲嗎,怎麼把人弄死了?”
雖然背上人命債,但唐溪並沒有放在眼中,前世這種手段她不知道做過了多少,爲了唐門的興旺和安全,就算是她親自下手的,也不在少數。
陳雲揚當初讓花飛毀她清白,這不亞於就是殺了她一般。加之陳婉舒幾次三番對她下手,現在不過死了個哥哥,她那口氣只算勉強出了一些罷了。
只是,她說的是毀陳雲揚名聲,現在他卻死了,究竟如何,她怎麼也要問清楚。
花飛一臉訕訕:“小姐,這……這真的是意外啊!”
知道陳雲揚平時好這一口,花飛買通了陳雲揚一個朋友,說起夢仙閣有個快要掛牌的清倌人,邀他一起去看熱鬧。陳雲揚立馬上了心,卻不想銀子付了,連那位白妖嬈姑娘的面還沒見到,狄元愷就來了。
比陳雲揚還要囂張百倍,狄元愷直接要老鴇叫白妖嬈出來,陳雲揚怎麼甘心?明明是他先來的,還付了銀子,怎能讓別人搶了先?
一言不和,狄元愷的下人直接將陳雲揚掀飛,掉到樓下當場摔死了。花飛本想設計陳雲揚青樓嫖妓,結果被光溜溜的甩出來,沒想到事情演變成這樣,沒法,他趁亂趕緊走了。
“你就這樣辦事的?”唐溪真是哭笑不得。
“誰知道那狄元愷這麼囂張?實在是意外啊!偏偏陳雲揚又中了我的迷藥,頭腦昏昏沉沉沒認出他,這就……”花飛坐立不安,生怕自己會被唐溪收拾。
他連忙解釋:“我之前安排的好好的,可誰想到陳雲揚來的這天,偏偏狄元愷也來了?他早就是京城一霸,陳雲揚對上他,這還不就……”
“你若不給他下藥,他也不至於昏了頭,連狄元愷都敢惹。”唐溪淡淡的道。
“還不是那個白妖嬈太漂亮了,還沒有正式掛牌,名頭都傳出去了。”花飛色心不改,不覺想起他偷偷潛入房間中看到的那個美人,邪邪道:“那個女人,真是活色生香,豔骨香肌……”
唐溪眉頭一蹙,冷冷道:“怎麼,你還看上那女人了?第一次就辦事不力,你說該怎麼受罰?”
“啊?”花飛一臉驚恐,頓時回過神來。
“明天,你將整個唐家裡裡外外都打掃一遍,若是被我看到還有半點灰塵,你就給我舔乾淨。”
“是是是。”還以爲又要被打斷關節,一聽是打掃衛生,花飛連忙點頭。
待花飛走後,唐溪幽幽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她留下花飛這個決定,究竟是對是錯。
不像前世,她手中可用之人實在太少,鑑於朝中風起雲涌,德慶帝又是如此昏庸,她甚至不敢隨便相信任何一個接近她的人。她要做的事,若換了個開明盛世,只怕不出三年就能見雛形,而現在,她只覺得遙遙無期。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身影,上官遙遠,前幾天救了她的人。
赫赫有名的蜀中第一世家,上官世家乃是百年皇商,擁有三條鐵礦脈,富可敵國,和江州的司馬世家齊名。和若是能夠藉助上官遙遠的幫忙,那她……
不覺又搖搖頭,這想法似乎有些
可笑了。
上官遙遠和她什麼關係,憑什麼要幫她?無論他能不能對上官世家全權做主,還是他值不值得信任,她心中都不清楚。不過想想罷了,想要真的決定,還要認真的考慮一番。
不再去想陳雲揚的事,第二天,唐溪去明溪館坐診了一上午,下午終於又去了班輸的鐵匠鋪子。
要打造的第二件暗器,她已經想好了,這次更加小巧,是一枚指環。
“唐姑娘,老夫可是等你幾多日了啊!”一見到唐溪,班輸一臉熱切的迎了上來,班平連忙端茶倒水,恭敬又殷勤。
待唐溪在天井中的石凳上坐下,又喝了幾口茶,班輸不待唐溪說明來意,就興奮的讓她稍等,隨後去鋪子裡端了個東西出來。
說是端,因爲這東西個頭的確不小,而且分量不輕。唐溪一眼看去,不覺一怔。那東西表面流光閃爍,呈現出一片虹暈之彩,絢爛繽紛,時隱時現,彷彿一件華美精緻的觀賞之物。
“唐姑娘,這是鄙人這幾天打造的,送給你。”班輸正色道。
這是一個一尺大小的煉丹爐,四面雕刻着細密的雲雷紋,四片捲雲式的肩翼鑲嵌在腹部,圓形的丹爐蓋上,更是有無數精緻繁複的花紋。加上通體色彩斑斕的虹暈之光,幾乎看的唐溪失了神。
她盯着那虹光,不由得喃喃出聲:“虹彩隕精鐵?”
完全沒有想到,能夠鍛造出甲品、甚至是天品武器的必須材料虹彩隕精鐵,竟然會在這個時空看到。唐溪一怔之下,飛快的接過丹爐,細細的詳看。
她那幾個字也被班輸聽到了,不覺蹙眉道:“唐姑娘說什麼虹彩……”
“班大師,你這丹爐可是用虹彩隕精鐵鍛造而成?”唐溪一臉正色。
“難道唐姑娘說的虹彩隕精鐵,是指我用的百彩隕精鐵?”
班輸見唐溪面容凝重,也不覺認真了起來:“鄙人知道唐姑娘擅長煉丹,這纔想鍛造一個煉丹爐送給你。這丹爐中添加了一塊百彩隕精鐵,是我多年前剩下的一塊材料,一直留到現在。我想着效果不錯,就用進去了。”
“唐姑娘也知道這百彩隕精鐵的作用?”
凝眉正色,唐溪想了想,斟酌了一番用詞才道:“分量相對其他的鐵或青銅要輕一些,且製成的器具不易損壞,無論是添加在普通的鐵還是青銅中,都能夠很好的融合,且柔韌性好……”
其實她說的,就是密度低,強度高,塑性好,延展性絕佳等等,只不過這些都是現代詞彙,必須將之轉換成班輸能夠理解的。
得到班輸的肯定回答後,唐溪基本已經能夠肯定,這百彩隕精鐵就是虹彩隕精鐵!
之前還擔心材料不好,就算班輸的技藝絕佳只怕也不能完全達到她的要求,這下竟然發現了虹彩隕精鐵,她放心了。
“班大師,這百彩隕精鐵難道是你提煉出來的?”唐溪眸眼中閃耀着一抹星光。
一聽唐溪的話,班輸渾身一震,神情劇變,眼瞳中濃濃的回憶之色,整個人更是沉浸在了往事之中。
那抹一閃而逝的痛苦和悔恨,更是被唐溪捕捉的清清楚楚,雖然班輸已經竭力掩飾,但他的表情變得實在太突然,不得不叫唐溪懷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