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兒,乃是吐蕃統治其他小國時,設置的官名。
雖然名義上,附屬吐蕃的各小國都保持着獨立的性質,但卻被吐蕃設置節兒這一官職來監其國政。
就如大唐要冊命他們的贊普一樣,吐蕃也同樣會對附屬其的小國冊命封王,授之小國國王的告身(任命狀)爲金色,被稱爲金告身。
而被吐蕃任命的節兒,唐人大都稱之爲節度使,則是被封以銀告身。
雖然吐蕃節度使的告身,比其他小國國王的金告身地位低,但這些國王,都必須稟其指麾。
而這也是吐蕃爲何能夠在其周邊,包括他們境內的部落當中,使自己的政權形成有效控制力的原因。
其制度與大唐相比,少了儒家思想的仁治,但多了一絲蠻夷的霸道,但卻使得吐蕃的政權形成更大的影響,穩固的控制着周邊小國。
並不會像大唐在遼東、雲中、安西等地一般,時不時就鬧出人家造反的亂子來。
而這點兒,文成公主心裡比誰都清楚節兒意味着什麼。
如今被李弘提出,文成公主想不怕都難,如果承認了李弘節兒的身份,並接受受其監管。
吐蕃就將真正的失去自由度,就會像被吐蕃控制的小國一樣,永世不得再獨立,而且很可能會慢慢的被吞噬。
但看李弘的意思,分明就是你都封了裴行儉等人了,我這個大唐自封的節兒,也應該監管你們的國政了吧,就跟你們監管人家國政一樣。
文成公主不說話的只是搖頭,但此事兒因爲吐蕃開了頭,李弘如此要求,也不是很過分。
但事關重大,別說是她,就是加上芒鬆芒贊、嘎爾贊卓等人在座,恐怕也沒有誰敢應李弘這個要求。
看着李弘那似笑非笑的德行,文成公主心裡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但此刻被人拿住了話把兒,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想了想,只好拖延道:“節兒一事兒事關重大,不單我們需要商議,就是你李弘,恐怕也得有了大唐的告身之後,在可以把此事拿到吐蕃朝堂議論吧?”
“還用議論?難道我這個節兒能不能監其國政,還需要你們的同意?如果是那麼麻煩,乾脆我廢了芒鬆芒贊,我自己來坐這贊普的位置好了。我在吐蕃耗個三五年的,我就不信我擺不平這些七七八八的吵鬧部落!”李弘一臉驚訝的看着文成公主,想拖延時間直說就是了,還你們議論!
用你們議論、商議然後再同意的話,那我這個節兒是不是當的也太軟弱無能了。
“你當贊普?你先問問老身同意不同意!李弘,不要以爲你現在陳兵聖城,你就可以在吐蕃無法無天,如果你把老身逼急了,老身不在乎跟你來個魚死網破!大不了就是再多死一些吐蕃百姓,但你李弘,你認爲你能安全無恙的離開吐蕃?!”文成公主急了。
廢贊普,這個小魔王竟然真敢想,但又不是不可能,以他那從小就雷厲風行的手段,惹急了說不準真的就能夠把芒鬆芒贊給廢了,然後立自己爲贊普。
“此事需請贊普、大相、副相等人共同商議,才能定奪。但前提是,需要你拿出大唐的告身來。”文成看着吊兒郎當,沒有個正形的李弘。
但那一雙明亮的眸子裡,射出的寒光卻讓人心底寒,讓人不得不把他說的話重新審視一番。
“行,沒問題,走吧,我跟你們一塊兒過去商議去。算了,不用了,反正你們的大臣都在這裡,阿史奴,你去喊他們過來,就說我姑姑找他們有要事相商。”某人真把自己不當外人,理所當然的說道。
人家要商議關於他節兒監國一事兒,他還跟着去,那你讓人家怎麼商量?
文成公主自然是不會同意他的提議,看也沒有看他一眼,起身就向門口走去,走到一半時才現,自己來這裡的初衷,不是讓他騰出這宮殿嗎?怎麼到後來變成了跟他談條件了!
