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4 巴蜀之地

皇家長長的儀仗隊停在了過了灞橋後的長安城的城門口,白純跟着揚武、連鐵二人,看着花吉匆匆走過來,便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於是當花吉說完後,白純便跟着花吉匆匆往李治的車駕前行去,揚武與連鐵便連忙把他們的馬車掉頭,準備跟着儀仗一同回長安城。

如今無論是李治的御駕,還是武媚的鳳車,比起當初李弘給他們最初製造的,又要豪華了很多,整個馬車就像是一棟移動的大房子。

加上長安的官道向來平坦、寬闊,所以李治的御駕前往長安周邊,完全沒有一點兒問題。

三階臺階在馬車打開的瞬間便被放下,白純踩着臺階緩緩走進馬車車廂裡面。

第一進就已經是厚厚的地毯鋪在了腳下,裡側兩個宮女俏生生的站在不遠處,案几上的焚香爐正燃着極爲淡雅的香味兒,加上車廂裡那淡淡的香水味兒,與外面初春時節的清涼與自然芬芳相比,倒是多了一絲讓人莫名享受的味道。

“奴婢白純見過陛下、見過皇后。”在汪樓的引領下,白純跨過車廂裡的第一進,來到中間的車廂。

一張大的書桌直入眼簾,旁邊則是擺着兩個沙發,其中一個正被武媚坐在那裡,微笑着看着她走入裡面。

花瓶裡的插花、馬車車廂四壁的字畫,以及四周一些細小的擺設,都處處彰顯着這架馬車的非凡與高貴。

李治看着白純恭謹的樣子,用鼻孔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了。

武媚笑着拍了拍旁邊的沙發,示意白純挨着她坐下。

“李弘臨走時你可知曉?”李治黑着一張臉,一想起今日回去明日就得上朝,他感覺自己腦瓜子都疼。

用李令月的話說:“父皇,兒臣怎麼感覺您上朝的心情,就像兒臣小時候前往國子監受學時的心情呢?被皇兄形容爲……。”

“你皇兄狗嘴吐不出象牙來,他還能說出什麼好聽的來。”

“但皇兄說的很對啊,把兒臣當時的心情形容的很是恰如其分呢。”

“怎麼說的?”

“說兒臣前往國子監受學的心情,就像是清明時節,長安百姓上墳時的心情一樣沉重。”

“我上朝,不是上墳!哼!”李治一甩袖子,便上了馬車。

“回陛下,奴婢……知曉。”剛剛坐下來的白純,只好再次站起來,心情忐忑的對李治說道。

李治仰頭長嘆一聲,伸手示意白純坐下說話即可:“狄仁傑一事兒可有什麼交代?大理寺正卿一職,總不能就一直這麼空着吧?”

李治的問話惹來武媚一陣白眼,心情忐忑緊張的白純,根本沒有心思去注意皇后的表情。

關於狄仁傑一事兒,殿下臨走前並未做任何交代,只是說父皇跟母后會明白的。

白純緊張的在心裡頭整理着措辭,該如何回答李治的問話,畢竟自己一問老是三不知,這會讓陛下很不滿的。

但不等她想好措辭,旁邊的武媚也跟着嘆口氣,然後開口說道:“陛下,狄仁傑一事兒乃是李弘刻意爲之,您不必理會即可。”

本想等回到宮裡後再說,但現在陛下就跟缺了一根筋似的,根本懶得動腦子去想,任何事情只要身邊有明白人,他就懶得再去費腦子想任何事情的用意。

如今正好還在路上碰見了白純,李治便更不願意動腦子去想其中的用意了,在他看來,東宮幾女裡面唯獨白純身份、地位在李弘心裡最爲重要,而且李弘也是很依仗、看中她,此事兒白純理應知曉其中原由的。

武媚說完後,便看見李治一雙眼睛嗖的一下就放在了自己的臉上,就連一旁的白純,也是緩緩的扭頭看向了自己。

武媚看了看兩人“求知慾“很強的目光,正色說道:“狄仁傑一事兒乃是李弘刻意爲之,其目的便是爲他自己出徵安南後,自己的身後能有一個穩固後方,或者叫做糧草等補給的團隊。”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他難道不知道這個理兒?”李治梗着脖子問道,顯然他不滿意皇后給的這個答案。

“從李弘的舉動來看,顯然西南一帶的戰爭不會很快就結束,自己所帶的糧草總有用完的時候,到時候整個大軍的糧草補給等等,就需要一個穩固的大後方來幫他運送,這也不是李弘第一次如此做,甚至他每一次出征……都會如此。”武媚耳旁偶爾傳來淨街鼓的聲音,以及儀仗裡面的戰馬,踏入了長安街道上發出噠噠的鐵蹄聲,頓了下說道。

