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父子

蕭守道四人有些尷尬的坐在那裡,不知道該如何說話,原本想好的說辭,此刻再說出來早已經失去了意義。何況,原本這宮裡的事情是皇家自己的事情,自己等人拜見代王求情,已經是犯了忌諱。

“臣等多謝代王寬宏大量,爲臣等保全性命。”簫守規突然起身鞠躬行禮說道。

“看來還是有明白人,不是都那麼笨蛋。”李弘暗自想着,起身走到簫守規身旁拍拍他的胳膊,說道:“起來吧,明白就好,不讓你們說出口,就是不想落人口舌,我可以說,但你們不可以說出求情的話來,否則就是犯了皇家的忌諱,此事我自然會放在心上,何況義陽、高安兩人向來與我不錯,恐怕等我回宮後,她倆也會在我耳邊煩我的。”

“代王,這是臣等爲您準備了一點心意。”蕭暉起身說道,然後只見芒種在門口檢查完後,由濮王府的下人擡了進來。

李弘皺着眉頭看着可以裝下兩個他的大箱子,皺着眉頭問道:“這是什麼?”

蕭暉微微一笑,討巧道:“代王打開便知道了。”

李弘示意小寒打開其中一個箱子,頓時只見屋內彷彿一下子變得光芒萬丈、璀璨亮麗。身爲大唐的五皇子,他還確實沒有見過這麼多珠寶堆放在一起。

走近前,只見箱子裡最上面一層鋪滿了珍珠翡翠,瑪瑙玉石等珍貴物品,隱隱約約還能看見箱內一角處露出的黃金閃閃的亮光。

李弘的眉頭皺的更深了,蕭暉等四人看着李弘走到箱子跟前,頓時都輕輕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只要代王喜歡願意接納就好,不管此事成與不成,以後代王這艘船,他們是坐定了。

李弘費力的從箱子一角,掏出一塊金光閃閃的麟趾金,掂了掂分量,這應該是這個時代普通金錠中,最重的十兩金錠了。在此時的長安甚至是無法當作貨幣來用度,大部分都是收藏用。而且這個時期,金錠的形狀還侷限於馬蹄金、麟趾金、金餅、金板幾種有限的形狀。

“你們是怎麼把這些從宮裡弄出來的?”李弘看了一眼金錠上的官印,然後又扔回了箱子裡,拿出一串珍珠項鍊打量着問道。

“這……。”蕭暉神色有些不自然,想了下還是坦白說道:“這是之前就已經運出宮的,是蕭淑妃拿出宮備用的。”

李弘看了一眼尷尬的蕭暉,估計這些東西都是蕭淑妃爭奪皇后之位,用來在朝堂上下官員之間打點的,恐怕也是沒料到還沒有打點好,就被廢爲庶人了。不過也有可能是用這些東西,來保住她三個孩子以後的性命吧。

“拿回去留着吧,義陽、高安以後出嫁的嫁妝,恐怕蕭淑妃還沒來得及準備吧,這些留着就權當是她們的嫁妝了,對了,這串珍珠項鍊我留下了,回到宮裡我會親自還給義陽的。”蕭淑妃爲了爭後還真是下血本,連義陽唯一喜歡的一串珍珠項鍊都拿出來了。

“代王不可,這些並不是蕭淑妃的意思,是臣等四人商量決定的,全是爲了義陽、高安兩位公主以及雍王李素節的性命。”蕭守道急急說道,現在他好像有點兒明白了,蕭淑妃備用的這些東西,恐怕不是爲了自己的性命,而是防止自己一旦爭後失敗,用這些金銀財寶來保全三個孩子的性命吧。

李弘不耐煩的搖搖頭,稚嫩的童聲沉沉道:“你們拿回去替她們三人保管,放在宮裡她們何時才能用度?等出嫁以後分給她們,至於李素節,等他到了封地後再給就是了。就這麼定了,小寒送客。”

說完後李弘就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了蕭守道四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幾人都沒有想到,原本還笑臉相迎,挺溫和的代王,在見到數量如此巨大的金銀珠寶後,非但沒有顯出貪婪跟高興的神色,反而是一反常態,強硬的對他們下了逐客令。

小寒已經命令下人把箱子重新蓋好後,擡出了前廳。催促着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四人走出了濮王府。

王景並不是一個人前來,而是跟着他舅舅,也就是中書省中書令柳爽一起來拜訪李弘,此中目的,自然是希望在代王心裡增加一份籌碼。

而柳爽自然也知道,王景與慈恩寺的龜茲國人之間的貓膩,而他也是其中一員,如果沒有他的幫忙,出了長安城後,大唐三十里一驛的檢查他們就很難全部都無礙通過。

李弘剛剛與柳爽、王景二人在前廳坐下,太極宮甘露殿內,揚武正在向李治彙報這段時間李弘的近況。

“陛下,中書令柳爽與晉陽侯王景去拜訪代王了。”揚武低着頭說道。

“哦,何事兒竟然要讓柳爽主動去拜訪弘兒?”李治感到奇怪的問道。

揚武斟酌着用詞,小心的說道:“代王派自己的宮女給您送那水晶佩時,在回去的路上被人劫持了。代王暗訪後鎖定是慈恩寺劫走了……。”

“砰”一聲,李治雙手重重的拍在案几上,怒聲道:“你們是幹什麼吃的!麗竟門暗中保護他的人都是死人嗎?一個宮女你們都保護不了!”

