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7 湖邊話

房陵公主曾先嫁於先帝李世民之母:竇皇后的侄兒竇奉節,只是期間曾與巢刺王李元吉的女兒,壽春縣主的駙馬楊豫之偷情。

而這楊豫之還不是外人,乃是房陵公主同父異母的皇姐,長廣公主與當時任中書令楊師道所生的兒子。

李弘聽的只是搖頭,皇家的事情亂的他已經無法理清楚誰跟誰是誰了,要不是花孟跟獵豹當年在宮裡,也算是耳聽八方之輩,怕是這些自己都不會知道的。

“那難道竇奉節就任由他們偷情?難道就沒有察覺?”李弘八卦的問道。

“當然知道的,只是竇國公一直沒有抓住把柄。直到長廣公主去世,楊豫之楊郡公在服喪期間,與房陵長公主依然偷情不斷,後被竇奉節竇國公率領家臣逮了個正着,而後就被以私刑處死。只是竇國公也因此成了長安城勳貴嘴裡的笑話,後來兩人便被先帝決斷分開。直到永徽五年,陛下改封她爲房陵長公主後,才嫁給了現在的駙馬慕容伽。”

“慕容伽?餘姚縣主的夫君慕容賓的父親?”李弘豁然擡頭,看着花孟問道。

“是,正是餘姚縣主李琳的夫君慕容賓的父親。”

“房陵公主膝下無子無女,無論是跟竇奉節,還是慕容伽都沒有剩下一兒半女的,她會參合到這件事情裡面嗎?”李弘手拿小樹枝,在地上胡亂的劃拉着,猜想着房陵公主會不會是李倩等人的同夥。

這個時候花孟便識趣的閉嘴了,這是皇家的事情,自己不便發表看法,但關於皇家往事兒,殿下問起來了,自己纔可以說,如果不問,自己自然是也不會說出哪怕一個字來。

沉吟半晌的李弘,也沒有整明白房陵公主,到底與權善才他們有沒有同流合污,是不是也參雜到了他們的事情當中。

此人雖然品行失缺,但向來與皇室關係維持的極好,而且平日裡行事低調,民間聲譽也頗佳,她如果牽扯進來,就不是什麼好事情兒了。

成都府號稱天府之國,被人們稱之爲天然的倉庫,無論是糧食還是其他,這裡都能夠自給自足,甚至是保證朝廷的糧食短缺。

何況,當年諸葛亮做《隆中對》,也對巴蜀之地,益州極爲看重:“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業。”

從這幾句話便能夠看出,成都府無論是在戰略上,還是在糧食上,都佔有着極爲重要的地位,所以這裡作爲唐王朝的遇亂避戰之所,皇家向來極爲看重。

權善才與蘇宏暉很坦誠的接受了範懷義的指責,除了一開始面對範懷義的指責狡辯了幾句後,兩人便輕易的認罪自己曾經逼迫挾持範懷義的妻子,逼迫範懷義就範。

但他們逼迫範懷義完全是因爲其彈劾他昭陵伐樹,對於私運糧食一事兒,矢口否認。

而範懷義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只能向李弘請求,允許自己前往都江堰處,去拿回自己藏起來的證據。

所以這一天的時間,李弘一直在這茅草屋等候着,權善才與蘇宏暉,因爲李弘的命令,也只能在這裡乾耗着,加上親衛隊對兩人看管極嚴,讓他們甚至都生不起一絲逃跑的心思。

溫柔盡職盡責的與其他親衛隊、包括花孟與獵豹,爲李弘準備飯食,只有閒下來的時候,才能偶爾躲在一處,偷偷的想着心事兒。

其他十幾個遊俠,如今也被看押在一間茅草屋裡,被親衛隊限制了自由。

“你家裡有什麼人?爲何選擇了要做遊俠?”李弘坐在湖邊,拿着花孟給做的魚竿,再次在湖邊垂釣着。

溫柔侍奉在其旁邊,有些失望的一邊想心事兒,一邊傻呆呆的望着那空空如也的魚簍,也不知道她稍顯失望的神情,是因爲自己被官府所抓,還是因爲那太子一個時辰了,竟然連一尾魚也沒有釣上來。

一個時辰前,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太子殿下信誓旦旦的告訴自己,晚上要開篝火,吃烤魚,但現在……魚簍裡除了湖水什麼都沒有。

溫柔被李弘的話語,從失望的沉思中驚醒,稍加整理了下思緒後,便回道:“回殿下,小女是跟隨師父長大的,記事起就跟師父在一起,後來就與師父建了這摘星觀。”

