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對於什麼最爲恐懼?恐怕無怪乎就是未知跟未來。而相對於能聽能看見的戰爭廝殺場面,只有廝殺聲卻沒有看得見的廝殺景象,也是能夠讓人在心裡產生一番恐懼的。
自己給廝殺聲腦補的廝殺畫面,往往都是自己內心深處最爲害怕、最爲血腥慘烈的畫面,所以這也是爲什麼,這個時代的夜戰不多,因爲夜戰對於敵我雙方的心理意志都有着極爲嚴苛的考量。
新羅、百濟的三千敗軍,便是在夜幕下被溫君解與謝夫婁射殺,而這個時候,柳京城城樓上,原本爲大唐軍隊歡呼雀躍的高句麗青壯勞力,在聽到看不見的廝殺聲時,臉色瞬間便嚇得面無人色,噤若寒蟬了。
身爲金吾衛左將軍的劉祥,面對那些能夠聽到廝殺聲,卻看不見廝殺場面的高句麗強壯勞力,手裡的馬槊飛快的從他們的背上掃過,在得到李弘的命令後,在城牆上邊吼邊走:“聽見了嗎!那便是新羅、百濟在射殺他們臨陣退縮的膽小鬼!他們對自己人都是心狠手辣,鐵石心腸!如果你們不打起精神,拿出勇氣來鎮守你們的王城,城破時,不光是你們,還有你們的家人,孩子,都會被新羅、百濟無情的嗜殺!如今有我大唐軍隊爲你們做最堅固的盾牌,同樣,今日白天也爲鎮守你們的王城,全殲了新羅、百濟聯軍!這便是告訴你們,他們的力量很弱小!只要我們堅守城池這座堡壘,完全能夠輕易的把他們拒之城外!另外,我在此警告你們,如果敵人攻城時,如被發現臨陣退縮、只是一味躲避者,老子便第一時間把你從城牆上扔下去!”
不大會兒的功夫,這一段話便在柳京城城牆上此起彼伏的響起來,一遍唐話一遍舌人的翻譯,震懾、穩定着城牆上高句麗青壯勞力那對新羅、百濟大軍膽怯的心。
大唐如今軍事實力的強悍,不再是單純的唐兵戰鬥力強大,而是整個系統的強大,以後勤等等補給,包括醫護營的建立,纔是整個大唐軍事實力強大的最大保證。
如今在遼東,特別是安西四鎮對醫護營等後勤的重視,越發使得整個大唐對於除了軍隊戰鬥力以外,其他環節的重視。
這種先進的戰略編制,雖然是沿襲了時代的‘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主旨思想,但在細化區分上,還是讓整個軍事實力有了質的提升,領先了這個時代對軍事的認知程度,從而最爲明顯的表現就是,大唐軍隊這幾年的傷亡率直線下降。
一萬金吾衛與三千浮屠營在這一戰並沒有付出大的代價,特別是三千浮屠營在這一戰,不單是讓李治與文臣刮目相看,就是原本一直對浮屠營抱有輕視態度的金吾衛左將軍劉祥,以及右將軍熊渠,也在這一戰之後,對浮屠營的態度改觀了不少。
特別是右將軍熊渠,今日可是親自率領金吾衛上陣殺敵,對於浮屠營的戰力更是有了一個更加直觀的印象,甚至他暗地裡都有些懷疑,這些浮屠營的兵士,是不是已經在戰鬥力上超過了他們金吾衛!
李弘站在城樓上,剛剛安排完了金吾衛的換防,今日出城迎敵的一萬人與未出城的一萬人換防,給予他們一夜的時間來休整。
草草在城牆上吃完飯,剛剛抹完嘴,尉屠耆就跑了上來,低聲說道:“殿下,您看城外。”
“怎麼了?”李弘疑惑的從城樓內走到城牆上,順着尉屠耆的手指方向,望向城外遠處,火光照耀下,那影影綽綽的一片簡易的帳篷。
尉屠耆把望遠鏡遞給了李弘,臉上露出一股嗜血的神情,低聲說道:“殿下,您看火光最盛處,那些被真的帳篷包圍的地方,是不是各有一頂疑似王帳的帳篷?”