揚武嚇得急忙跪在地上,顫抖着道:“陛下息怒,奴婢該死,奴婢當日只是叮囑他們保護代王的安全,並未想過宮女會出事兒,而且劫持之人手法乾淨利落,如果不是代王的宮女白露,匆忙間還留下了一些暗號,恐怕此事都無從查起了。”

“說結果!”李治氣的直哼哼,怒聲道。

“陛下,昨夜代王派人暗訪了慈恩寺,雖然未能完全探查到,但已經有七成的把握,確定是慈恩寺劫走了代王的宮女。”

“王景與柳爽又是怎麼回事兒!”李治漸漸冷靜下來,問道。

“回陛下,昨日代王尋找宮女白露留下的暗號,就在暗號消失的慈恩寺附近,碰見了王景的馬車去往慈恩寺,於是代王在那裡跟王景碰面……。”

“可是王景對弘兒有所不敬?所以今日邀柳爽去給代王道歉?不對啊,以李弘不吃虧的性格,如果王景敢得罪他,當時他就能讓王景受到應有的懲罰,其中是不是還有其他緣故?”李治是聰明的,而且是城府極深之人,從揚武的字裡行間敏銳的察覺到,此中肯定還有自己不知曉的事情。

“回陛下,是,代王懷疑王景就是劫持宮女白露的一員,但還未最終確定,獵豹跟驚蟄,此時正在慈恩寺打探消息跟查探可疑的人。”

“但是李弘現在卻苦無證據,又怕打草驚蛇毀了宮女的性命。而王景與柳爽拜訪李弘,則是想要查探李弘的態度?可是這樣?”李治閉目沉思了好一會兒,然後緩緩張口,旁觀者清的說道。

“是,奴婢派去的人是如此回報的。”

“你們麗竟門該提高警惕了啊揚武,自從朕從父皇手裡接手麗竟門後,就一直不曾過問,你可知道這是爲何?”李治看着跪在地上,如蝦米般縮起來的揚武說道。

“奴婢該死,奴婢辜負了陛下的信任,奴婢這就好好整頓麗竟門。”

“整頓是必要的,現在皇后知道李弘的宮女丟了嗎?”李治斜眼問道。

這纔是他現在最爲關心的,如果李弘在外面出了什麼差錯,武媚恐怕能夠剝自己一層皮下來,李弘可是武媚的心肝寶貝!如果李弘有一丁點兒不測,還不得跟自己又哭又鬧好幾天才罷休,而且到時候李弘也逃脫不了懲罰。

本來李弘一個月期限已到,就應該回宮了,自己卻又再次私自批准李弘,可以繼續滯留長安城,這罪過放在武媚那裡,恐怕可是讓她嚼舌根子的好藉口,想到這裡李治就有點兒不寒而慄的感覺了。

“還未曾告訴皇后知曉。”揚武跪地說。

“嗯,此事絕不可讓皇后知曉,加派人手繼續暗中保護李弘,還有……。”李治突然間頓了下來,起身在宮殿裡來回走動着,思索着這件事兒是自己插手,還是就讓李弘獨自解決。

他相信自己不插手李弘也能解決好,但他怕的是這小子性格太野,原本不大的事情,萬一弄的長安滿城風風雨雨的,到時候恐怕就瞞不住皇后了,其後果就不堪想象了。

下了決心的李治踢了踢還跪在地上的揚武,示意他起來,然後說道:“密令大理寺卿段玄寶、刑部尚書劉仁軌覲見。”

“是,奴婢這就去派人找他們進宮。”揚武躬身後退,退到門口後轉身就要派人去通知兩人進宮。

李治又在甘露殿喊道:“回來。”

揚武只好再次走進殿內,看着李治背手思索,然後李治俯身在案几上拿出紙張匆匆寫了幾行字。

“火漆封好,命他們可以聽從代王之命行事,也可視情況來自己便宜行事。”李治交給揚武后,繼續說道:“通知李弘,如果有事爲難,可以找這兩人相商,但絕不可給朕鬧的滿城風雨!還有,必須嚴重警告他……警告他……就說他母后十分生氣,自己小心行事。”

說到最後李治都覺得自己妻管嚴的毛病改不了了,但爲了不惹武媚生氣,與李弘還是要通氣的。這樣一來,只要他們父子同心,武媚就是再生氣,也拿他們父子沒轍。

濮王府內,李弘對着柳爽說道:“雖然您每日都在宮內,但李弘還是第一次看見您呢,中書省在您的治理下,父皇可是從來都不曾費心勞力過,父皇也一直得意有您這樣的股肱之臣來輔佐他治理江山。”

柳爽五十左右上下,整個人白胖白胖的,慈眉善目,拂鬚呵呵笑道:“代王過獎了,臣雖然身居中書省長官一職,但如果沒有陛下點撥、提攜支持,恐也無法上中書省上下運轉如常,爲我大唐出謀劃策,這一切都是託陛下洪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