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7 聖旨

兩人並沒有繼續在天外飛仙的話題上討論,像是心照不宣一般,也像是感覺還不是最佳時機,總之,武媚與李弘,極爲默契的拋開了這個話題。

梁山並不是很大,依山而建的皇陵,從太宗開始,便只是爲了在興建時,能夠少花費一些財力,所以大唐皇室的皇陵,基本上都是依山而建,而且在後世保存也是十分的完整。

金吾衛的巡邏隊伍離得老遠,就已經統統下馬,而後牽着同樣訓練有素的戰馬站立在道路兩側,無聲的看着當今陛下跟皇太后兩人,緩緩的從主陵寢的神道中間,往外走去。

武媚跟李弘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兩側頂盔貫甲守衛皇陵的金吾衛,而後便繼續緩緩往前行。

兩側的金吾與自己的戰馬,就如同那道路兩側的神獸一樣,無聲而有堅定,一動不動,目視着李弘與嫵媚的身形消失之後,纔在一聲令下之後,動作整齊、利索的跨上戰馬,開始繼續巡邏。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長安?”走在前往蕭淑妃院落的羊腸小道上,武媚隨手摘下一朵山間野花,在鼻尖嗅了嗅問道。

“我不着急,兒臣到時候跟您一同回去就是了。長安城也沒有什麼大事兒,何況這裡到長安,快馬的話也不過半日的功夫,耽誤不了什麼。”李弘揹着雙手,看着頭頂正盛的太陽,多少有些刺眼。

漫山遍野的奼紫嫣紅的不知名的野花,在陽光與微風下享受着大自然最爲和諧的一面,嗡嗡的蜜蜂與停留在花蕊上振翅欲飛的蝴蝶,像是在嬉笑打鬧一樣,在陽光下不知疲倦的追逐着。

遠處鬱鬱蔥蔥的山林中,懶洋洋的棲息在枝頭的鳥兒,時不時的鳴叫幾聲,向踏入漫山遍野的花叢中的兩人,宣示着這裡是它們的地盤,你們只是過客。

李弘不時的伸手想要抓住從眼前飛過的蝴蝶,但每次都只能是眼睜睜的看着,蝴蝶與指尖擦肩而過,而後繼續歡躍的得瑟着。

武媚彷彿又回到了從前,手裡不大會兒的功夫,便多了一束野花,而此時依然還在興致勃勃的,找尋着她中意的花兒。

“我打算在這裡住些時日,多陪陪你父皇,久居皇宮之中,人都待得有些乏味兒了,還是蕭淑妃會享受,在這裡既能陪着你父皇,還能陶冶情操、洗滌心性。”武媚手搭涼棚,皺着眉望向遠處。

李弘順着武媚的視線望去,只見遠處偶有人影晃動,笑了下說道:“是花孟跟精衛的人,不會過來打擾您的。”

“你自己看吧,朝中有事兒就早些回去,立儲君之事兒,本就是你這個大唐皇帝的事情,我這個皇太后也老了,沒心思跟精力理會朝堂政事兒了,裴慶一案或者是那孔淵等人,得饒人處且饒人,終究裴婉瑩是如今大唐母儀天下的皇后,你多少還需顧及一些她的顏面。”捧着一大捧五顏六色花朵的武媚,顯然也採摘累了,看着李弘手裡拿着一片大葉子,便示意李弘舉起來給她當傘遮陽。

“所以兒臣交給李曄去辦,人情世故得照顧到,但……就像兒臣所說,只有法令大於任何……。”

“停停停,本宮沒心思聽你那些朝堂之事兒,我把該說的都說了,聽不聽那是你的事兒。”武媚示意李弘把手裡那大葉子往一邊挪挪,太陽在那邊呢,你遮着這邊管什麼用。

“那您打算在這裡住多少時日?”李弘手裡的葉子左手換右手,跟在武媚身後,兩人再次回到剛纔的小路上,繼續往蕭淑妃的庭院走去。

“說不好,看心情吧。”武媚走的緩慢,手拿葉子當傘的李弘,自然是走不快,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時不時的左手跟 右手互換着。

“兒臣昨天就看了,這山裡沒有取暖,等一過了秋收,這山裡就要冷下來了,可就不像現在這般看着雅緻、閒適了。”山下一片片綠油油的麥田,不論是看在李弘的眼裡還是武媚的眼裡,都是那麼的喜人。

“所以你工部的官員都是幹什麼吃的?蕭淑妃獨自在這裡,太常寺也常來皇陵,但蕭淑妃這裡卻是無人問津,你現在說這話好意思?”武媚停下腳步,瞟了李弘一眼,不滿之情溢於言表。

