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孟皺了皺眉頭,看了看裴行儉從容的樣子說道:“但陛下已經催您回去……。”
“那又如何?殿下下落不明,我如果回去,如何對得起殿下?何況,這是不是陛下的旨意,還無法判斷。”裴行儉難得的硬氣了一回,三道聖旨的催促,都沒讓他動了回長安的心思。
何況,回去之後煩心事兒更多,還不如待在這裡清淨一些。
在整治了滎陽、鄭州、登封之後,洛陽一些官員已經對他這個尚書右僕射有異議了,如此大刀闊斧、雷厲風行的風格,完全就是跟太子殿下一脈相承,處處透露着太子殿下的烙印。
“放心吧,只要找到殿下,你等都不會有罪的,何況,殿下也不會怪罪你們的。陛下跟皇后,這不也不相信殿下遭了不測?難道你們對殿下還沒有信心?”裴行儉繼續安慰着當鋪之內的幾人,不由得搖頭嘆息道。
自己的寶貝閨女,在聽到自己告訴她這一切時,哭的跟個淚人兒似的,說什麼要是殿下不回來,她就效仿殿下講的故事裡的孟姜女一樣,打算把長城哭倒一截去。
“奴婢與驚蟄不該……不該離開的殿下的。”獵豹跟芒種雙眼佈滿了血絲,這段時間,他倆可是從登封,沿着嵩山一路過來的,卻一點兒殿下的影子都沒有找到。
“這事兒不怪你,殿下讓你如此做,自然是有他的打算,何況,如果不是你倆跑出來,尉屠耆當時被追兵緊緊咬着,我們在洛陽得到消息時,怕是還要晚上幾天了。”裴行儉也是嘆息了一聲,殿下這次玩的有點兒大啊。
如今消失了一個多月了,朝堂之上人心惶惶,甚至已經有傳言,有朝臣打算覲見陛下,打算請陛下在沛王大婚後,在太子李弘依然渺無音信的情況下,立沛王爲太子了。
現在他雖然表面上看似不着急,看似很平靜,內心實則也是心急如焚啊。
沛王大婚在即,如果還沒辦法找到殿下,等大婚後,朝堂之上這股聲音可是會越來越大的。
不過好在,如今整個朝堂之上,如陛下、皇后般,堅信太子殿下相安無事的還是大多數,只是個別人在朝堂之上,別有用心、受人蠱惑的在角落裡偷偷叫喊幾聲罷了。
想到此處,就是裴行儉也不得不佩服李弘,這一次南下,像是早就料到了會出現意外似的,早早就把尚書省左右僕射、中書省換成了自己人。
就是連安東都護府的格希元、史藏詰,也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間在安東發聲支持太子殿下。
而這兩人的發聲,不單讓李治跟武媚出乎意料,更是讓沛王府準備大婚的李賢,差點兒驚訝的背過氣去。
更讓沛王李賢感到擔憂的是,這近一年的時間,一直就泡在李弘浮屠營,對外揚言鍛鍊身體、鍛鍊意志的李哲,處處表現着對雲中的興趣,這讓他有些擔憂,自己遙領的雲中都護府一職,會不會被李哲搶去。
洛陽皇宮內,斜陽拉長了所有瑰麗建築的影子,一片金黃色的籠罩下,整個皇宮顯得安寧而又祥和。
李令月小臉興奮的蹦蹦跳跳,被李治牽着手往武媚的宮殿走去。
“兒臣李令月見過母后。”人未至,聲先至,活脫脫的當年那個小李弘的模版。
武媚無奈的嘆口氣,望着門口處一大一小的身形搖了搖頭,這段時日來,陛下是越來越寵溺李令月,寵溺的簡直是無法無天了快要。
“今天又去哪裡了?朝堂也是你自己能去的地方?越來越不像話了。”武媚白了討好着自己,露出笑臉過來的李令月一眼,佯怒道。
“呀,父皇,母后又做詩賦了,好厲害啊,比皇兄都要厲害了。”李令月看着武媚跟前,一張雪白的宣紙上,工整的寫着一首詩,立刻大驚小怪道。
李治笑呵呵的跟在李令月後面走進來,溺愛道:“你以後要是有你母后這樣的才華,父皇纔會更高興呢。”
“那豈不是比皇兄都有才學了?皇兄會不會不高興,會不會嫉妒兒臣呢?”李令月歪着腦袋,暗地裡吹捧着武媚道。
“你這張小嘴啊……怎麼就這麼會說話呢,小腦袋瓜兒裡,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你。”武媚聽到李令月誇她,原本繃着的臉再也繃不住了,拉過李令月在屁股上,象徵性的拍了下,頭疼的說道。
李治無言的搖搖頭,達到你母后的才學高度,就比李弘有才學了?這話兒,恐怕也就你李令月好意思這麼直接的討好你母后。
不過話說回來了,李令月近一年來,皇兄二字直指李弘,對李賢等人,甚至是澤王李上金,都會是以三皇兄、六皇兄相稱,只有對李弘,從來不曾用五皇兄或者其他相稱,都是以簡單的皇兄二字相稱。
而這樣的相稱在她眼裡,在旁人看來,隱隱像是認爲,只有李弘才配被她稱作皇兄,像是隻認李弘一人似的。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李治走到武媚的跟前,在另外一張椅子坐下後,拿起武媚眼前的宣紙,看着上面的這首詩喃喃念道:“佳作啊,此首詩賦比起皇后前些年的詩賦,倒是境界高了很多,簡練、工整,只是……這天氣像是要下雪嗎?”