李弘拿過望遠鏡,瞬間眼前原本模糊不清、看不真切的城外火光最盛處,確實是一左一右有着兩頂王帳存在,四周自然是還有巡邏的兵士持戟徘徊。
而在遠離王帳處,那些新羅、百濟兵士紮營的地方,那些所謂的帳篷,一些是牧民一類的帳篷,而更多的則是以兵士盔甲等等臨時搭建,湊在一起做的擋風的幕牆罷了。
細細觀察了一番後,李弘敢肯定,那兩頂王帳絕對是貨真價實的王帳,絕對不是虛張聲勢的王帳,看着在王帳門口進出的將領神色,便知道這不太可能是敵軍的疑兵之計。
但爲了保險起見,李弘還不能現在就下判斷,飛快的放下手中的望遠鏡,說道:“召獵豹、驚蟄速速過來。”
“是,殿下。”尉屠耆精神一震,今日一戰他還沒有打過癮呢,雖然受了一點兒輕傷,但對他來講,那根本就不叫事兒。
白小姐從那個裴小姐處爲親衛隊親自要的創傷藥,如今可是浮屠營跟太子衛隊的標準配置,就是醫護營也用了這些藥,其效果對於他們來說,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至於錢什麼的他就不清楚了,反正白小姐叮囑過,此藥需省着點兒用,但也不能因爲捨不得用而延誤了傷勢。
自然,這些都是不用白小姐叮囑的,從軍之人都知道,如果有好藥,自然是第一次受傷就開始用,沒有說是留到命快沒了的時候用。
何況好藥就是命,用好藥的本意就是希望最大限度的保障小命在戰場上,能夠最大可能的握在自己手裡。所以他們上了戰場後,從來是不會珍惜這些好的創傷藥的,畢竟珍惜跟捨不得用好藥,那是拿命在博,這藥跟命孰輕孰重,他們心裡還是知道的。
驚蟄、獵豹兩人還沒有到來,倒是李治再一次跑到了城頭上,不過這一次,並沒有穿着便服,反而是穿了一身烏黑的盔甲,把他那套燒包的金色盔甲總算是沒有再穿上了。
身後跟着的自然是金吾衛的精兵強將,格希元、史藏詰等文臣,此時都換上了盔甲,但在城牆昏暗的火光照耀下,李弘還是能夠清楚的看到,這冰冷堅硬的盔甲被那些文臣穿在身上後,是有多麼的難受了。
一個個的眉頭緊皺、臉色通紅,厚重的鎧甲像是讓他們身上長了蝨子般,一個個小幅度的扭動着身體各個部位,顯然是很不適應這盔甲在身。
“兒臣見過父皇。您此時應該好好在王宮歇息纔是,這裡有兒臣足夠應付了。”李弘陪同李治站在城牆上,望着城外遠處的火光說道。
今日的勝仗,算是給了李治一劑良藥,那眩暈症只是短暫的發作了一會兒便好了,在王宮裡心神不安的待了不到一個多時辰,便匆匆命揚武、連鐵給他換上盔甲,跑到城牆上來了。
李治如今給李弘有一種洗盡鉛華、返璞歸真的感覺,那身上睿智、淡然的氣質比以前好像精煉了不少。
撫摸着手中的橫刀刀鞘,含笑說道:“當年你與你母后前往翠微宮遇到暗殺一事兒時,你可知道,父皇對你當日的表現可是讚譽有加跟感動至極啊,而當時在形勢危急的情形下,不管是你母后還是你,都沒有撇下彼此獨自逃避,如今朕與你被困柳京,難道父皇就不能像你母后一般,一直陪在你旁邊嗎?”
李弘苦笑一聲,今日這是怎麼了,父皇怎麼變得更加有人味兒了?那孤家寡人的味道,好像徹底從他身上消失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更加不像是一個皇帝跟太子說話,也不像是父皇與皇子說話,倒像是平常的父子一般說話了。
“當時情勢所迫,兒臣倒是想把那些賊人引開,給母后逃路的機會呢,但兒臣那時尚小,無法覓得良機,如今兒臣能夠堅守城池,並且爲您創造撤退的機會,不能與當日的情形比較。”李弘有些腦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兩句話,說沒說明白自己想要說的話。
何況,當年與母后在翠微宮遇刺,自己當時的心境到底是怎麼想的,想怎麼樣兒自己都不清楚,情勢之下,自己也沒辦法、也沒時間作出更多的選擇,只能是護衛着母后且戰且退。
“不管形勢所迫還是真心所致,當年你與你母后共患難,父皇可是羨慕了很久啊,如今能夠與你共患難,父皇心下只有高興並無擔憂。所以,你可不能讓父皇失望,這城池可不能丟了,那樣的話,父皇跟你可就是要被俘了。”李治神情更加顯得從容,神色之間也是更顯睿智之勢,也越發給人一種寧靜致遠似的感覺。
獵豹與驚蟄在李弘張望間剛剛探出身形,李弘卻發現,父皇的身邊好像少了一個人,揚武與連鐵寸步不離的跟在父皇身後,但他的貼身太監花吉哪去了?
不過此時李弘還沒有時間去追問,倒是需要先讓獵豹跟驚蟄兩人,去儘可能的靠近城外新羅、百濟紮營的地方,探一探那兩頂王帳,是不是真的住着新羅跟百濟的王。
畢竟,以驚蟄跟獵豹的輕身功夫,以及潛藏的身手,是最爲可能探到地方那兩頂營帳的虛實的。
李治在旁邊聽到李弘對獵豹與驚蟄的命令後,頓時睜大了眼睛,眼神中有欣喜,也有一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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