“兒臣是有考慮不周,但高安、義陽他們就沒有嗎?她們的親母妃啊,她們也不差錢啊,把這山上的庭院整理的更加舒適,也花費不了多少錢不是。”李弘翻翻眼睛,無奈的伸冤道。

“對了,找人回去,把我的雞毛撣子拿過來,昨天就覺得少了點兒什麼,今天才發現,忘了帶它了。”走到庭院門口後,李弘兩隻胳膊已經有些發酸了。

終於可以把兩手放下來,把葉子隨意的扔到一邊後,李弘才發現,兩隻胳膊都不由自主的有些顫抖,肌肉疲勞的症狀極其明顯。

“那我也多住些日子吧在這裡,這段時間荒廢身體了,很少鍛鍊了,這舉了沒多大會兒,兩個胳膊就有些發酸了。”抖動着胳膊的李弘,看着蕭淑妃等人緩緩走出來後說道。

“看你自己的,過兩天我會跟蕭淑妃商議好庭院的休整,你現在就讓你工部的人做準備吧。”武媚說完後,便開始跟蕭淑妃說起了話,而義陽跟高安,時不時隨着武媚跟蕭淑妃的談話,掩嘴輕笑着。

在武媚跟前,義陽跟高安多少還是有些拘束,即便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但小時候武媚強勢的陰影,已經深深烙在她們的腦海深處,任憑時間再怎麼撫平,都是無法再改變了。

看着武媚跟蕭淑妃兩人一邊往庭院深處走,一邊對着那一大捧五顏六色的野花說個沒完兒,被拋棄了的大唐皇帝,伸手攔住了也準備打算離去的義陽跟高安。

如同狼見了羊一樣的笑容,讓高安跟義陽,對李弘那奸詐到陰險,陰險到無恥,無恥到卑鄙的笑容,心中頓生高度警惕。

“你有事兒找高安……。”

“你有事兒找義陽……。”

高安跟義陽不約而同的出賣着自己的親姐妹,話沒說完,兩人就面面相覷,毫不感覺到尷尬的嘿嘿着笑了起來。

兩人如今對於李弘現在的笑容太熟悉了,只要李弘露出這個笑容,那麼能夠看到這個笑容的人,十之八九就要倒黴了,如果不出一大筆銀子,那是絕對無法全身而退的。

而身爲皇室成員的她們,就算是出了一大筆銀子,打着破財免災的心理,最終也是會被李弘坑的體無完膚。

所以義陽跟高安,看着李弘那卑鄙的笑容,再想着剛纔走過來的時候,皇太后那句“你現在就讓你工部的人準備吧”這句話,義陽跟高安就感覺,一片烏黑厚重的、其中夾雜着電閃雷鳴的烏雲,正緩緩向她們籠罩了過來。

“母后打算在這裡住些時日,所以這庭院得修繕一番。這幾日母后跟母妃會拿出休整的方案,就可以開始了,正好趁着現在天氣暖和,爭取在深秋來臨之際,咱們能把這庭院修繕的更爲舒適一些,對不對?所以這個時候,我們身爲兒女的,豈能不盡點兒孝心?”李弘看着義陽跟高安,抽抽着表情就要跑,一手拽住一個衣袖,露出“慈祥”的笑容說道。

“喂,你又想幹什麼?母后跟母妃剛走,我要叫了啊。”義陽單手捂在胸前,就像是面對一個色狼一樣。

“喊吧,喊破喉嚨也沒人會搭理你?你覺得這天下間,有誰能、又有誰敢管我這個皇帝的事兒?高安你別費勁了,到時候手腕青了別找我。”李弘死死抓住義陽跟高安的兩個手腕,冷哼一聲道。

嘴角的那抹標誌性的壞笑,讓義陽跟高安瞬間如墜冰窟,胸前的高聳因爲鬱悶,而氣呼呼的此起彼伏着,高安一臉赴湯蹈火,要英勇就義的表情:“說吧,你想要多少?”

