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黑齒常之“囂張的氣焰”,以及那氣勢洶洶的殺氣,張柬之則是不以爲意的低頭笑了笑,來到安西兩年了,早就已經習慣了黑齒常之跟薛仁貴的脾性了。
何況,就連他自己,不也是從一個儒雅風流的文官,經過安西這幾年的磨礪,變得多了一絲粗曠跟勇武之氣。
但不得不說,此地確實是一個鍛鍊大唐兵士的好地方,無論是浩瀚無垠的沙漠,還是崎嶇不平的山路,或者是高可參天的雪山,或者是山脈、樹林等等,都適合整支部隊拉到裡面進行地形訓練。
“你跟老薛最好還是收斂一些性子吧,過幾日說不準英王李哲就要過來了,到時候別這麼一幅勇猛蠻橫的樣子,再把英王殿下嚇着了。”張柬之輕鬆的說道。
“這自然是明白,到時候你別忘了叮囑老薛兩句纔是,自打跟隨先帝打仗以來,加上殿下把他放在安西,由着他的性子統管軍隊,現在軍隊將士,都快要沾染上他身上的匪氣了。”黑齒常之給張柬之斟滿酒,趴在桌子上向張柬之高密道。
“您也比他強不到哪裡去?走吧,去看看薛訥的老婆,給老薛生了個孫子還是孫女,爲了薛家的傳宗接代,如今就差老薛親自上陣了。”張柬之喝完酒,搖了搖空空如也的酒罐,嘿嘿着說道。
黑齒常之面對張柬之的奸笑,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立刻笑罵道:“你這個老流氓,老薛要是聽見了,不把你小子腿給打斷,哈哈……不過你說的也是,老薛爲了他們家的傳宗接代,還真是操碎了心啊。”
結完賬的二人,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厚厚的皮裘披在了身上,下客棧夥計的熱情恭送下,一頭就扎進了風雪之中。
早就已經準備好戰馬的親衛已經在門口等候,兩人翻身上馬,剛剛往前走了沒有幾步,便在空中飄舞着的厚厚風雪中,看見一對人馬攔在了前面的道路上。
“什麼人?他孃的,敢在碎葉攔老子的路。”有點兒暈乎的黑齒常之,不等身邊親衛向前查問,就在馬背上叫囂道。
“你大呼小叫的作甚,就不怕這風雪把你那狗肚子灌飽了?”遠處薛仁貴興奮的聲音,隔着如窗簾般的雪花響起。
“你不在家抱孫子,又跑這裡來幹什麼?”黑齒常之跟張柬之互望一眼,打馬往前走到薛仁貴跟前問道。
接近薛仁貴後,這纔看見,薛仁貴身後、身側還站着近白人的兵士,一個個頂盔貫甲,押送着兩馬車像是貨物的東西。
“您這是要送孩子回長安?這大風雪天的,就不能等……。”張柬之疑惑的看着兩架馬車,自作聰明的說道。
“你以爲我願意出來?張柬之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過些時日,英王殿下就會親臨安西,以英王殿下的情義仁慈,來了之後,想必還會去巴州吧?不如咱們去英王殿下去一趟,正好也可以打消太子殿下的疑慮,身爲人臣,這點兒事,難道還要等太子殿下親自下令嗎?大風雪天的,不去看看,你們對得起大唐給你們的俸祿跟官爵嗎?啊?”薛仁貴原本花白的鬍子,在風雪裡站了一會兒後,連眉毛都白了。
黑齒常之眨巴着眼睛,他身爲番國外將,雖然已經沒有人這麼看自己了,但他心頭卻依然是時時刻刻警醒着自己,所以這種事情,他向來不發表任何意見,在他心裡,始終只認爲,只要對太子殿下有利,赴湯蹈火都要去做。
“薛將軍言之有理,是下官忽略了,還是薛將軍顧全大局啊。”張柬之原本三分酒意徹底消失,風雪裡面色鄭重的對薛仁貴說道。
“你也不必自謙,這些日子你也夠忙活的了,太子殿下交代你的事情,你得重點處置,這種小事兒老夫想起了,就不會讓你再操心,但……以後不準再說老夫什麼乃是安西一霸了,老夫有他黑齒常之那麼霸道嗎?老夫向來是愛民如子,在這安西的名聲不容你等詆譭,看看吏部、兵部給老夫的評價,每年都是中上……。”
“我是上,比你高。”黑齒常之迎風冒雪,腰桿挺得筆直,淡淡的揶揄薛仁貴說道。
“哼!老夫現在有孫子了,不跟你老小子計較,哈哈……。”中氣十足的聲音,震的漫天風雪彷彿都離他三尺之外了:“等咱們從巴州回來,老夫請你們喝喜酒。”
“這事兒應該薛訥請吧?人家有兒子了……。”
