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6 揚州碼頭

括州,也就是後世的浙江麗水所在地,如果以杭州爲中心,揚州與括州在地理上,便是呈直線處於杭州的一南一北,一上一下,兩地相隔一千多裡地,但都是頗爲繁華之地。

而大唐立國以來,多數的皇家宗室,以及開國勳貴的子孫,在李治登基以後,隨着關隴集團的瓦解,大部分的封地都被賜封到了淮南道的揚州、金陵等富庶之地。

而其他一些自然就是在江南東道的杭州、蘇州、括州等地,所以無論是淮南道還是江南道,或者是江南西道,都有着大部分的勳貴封地,以及勳貴豪門在此繁衍生息。

所以,江南自然是不缺乏如長安、洛陽一般的繁華,同樣,甚至比起長安、洛陽以來,那裡更適合百姓、勳貴豪門、世家大族生活,加上盛世康平的年代,如今的江南,絲毫不亞於大宋年間江南的繁華與富庶。

李弘如今想要把淮南道、江南東道、江南西道的勢力重新劃分,自然是需要與這一幫人進行一場鬥智鬥勇的暗戰。

三道每年給予朝廷的歲入,這顯然就是一塊大蛋糕,但經過世家豪門、商賈勳貴的瓜分後,朝廷每年能夠拿到的,已經是極小的一部分了。

繁華富庶的地方,往往就是貪污、走私等等犯罪者的溫牀,無論你是多麼顯貴、人品多麼高潔,到了這裡後,用不了幾年,你都會漸漸的被同化、被拉攏到某一個勢力範圍內,漸漸掉進物慾橫流的貪婪中。

身爲普通百姓的唐人,自然是不可能知曉這些天天迎來送往、表面上稱兄道弟,看似和睦的勳貴們,每天都在進行着利益的爭鬥,權利的劃分。

而只有身在高位,站在更高的角度,你才能夠看到平靜的外表下面,暗流涌動着的醜惡跟殺機。

婁師德的信息還是讓李弘不得不慎重思考,到達江南後,自己到底該如何行事兒,揚州自然是要去的,而且要待上很久才行。

何況自己的到來,一定會讓李敬業等人早早就做好了準備,想要揪住他們的小辮子,想要把他們拉下馬,不費一番功夫是不可能的了。

一道太子的旨意,在太子從洛陽登上司馬林親自給準備的船後,也同時到達了大明宮內的蓬萊殿內。

武媚疑惑的看着手裡李弘的摺子,這怎麼剛剛走,就來摺子了,難不成還沒走就打算回來了?

三千浮屠營秘密下江南,至於到哪裡,摺子中卻沒有說,只是讓其走陸路,往江南揚州方向走。

李弘站在船頭,白純緊隨其側,通濟渠上的風依然還是有些冷,白純的小臉凍的都有些發紅了,但依然是固執的陪太子站在船頭,不願意回船艙。

“你打算陪我站到什麼時候?”李弘側目,看着白純問道。

“請您回去啊。”出了長安的白純,明顯要開朗了很多,而且如今只有她跟李弘二人,沒有其他人陪侍在側,這讓她感覺,太子殿下完全是屬於她一個人的,心裡沒來由的感到幸福跟踏實。

所以別說是站在甲板上吹冷風,哪怕是站在刀山火海上受煎熬,她也是一百個心甘情願的。

“還是站在這裡冷靜冷靜吧,回去太熱,腦子容易煩悶,沒辦法理清脈絡。”李弘淡淡的回絕道。

白純不說話,伸出凍的發涼的小手,握着李弘的手:“不是還有三千浮屠營嗎?您不是已經告知皇后,允許三千浮屠秘密南下了麼?”

李弘看着白純,知道她一直沒明白,爲何原本屬於自己的浮屠營,卻還要通過母后來調動,爲何不是自己直接調動。

於是嘆口氣解釋道:“有些話不能明說,只能意會,跟父皇說等於白說,除非是很直白的說,但父皇這些年的心思一直未放在江南,而是一直放在文治武功上,御駕親征上,所以這徵完遼東後,一直美滋滋的以爲天下太平了,正打算享受呢,纔不會管我在江南呢。而母后這幾年對於江南的瞭解,甚至比你們精衛還要全面,調動三千浮屠,便是告知母后,我這一趟可是要披荊斬棘啊,有些事兒,還需要母后的幫襯。”

“江南兩道以及淮南道,真的有您想的那麼複雜嗎?感覺好像比您當年征戰安西時,還要重視。”白純拂過被風吹亂的秀髮,潔白如玉的眉頭蹙了起來。

“那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每一個都是七竅玲瓏心,可不是隻有長安、洛陽的豪爽啊,不過也不用過多的擔心,只要穩住陣腳、步步爲營,江南三道改天換地也不是有多難。”李弘微微笑了笑,伸手把白純攬進了懷裡。

“那我們要直指揚州?”