“那你師父呢?”李弘側過頭看着溫柔,那潔白如玉的側臉,把溫柔長長的眼睫毛襯托的更加溫柔好看了,神情帶着一些落寞,望着那一汪湖水。

“不知道去哪裡了,過了元日離開後,就沒有回來。”溫柔長嘆一聲,感覺自己就像那湖面上漂浮着的蘆葦,終於隨着風兒飄向岸了,但也飄到了生命的盡頭了。

“你師父與那成都府的杜、高、王、薛四家來往可密切?那神秘人會不會就是你師父……。”

溫柔不等李弘說完,便自顧自的對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搖頭,落日劃過山峰,照耀在湖面上,使得湖面漸漸浮現着一抹刺眼的金黃色。

而這個問題,這已經是李弘今日問了她七八十遍的問題了,而且每次說話的開頭都一樣,都是從自己的雙親開始問起。

“師父在的時候,就一直有神秘人出現,所以神秘人不可能是師父的,四大世家聽起他們說起過,但……並不太清楚什麼是四大世家。”溫柔扭過頭,這是她今日第二次敢於跟李弘對視了。

那漂亮的臉龐,在落日的餘暉下,在金色的湖面映照下,閃爍着絲絲迷茫,那美麗的就像是她名字一樣溫柔的眼睛,同樣是帶着一些彷徨無助,呆呆的看着李弘。

“這麼說來,你在道觀的地位很高?”李弘很喜歡看溫柔那雙溫柔的眸子,無助之中帶着一些堅強跟柔弱,特別是眨動時撲扇撲扇的睫毛,更是給那對眼睛加註了一絲讓人心神盪漾的美態。

“嗯,溫柔很喜歡生活在道觀裡,每個人對我都很好,衣食無憂,天天心情也是舒暢開心,只要每日練好武藝就行了。”

“你就沒下山過?沒跟其他人接觸過嗎?”李弘感覺這個美麗的女子像個與世隔絕的……美麗野人?

溫柔笑了,聽到李弘的話語後,溫柔的雙眼彎成了月牙形兒,彷彿那冰凍的水面終於在暖陽中,被融化開後露出了溫柔的詩意。

“當然下山過,而且還會經常下山,成都府自然也是經常會去的,喜歡成都府的一切,包括人。”一天的時間下來,溫柔對於李弘不再像以前那般緊張了,特別是只要自己不去想那夜李弘殺人時,那狠辣的手段,她甚至覺得這個太子殿下挺能給人溫暖感的。

最起碼沒有架子,無論是對自己的手下,還是對自己跟師兄、師弟們這夥曾經刺殺他的遊俠,都沒有那夜那般行言厲色過,看起來根本不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太子。

“那你下山不會就是爲了做遊俠吧?不會就是爲了刺殺我大唐的官員吧?這要是你下山一趟,我手裡就少幾個官員的性命,早晚有一天,我大唐的官員還不被你們給殺光?”李弘嘴角泛起一抹溫和的笑意,看着溫柔說道。

所說的話語雖然是溫柔最害怕談起的,但因爲李弘溫和的語氣,倒是沒有一下子讓溫柔覺得不適,只是那張如玉的臉頰,在斜陽的映照下,飛快的沾染上了一抹紅暈跟尷尬,而後便飛快的低下了頭,繼續望着那空空如也的魚簍。

“遊俠可以行俠仗義、替天行道,爲善良的百姓伸張正義,讓那些惡貫滿盈、欺壓百姓的官員受到應有的懲處,雖然與官府相悖,但……您……我沒說您,我是說……是說這裡確實有罪有應得、欺壓百姓的惡吏存在,可他們被送到官府後,往往只是象徵性的被上面訓斥兩句,而後就放了,接下來他們還是依然我行我素,根本不拿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有一位老奶奶就曾經被官府逼死了她的兩個兒子,一個人帶着一個下人,孤苦伶仃的生活着,要不是家境富有些,兩個兒子死了,老奶奶如果沒有人照顧,豈不是更加可憐?”

“可憐?”李弘看着鼓起勇氣,對着空空如也的魚簍,說了長長一段話的溫柔笑了笑,繼續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官員在被你們殺死後,他的家人該怎麼辦?少了朝廷給他們的俸祿,我大唐的撫卹金對文官來說可並不是很高,你覺得官員的妻兒老小可憐嗎?他們失去了家裡唯一的頂樑柱後,他們可憐嗎?是你嘴裡的老奶奶可憐呢,還是官員的妻兒老小可憐?”

“都可憐,但……那位老奶奶很善良,對我很好。”溫柔終於把視線從空空如也的魚簍處,歪過頭後移到了李弘的臉上。

“人有好壞之分,事有對錯之別,對你好的人不一定就是好人,對你不好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壞人,但無論是哪一種人,哪一項事,但凡只要違我大唐律例,也該有官府處置,而不是你們遊俠。”看着溫柔要還嘴,李弘最後又加了一句說道:“無論官府是否作爲,遊俠都沒有任何資格如此做。”

(ps:今天回來晚了,不好意思,今天兩更吧,第二更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