“關你屁事兒,喜酒到時候你愛喝不喝!有種別來!”薛仁貴的聲音,在碎葉城門口守兵的目瞪口呆下,漸漸消失在風雪裡。
將近一百多人的隊伍,開始沿着這些年,安西兵團在無戰事時,修建的官道緩緩往前行。
安西四鎮之間的這一條條的官道,原本在修建好後,李弘給他們寫了一份旨意,那就是向來往的商旅收過路過橋費,薛仁貴等人也答應了。
但不知道爲何,此事兒在經過戶部時,卻被李治知曉了,立刻給否決了。
於是,最終李治以,爲了不使前往大唐交易的外邦商旅壓力過大爲由,把李弘的一條發財計劃給徹底廢除了。
儀鳳二年冬,太子殿下李弘領羣臣,在皇城門外恭迎出巡天下兩年多的皇帝與皇后回長安。
“兒臣恭迎父皇、母后回宮。”李弘率身後百官,站在皇城門外高聲說道。
隨後,在禮官嘹亮的聲音下,帝后的豪華御駕緩緩從百官中間穿行而過,回到了大明宮內。
“太子何在?”武媚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了出來,旁邊扶攆的太子,立刻後退兩步,來到了車窗前。
車窗打開,武媚那熟悉的面容便出現在了李弘跟前,兩年多未見,不曾想,還如去時那般容顏未改,只是臉上多少一些旅途的疲憊。
“兒臣見過母后。母后,兩年多了,你竟然一點兒變化沒有,還是那麼年輕靚麗,風華絕代、雍容華貴,不愧是我大唐母儀天下的皇后。”李弘看着武媚眼裡的溫情,也笑嘻嘻的掩飾着自己對龍媽的思念之情。
“這兩年朝堂之上,你就練嘴皮子了吧。”李治的聲音從另外一側冒了出來。
小兔崽子光誇他母后,他老子幹坐了半天了,也不見他誇上一句。
“父皇安康,您還別說,這兩年多沒見,您這氣色果真是越來越好了,一會兒朝臣看見了,一定會認爲您比前兩年看起來氣色還好要呢。”某人立刻馬屁跟上,誇着他龍爹,對於武媚幾次想要說話,都被他攔住了。
“是啊,少了你氣我之後,我這心情一好,眩暈急症基本上就沒有發作了。”李治撇了一眼李弘,依然是不滿的說道。
這就沒法聊天了吧,您老要是老是想把天聊死,兒臣也無能爲力啊。
“宣太子妃進宮了嗎?”武媚好不容易逮住話茬,立刻急切的問道,而旁邊的李治,立刻也把耳朵豎的老高,專注的等着李弘的回答。
“宣了,怕是此刻跟白純還有安小河,已經在您的蓬萊殿候着了。”李弘笑了笑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長得像朕嗎?”李治都快要趴在武媚懷裡了,朝着李弘急切的問道。
但某人聽到他龍爹的話,原本還笑容滿面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父皇,要說像,也該是像兒臣纔對,像您算怎麼回事兒!”
“你……怎麼了?誰告訴你朕的孫兒就不能像朕了?就非得像他父親了?”李治眼睛一瞪,看着黑下臉來的太子,不明白爲何他突然黑臉的問道。
武媚卻是不理會父子兩人爭鋒,含笑誇讚道:“這婉瑩的肚子還真是爭氣,也不知道你李弘哪裡修來的福氣,竟然給你生出來個龍鳳胎,本宮啊,跟你父皇在外,這兩年一直不見婉瑩的肚子有動靜,還以爲沒那個本事兒呢,不想這一生,就給本宮生了個龍鳳胎的皇孫,這一定要大赦天下以示慶賀才行。”
“聽見了沒有?不是因爲你回來的,是因爲朕跟皇后的皇孫,朕跟皇后才趕回來的,要是你?哼,朕還不回來呢。”李治從武媚懷裡起身,示意武媚關上窗子,外面雖然風不大,但大冬天的開着窗戶,車廂裡的熱氣都跑光了,冷。
“碰”一聲,窗戶便被武媚聽話的關上了,留下了某人目瞪口呆,被馬車遠遠的落在了後面,哪怕是經過他身邊的朝臣,向他問話,都沒有聽見,呆呆的望着那“絕情”的馬車,突然感覺裴婉瑩給他生了孩子後,這對自己不是好事兒,自己好像要開始被人冷落了!
含元殿內,兩年多未回長安的皇帝跟皇后,將在這裡接受羣臣的拜賀,同時,也跳過了監國三年的太子殿下,皇帝李治直接像大唐黎民百姓宣佈:因朕喜得皇孫,將大赦天下,百官停止上朝一個月,以示慶賀。
明日,祭天拜祖,以告蒼天,爲我大唐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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