“當然不,我們先去杭州,而後在北上揚州、金陵,話說回來了,到了揚州、金陵,你就知道大唐是多麼的富庶了。”李弘心情漸好,語氣也顯得輕鬆了一些。

望着天空中快速飛來的黑點兒,小拇指放在嘴邊吹了一個嘹亮的口哨,而後便聽見口中那黑影的方向,傳來一道響徹天際的鳴叫聲。

“小青?”白純掙脫開李弘的懷抱,欣喜的仰頭望着天空的黑點兒漸漸變大。

李弘不知道白純啥時候跟海東青關係這麼好了,也懶得去問,看着原本高空的黑點兒越來越大,隨着海東青巨大的翅膀完全張開,挾裹着一股鋪天蓋地的威勢,像是要吞噬眼前的那一片空間般。

隨着又一道清澈的鳴叫聲,海東青緩緩的落在了船舷之上,巨大有力,看着就讓人心寒的鐵爪,緊緊抓着船舷,不時的鳴叫着。

李弘緩緩走到跟前,接過聞聲跑到船頭的芒種手裡遞過來的生肉,遞到了海東青的跟前,隨着海東青張起鳥嘴叼走了肉之後,這才用另一隻手撫摸了撫摸海東青的鳥頭,解下了綁在一隻鳥腿上的竹管兒。

“打開看看。”李弘專注着逗弄海東青,手裡的竹管兒遞給了白純,淡淡的說道。

“皇后說切勿急躁。”白純看了一眼簡單的紙條說道。

“沒了?”

“沒了。”

“還真是簡單明瞭啊,沒有提起大食國的使者團隊到了沒有?”李弘戴上了厚厚的皮製手套,讓海東青落在了他的手臂上問道。

白純無聲的搖頭回答着,而後攤開信紙給李弘看,上面除了切勿急躁四個字外,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有。

李弘失望的搖搖頭,也不知道夜月這一次,是不是跟着大食國的使者團隊過來了,自從說她跟着團隊啓程後,就再也沒有音信了。

“夜殿下應該會隨行的,等到了長安,派人接到江南不也行?”白純當然明白,李弘心裡想的是夜月,所以寬慰的說道。

“夜殿下?你還真是會給她安名字,叫夜月不就好了。”李弘白了白純一眼,然後帶着海東青往船艙裡走去。

隋唐大運河,並不是說乃是完完全全由前隋跟大唐初年所建,而是早在春秋時期,就已經開始了地方性的建造,只是隨着中原的統一,各地的運河到了前隋時期,被全部連貫到了一起,形成了這個時期的大運河。

而隨着工部加大了對於大運河其中一些河段的淤泥清理,使得在李弘這個時期的運河,相較於歷史上這個時期的運河,要流暢了很多。

將近半個多月的時間,走走停停,不時的靠近各個碼頭,接受着各個地方的補給,這一日便已經行進到了邗溝與長江的交匯處,也是到達了揚州碼頭。

原本李弘打算直接從這裡下船,便不再繼續坐船,準備走陸路開始他的江南之行,但李淳風如今已經率領五艘未被命名的大船,匆匆北上。

如果想要靠近揚州這裡的碼頭,讓太子殿下登艦命名,除非是把辛辛苦苦建造好的大船拆了弄進來。

所以,因爲其噸位過大的緣故,李淳風只好率領五艘鉅艦前往杭州,因爲只有錢塘江,可以讓其五艘鉅艦輕輕鬆鬆的泊進碼頭,而後向大唐的百姓以及官員,展示鉅艦的威力。

揚州碼頭處,英國公李敬業、率領着揚州長吏杜求仁等其他揚州官員,已經恭謹的等候着太子殿下李弘下船。

五牙戰艦緩緩的靠近碼頭,李敬業春風滿面、雙眼深含期盼,望着靠近碼頭後,緩緩走下來的李弘心情激動,像是見到了久違的親人一般,快步走向前行禮道:“臣揚州刺史李敬業見過太子殿下。”

“臣揚州長吏杜求仁、臣揚州司馬李宗臣、臣揚州主簿駱賓王見過殿下。”在李敬業之後,揚州其他官員也一一向李弘行禮。

“本想今日不打擾英國公來着,但……。”李弘指了指身後的五牙戰艦,繼續說道:“但船上的補給不夠了,只好停下來叨擾了。”

“殿下客氣了,臣自然是求之不得呢,能夠見到殿下,臣是三生有幸啊,去年大朝會時,殿下與大食國王子拼酒一事兒,臣還是記憶猶新,回到揚州後,每每與長吏杜大人談及,對於殿下的豪爽都是心生仰慕,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請殿下賜臣等一杯水酒,臣與殿下也好君臣同飲,傳爲揚州佳話纔是呢。”李敬業跟隨一側,神情的激動的說道。

“如果英國公此言屬實,那麼孤今日便與敬業來個不醉不歸如何?”李弘拍了拍李敬業的肩膀,那臉上瞬間閃過的一絲僵硬,自然是沒有逃過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