“每次都有嗎?”李治開始回味着李弘的每一次出征,但是並沒有讓他想明白、看清楚這一次出征與前幾次李弘出征的相同之處來。

整個馬車裡並無外人,一個陛下,一個白純,都乃是皇家之人,武媚也便沒有了顧忌,神色顯得更加凝重的像兩人解釋道:“李弘第一次出征安西,蘭陵、城陽等人是他的糧草保障,而朝堂之上他並沒有什麼要擔心的,所以大可不用操心朝堂之事兒,而且也輪不到他操心。”

“第二次安東之徵,含嘉倉等一事兒便是李弘爲了徵安東,謀求一個穩固的大後方而爲之,盧照鄰從安西任幽州都督,便是在您安東行後,爲您們提供糧草保障之臣,當他前往安東前,朝堂本是由他監國,您與他一同不在長安,而妾身便是他李弘心目中穩定朝堂之人,甚至因爲妾身要理政,加上那時候……。”

武媚頗有些無奈的嘆口氣,而後接着說道:“加上那時候李賢已經想要取李弘而代之,所以李弘在前往安東時,不得不把浮屠營的近千人交給妾身,放在了後宮以防不測。無論是朝堂還是行軍打仗,李弘都在離開時做好了完備的計劃,或是陛下、妾身穩固朝堂,或是蘭陵、盧照鄰提供糧草,總之,李弘從不會帶着後顧之憂率兵出征。”

“那他前往倭國呢?就算是朕與你穩固朝堂,不必他操心,但徵倭國時,揚州李敬業謀反之意已是衆人皆知,他哪裡有糧草補給之人?”李治坐在書桌後,看着馬車進入熟悉的皇城,繼續說道:“對了,李素節、李上金那時候被他招到了杭州……。”

“李素節、李上金只是牽制李敬業的棋子,延緩李敬業謀反罷了,真正給他糧草補給的乃是杭州刺史李崇義,因爲揚州的謀反,沒人清楚李敬業會是什麼時候發動,但如果李弘先剿揚州,事後必定會被您立刻召回長安,所以他需要先徵倭國,而後再剿揚州李敬業,所以真正幫助李弘穩固杭州、揚州,以及提供糧草補給的乃是李崇義。”武媚在白純的扶侍下,緩緩走下馬車,而後李治纔跟着走下馬車。

“那這麼說來,狄仁傑這一次便是爲他提供糧草之人了?經你這麼一說,朕才發覺,這小子每一次出征,顯然都是做好了萬無一失的精心謀劃啊。朕還以爲每次他出徵、做決策都是心血來潮,莽撞至極呢。”李治與武媚並肩而行,身後白純、花吉、汪樓三人緊緊跟着,而後便是前前後後的各種儀仗,在大明宮內展開,伴着幾人往宣政殿方向走去。

“您要是如此想那就是大錯特錯了,如果只是單純的保證糧草補給,那麼他就不必讓狄仁傑前往了。”武媚望了一眼不遠處那高聳入雲的空中樓閣,心中不由的就充滿了驕傲感。

整個天下,怕是沒有比着空中樓閣更加高大、豪奢的建築了吧。

“皇后此言何意?”李治揹着手,緩緩踩着臺階往上問道。

“自當年平定揚州叛亂後,無論是越王還是曹王死後,李弘可曾對他們的封地進行過干預?越王在綿州經營多年,但在死後,李弘對綿州不聞不問,這都幾年了,他就像是把他片地方忘了一樣,您不覺得,這完全不符合李弘那狠辣、果決的性子嗎?”武媚臉上的神情則是越來越顯得凝重了。

有好多事情,在發生的時候,並不會讓你全盤參透,但當此事兒過了幾年後,你再回頭總結,你便會發現李弘的城府簡直是深不可測!

而且你會發現,每一件事情,李弘看似不經意的動作行爲,實際上都是有所圖謀的。

“什麼意思?”站在宣政殿門口,李治突然止步不前,看着武媚問道。

“無論是越王還是曹王,在巴蜀不可能沒有殘餘餘孽存在,巴蜀之地被他們經營這麼多年,如果說越王跟曹王一死,無論是巴蜀還是朝廷,都當作沒有發生過越王叛亂一事兒,就足以說明其中必然有蹊蹺。”

“這些年巴蜀有什麼不安定,違背朝廷之意的事情發生嗎?”李治好幾年沒理政了,關於朝政,如今就像是一個小白一樣,需要重新慢慢掌握跟了解去。

朝臣本來列在臺階兩側,看着陛下與皇后,還有身後的白純三人,正在那裡面色正容的聊着什麼。

而後隨着花吉一聲嘹亮的聲音響起,朝臣便開始從兩側,先於李治與武媚進入了宣政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