武媚笑了笑,並未着急回答李治的問話,而是拍了拍李令月,說道:“李旦要跟你比字呢,快去應戰。”
“他?”李令月回頭,驚訝道。
昨天剛剛一人抄寫了一首皇兄當年的詩賦,呈給父皇跟母后評判,自己以極大的優勢獲得了稱讚跟勝利,怎麼剛一天他的字就又進步了?
小眼珠子轉了一圈,看了看同樣望着她的李治,乖巧的對着二人說道:“是,父皇、母后,那兒臣告退了,兒臣去應戰。”
“去吧。”李治笑呵呵的看着人小鬼大的李令月說道。
小傢伙腦子太好用了,眼珠子轉不了一圈,便知道父皇跟母后有要事兒相商,不便讓自己聽到,所以才把自己支開。
看着李令月離開的背影,李治緩聲說道:“這樣的藉口皇后以後不必再用了,小東西明顯知道是你找的蹩腳藉口。”
“那又該如何是好?其他藉口也同樣騙不了她,不過是一個方式方法,達到效果就行。”武媚慵懶的伸了個懶腰,高聳的胸脯在衣服裡被隆起的更加高聳,看着李治懶懶的說道。
李治的目光從那誘人的胸脯上收回,再次把目光集中在了那首詩賦上,細細讀了一遍後,突然間問道:“這是李弘所做?他有消息了?”
看着李治有些激動、興奮的神情,以及有些顫抖的雙手,溫柔的笑了笑,而後輕鬆的說道:“是啊,終於有消息了,滎陽一帶前些日子一直在下雪,這首詩,想來便是那個時候所做了。”
“那麼他人現在在哪裡?何時回來?”李治追問道。
“應該在山中吧,如今大雪封山,想要走出來估計很難,而且……我猜測,裴行儉他們,還不曾找到他的確切位置呢。”武媚想了下說道。
“山中,還沒有找到確切的位置?這是什麼意思?”李治看着武媚問道。
“這首詩能夠到我手裡,還是它的功勞呢。而且,這也都是我的猜測罷了。”武媚指了指那邊,正在被宮女餵食的海東青說道。
“這個扁毛畜生,如今只認我,也只認識洛陽皇宮跟長安皇宮等幾個地方,但它與當年李弘從安西帶回來的那頭牛犢子,卻成了好朋友。裴行儉被您下令前往滎陽,全權處置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時,他女兒裴婉瑩,這段時日對李弘失蹤,自然也是牽腸掛肚。這不,在裴行儉前往滎陽時,便把那頭狼讓裴行儉帶去了,這封信所以就被海東青理所當然的帶了回來。”武媚嘆口氣,看着有些神色焦急的李治,緩緩的解釋道。
“那這麼說來,裴行儉找到李弘了?那就該回來了,從滎陽到洛陽,這一路上也不算太遠,但爲何還不見他們回來?”李治再次看着武媚問道,卻忽略了武媚一直說的估計、猜測、應該幾字。
武媚看着李治焦急的樣子,笑了一聲說道:“妾身如今不敢肯定,他們有沒有匯合,只能肯定李弘定然無事兒。要不,李弘哪有閒情逸致作詩?看這首詩的意境,說不準跟白純兩人,正過的煞是愜意、悠閒呢。”
李治還是沒弄明白武媚的言語,武媚於是只好耐下心再次解釋道:“我懷疑,那頭狼已經找到了李弘,但怕是李弘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身處哪裡,只能抄寫了這首詩,希望那頭狼給帶出去,給他們報信。而這海東青,我猜測估計在裴行儉等人之前,拿走了這首詩,給送到了我這裡。不然的話,應該會有八百里加急呈給您纔是。”
李治聽完武媚的解釋,而後再看看正在吃生肉的海東青,指了指問道:“剛飛回來?”
“嗯,剛飛回來不久,您再耐心等等,看看明日一早,是否會有裴行儉他們呈上來的奏摺吧,不過您也不必過於憂心了,最起碼現在證明,李弘確實相安無事了。”武媚看着李治,輕聲細語的勸慰道。
卻不知道,李治如今心裡已經恨不得把李弘拉到跟前,打個百八十大板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