想到這裡的文成公主,站在門口望了一眼天空的太陽一眼,眼前一黑差點兒暈倒在地。
長安城一早的朝堂上,衆朝臣因爲是否封李弘爲吐蕃節兒一事,已經進行了不下八百遍的議論了。
但到了現在爲止,還是沒有能夠達成共識。
而在羣臣當中,就要數中書省的官員此刻最爲難熬了,如今他們感覺就像是胡餅一樣,被人放在鍋上,翻過來覆過去的拍打、燒烤着,好不難受。
羣臣有的以大唐立國以來,從未有此先例爲由,建議不應封太子殿下爲吐蕃節兒。
而有的人則以,如今太子殿下身兼戶部尚書、京兆府府尹、安西都護府大都護等職爲由,認爲不應該再爲太子殿下封其餘官職。
太子殿下作爲大唐的儲君,不應該常年駐守邊疆,而是應該立刻召回,在朝堂之上學習治國安邦之術。
當然,其中也有人舉雙手贊同封太子殿下李弘爲節兒,因爲節兒的權利可以讓大唐安西都護府,最大程度上處於平和時期。
李治黑着臉看着朝堂上的衆說紛紜,久久不出聲。
節兒等於節度使?李治在腦海裡思索着這個詞兒,他有些想不通,節度使難道能夠制衡吐蕃不成?
唐代節度使源於魏晉以來的持節都督,意爲節制調度。
而此時的持節都督還並沒有演化、展到權利的巔峰時期,如今不過是一個都督視察的持節名稱,並不是一個常任的官職。
所以就是李治,也是心裡納悶,一個小小的,從未被納入正式官職體系的節度使,能夠給吐蕃形成多大的約束力。
但看着李弘的摺子,信誓旦旦的樣子,好像只要這個節兒一加身,就能夠對吐蕃形成有效的控制。
看着衆臣子依舊吵鬧不休,李治輕輕的咳嗽了兩聲,待羣臣安靜下來後,才緩緩說道:“太子如今身在吐蕃王城邏些,自然是比朕還有你們要清楚此職位對吐蕃的約束力,朕認爲,中書省可擬旨任命太子爲吐蕃節兒,連同裴行儉、戴至徳等人官職一併擬旨下。”
“陛下,臣等認爲,此事萬萬不可,如果開此先河,那雲中等都護府的大都護,要是都上奏請求任命節兒一職,又該如何是好?”
“只此一例,下不爲例。”李治看了一眼反對的李義琰,剛剛恢復他吏部尚書的官職,現在又開始折騰了。
李義琰看了看其他幾人,特別是中書省的裴炎、門下的岑長倩等人都不在言語,最後無奈的嘆口氣,把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散朝後的李治在御花園裡來回溜達,手裡拿着一封文成公主的信件,裡面自然是請求他不要任命李弘一事兒。
來回溜達的李治,不由得想起,前幾年李弘在長安時,自己與皇后出行後,命他監國的那兩三次。
好像在他監國期間,朝堂上的政務,都被他處理的很順暢,無論是大事小情,都能夠讓他輕而易舉的化解。
想到這裡,李治又是不由自主的仰天嘆氣,隨着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那力不從心的感覺是越來越明顯。
有時候真希望自己能夠禪位給李弘,自己做個悠哉的太上皇算了。
就在李治獨自在花園裡,鬱郁不得志,心情沉悶的無處泄的時候,某人卻在布達拉宮開始了他的**生涯。
大唐的告身還沒有到達吐蕃,如今不光李弘沒有大明宮的旨意,文成公主也一樣沒有等到李治給她的回覆,兩人現在就是較着勁,就看李治會支持他倆誰了。
李弘自然是滿懷信心,對於父皇怎麼看待自己的請求摺子,充滿了信心,他相信,不出意外,再有半個月的時間,自己吐蕃節兒的官職告身,就會到達吐蕃。
文成公主卻是憂心忡忡,她自己也知道,身爲皇家宗室的她,如果是跟其他人在李治面前爭鬥,或許還有點兒勝算,但若是跟這個小魔王爭鬥,勝算恐怕都不到一成了。
畢竟,從這個小魔王出生到現在,所做的任何事情,背後都是有着他父皇跟母后,暗自支持的影子。
文成剛剛走到殿門口,就聽見那個討厭的聲音在訓斥芒鬆芒贊跟嘎爾贊卓。
嘎爾贊卓跟其他吐蕃官員,被李弘囚禁於布達拉宮已有四個多月,不管這些官員如何請求,李弘就是不讓他們出去。
“以你贊普的名義,加上我這個吐蕃節兒的名義,給他們的領下令,在一年之內,任何部落最後的落腳點,就將是他們永久的牧場,以後無論何時都不能再更改。如果兩個部落處在相同的一塊草場,那麼就合併爲一個牧場。”李弘依然坐在象徵着吐蕃贊普的那把椅子上,而芒鬆芒贊跟嘎爾贊卓,則是分左右而坐。
在文成公主進來時,兩人正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弘在那裡替他們,理所當然的處理政務。
“那如果部落佔領的草場,來年水草不豐又該如何?豈不是還要爭奪?”芒鬆芒贊耐人尋味的眼神亂轉一圈,與嘎爾贊卓互望了一眼,緩緩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