“粗俗、膚淺,太流於表面了,這是找你們要錢嗎?比起錢多,誰能比我有錢了?我是找你們兩人要錢的人嗎?我堂堂一個皇帝,會向你們要錢嗎?這樣吧,不多,一人拿二十萬兩銀子,我就當是你們孝敬母后跟母妃的孝心了。”某人義正嚴辭的批評着高安,這哪是要錢啊,這明顯是給她們一個孝敬皇太后跟蕭淑妃的一個大好機會啊,不懂珍惜也就罷了,竟然還敢抗拒。

“你怎麼不去搶啊?你一個大唐皇帝,好意思找我們一人要二十萬兩銀子嗎?”義陽氣的咬牙切齒,胸前那高聳的完美曲線,此刻來回起伏着,有着一種婦人才擁有的魅惑。

“就是,你這是敲詐勒索!讓我們一人出二十萬兩銀子,那你出多少啊?還孝敬母后跟母妃,你怎麼不說孝敬父皇呢?唔,反正父皇就在旁邊不遠,你乾脆一塊兒也加上算了。”高安同樣氣的胸口久久不能平復,咬牙切齒的樣子,恨不得撲上咬上李弘一口。

相比較於少女時期,這個時候的義陽跟高安,身上自然而然的多了一絲嫵媚的風情,跟成熟的誘惑,但這些在李弘眼裡,根本就看不見。

兩眼無視兩女那誘人的高聳曲線跟動人心魄的魅惑力,恬不知恥道:“我出人啊,工部就是我的人,我出人出力你們出錢,分工合作嘛。”

“你……你……你卑鄙!咳咳咳……。”高安氣的差點兒把自己嗆着,咳的眼淚都出來了。

“李弘,你真是越來越無恥了,這兩年你真是……真是越來越過分,越來越摳門了!你沒錢了,可以找白純要啊,爲什麼要一直坑我們?”義陽苦大仇深的表情,跟她端莊美麗的氣質外表,極其的不相符。

“對了,剛纔高安你還說要孝敬父皇是吧?”某人絲毫不爲兩女的苦情戲所動,抓着兩女的手腕,仰天想了想,而後像是自言自語道:“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呢,對啊,父皇就在旁邊,要孝敬、要盡孝心怎麼能把父皇忘了呢,這樣吧,一人五十萬兩吧。”

“我呸!你去死!”

“我呸!你怎麼不去死!”

“五十萬兩?五兩我都不給你!”

“我給你五文錢,怎麼樣兒,夠了吧?”

姐妹兩人一唱一和,總之這一次拿定了主意,絕對不能讓眼前這個強盜皇帝,再這麼輕鬆的敲詐勒索自己了!

李弘突然鬆開兩女的手腕,兩女一個站立不穩,腳下一踉蹌,差點兒都撲進他的懷裡,好在李弘還沒有完全被金錢矇蔽了雙眼,眼疾手快的扶住兩女站穩。

就在兩女以爲大唐皇帝拿她們沒轍,只能自己出這筆修繕梁山庭院的時候,卻聽到大唐皇帝對着空無一人的幽深庭院開口了。

“花孟,讓上官婉兒擬旨,這聖旨呢……給義陽公主、高安公主、太平公主,還有澤王李上金、許王李素節、沛王李賢、英王李哲以及殷王李旦,嗯……。”李弘在高安跟面面相覷的義陽跟前踱着步,想了下後繼續說道:“就寫爲皇太后、蕭淑妃修繕庭院,以及修繕父皇陵寢以盡我等人子孝心,爲天下人樹立孝道之榜樣,朕今日下旨,特令其每人出資……五十萬兩白銀以盡孝道,此情此心天地可表。朕深信各位兄弟姐妹,其至真至純之孝心……。”

шшш●Tтkǎ n●C〇

李弘在那裡對着快速出現的花孟說,而義陽跟高安卻想有種想死的衝突,這卑鄙無恥之徒,這個可惡可恥的強盜皇帝,竟然用下聖旨的手段來訛她們的銀子!

高安此刻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嘴巴,爲什麼要在氣頭上說還有旁邊的父皇?爲什麼要嘴賤?難道忘了在李弘面前嘴賤,從來就沒有好果子吃嗎?怎麼就這麼不長記性。

“就這樣吧,口諭傳給上官皇妃,讓她替朕潤潤色,太過於口水話了,顯得朕的聖旨不是那麼正式,顯得朕好像在搶她們的錢似的,一定要滴水不漏告訴皇妃,千萬不能讓他們鑽空子,上下左右兩頭都要堵上……。”李弘煞有介事的說道。

而義陽跟高安,苦着一張潔白如玉的漂亮臉蛋,心裡不由的腹誹道:“這特麼的是聖旨啊,誰敢違抗?誰敢不聽?爲了錢,你連聖旨都敢下?你就不怕背上一個史上最會搶錢的皇帝的惡名聲嗎?”

高安跟義陽相對無言,最後義陽像是離開水很久,快要死的魚兒一樣,嘟囔着紅脣道:“我覺得我已經能想象出,當李令月、李素節他們等人,看到這道聖旨的時候,他們臉上豐富多彩的表情,跟心裡的痛苦鬱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