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將軍,這個李存勖只怕是在和我們漫天要價,坐地還錢了。”李番是在第三天匆匆抵達長安的,在和鄭璠見面之後,一瞬間就明白了李存勖的意思,轉而笑道:“這有什麼好生氣的,既然他想要價,那我們就還還價就是了,主公不是說了嗎?河東是我軍將士付出了無數鮮血纔打下來的地盤,斷無拱手讓出來的道理。”
“既然如此,那還還什麼還?”鄭璠搖了搖頭道:“長史打算怎麼辦?這個李存勖以前從未出道過,所以我們的人也摸不清楚他的性子。”
“無妨,交給本官就是。”李番顯得很有信心道:“土地城池是不能讓的,這一點我們據理力爭就是,但是其他方面大可給他們做出點補償。”
李番在隨後和鄭璠一通言語之後,匆匆進入皇城拜見唐皇,送來了不少禮物,而且最難得的是,直接出手就是三萬石糧草。
這雖然是送給唐皇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糧食在如今對於關中乃至於長安諸人的重要性。李克用自從進入關中之後,沙陀人不善於治理地方民政的毛病就讓原本就殘破的關中變得更加不堪重負,而且沙陀人雖少,但是騎兵本來消耗就比步軍要大數倍不止,沙陀人連頭帶尾,每年消耗的糧食甚至於絲毫不遜色於宣武軍等其他諸侯,這在河東丟失,只剩下關中之地的晉軍來說,變得越發的捉襟見肘,以至於在如今冬日,連唐皇的供給都出了問題。
這一番示好,實際上是李番要傳達的一個信號,而且就在阿六這邊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李存勖那邊也很快做出了反應,決定在第二天設宴款待這位宣武軍的正使。
“李存勖的心思大概也就在此了,既然河東拿不回來,那還不如趁着這個機會,找朱全忠要點實質上的好處,幫助關中渡過難關。”阿六微微沉吟之後,起身道:“這隻怕是一拍即合的主意了。”
“那我們要怎麼辦?李存勖如果是這個心思的話,我們很難從中找到什麼機會。”副手搖了搖頭之後道:“要不要讓暗衛過來,阿貴統領這個月也啓程前來長安了,到時候——”
“先看看再說!”副手說的辦法並沒有實施的可能性,所以阿六直接搖頭,轉而繼續冷眼旁觀,在暗中繼續關注着這兩人的一舉一動。
李番這邊是做好了準備,所以在李存勖和李存信兩人設宴的時候道出了自己的心思,宣武軍不會將河東讓出去,但是可以考慮晉軍在西川失利的因素,從其他方面對晉軍做出一定的補償。
“長史這是說笑了是嗎?河東數個州郡落入貴軍手中,光是每年的賦稅就足有數十萬石,這還不算雲州連接草原,你們時刻可以得到草原各部的加入。”李存信看着李番怒道:“長史莫非是覺得我晉軍在西川偶有敗績就可以肆意欺辱不成?信不信,數日之內,我軍即可集結十萬大軍攻入河東,到時候你們宣武軍在北線一旦被牽扯住,天策軍從南攻擊,到時候處境艱難的,只怕就是樑王了吧?”
“四兄,稍安勿躁。”李存勖擺了擺手,示意李存信坐下之後轉而看着李番笑道:“我這四兄說話直白,但是他的話卻不無道理,長史還是想想吧,河東本就是我晉軍地盤,你們宣武軍稱趁我軍南下西川之時,強行佔據,這本是有違當初我等結盟之道義,如今我軍要求歸還,那是合情合理,長史左右推脫是何道理?”
李存信的話本身在這個時候說出口就不符合他的性子,再加上李存勖此時繼續加碼,瞬間讓李番明白過來,隨即搖頭道:“世子說笑了,河東是我大唐領地,何爲你們晉軍地盤?我家主公乃是唐皇御封的樑王,開府立國之後,有自行征伐之權,拿下河東,那是各憑本事說話。”
“所以長史的意思是,我晉軍本事不濟,活該丟了河東是嗎?”李存勖看着對方似笑非笑道:“那不如這樣,你我兩家各自回去,等收拾了軍馬,我們再戰一場就是。”
“世子當真要不顧天下大局變化,而自相攻訐嗎?”李番起身道:“如今我等大敵是天策軍,不是——”
“天策軍怎麼啦?如今我關中和天策軍接壤的不過是山南道附近而已,唐皇坐鎮長安,天策軍也未必就從那裡打過來。再說了,若我是成王,我纔不打關中呢,從淮南往北推進多好,一馬平川,靠着天策軍戰力之強勁,只怕數日之內,大軍兵鋒就足以進入汴梁了吧?”李存勖撇了撇嘴道:“到時候我大可趁此機會,舉兵攻入河東,宣武軍雖然戰力強大,但是兩頭受敵,只怕樑王也吃不消吧?”
“所以,長史,你還是說說實在的吧?”李存勖一句話說的李番愣在了當場,似乎有些詫異眼前這個少年張口就來,直接一番話說出瞭如今中原局勢最關鍵的地方所在。
“不知世子這番言論是從何聽來的?”李番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存勖,轉而道:“如本官所料不差的話,這長安城內——”
“這點道理,我晉軍上下早就明瞭。”李存信撇了撇嘴道:“長史就不用試探了,我家世子天資聰慧,不遜色當年成王多少,這點道理有什麼可說道的。長史還是說說樑王到底是怎麼打算的吧?我父王可是已經交代德威了,長安若是談不好,那就去朔州繼續談,我沙陀騎兵已經返回,總有辦法靠着鐵蹄談妥這件事。”
李存勖看了一眼李存信,那目光中的意思讓對方猛然間低頭,似乎不敢繼續看對方。但是這一瞬間李番卻似乎從中看出了什麼,轉而若有所思道:“既然世子已經想到了,那本官也就不瞞你了,如今我家主公所慮者便是這天下大局,這不僅僅事關我宣武軍存亡,而是我中原大局變化之根本,請世子多多考慮這件事,我能說的,就是河東之地我們不會讓,但是我家主公願意看着兩方結盟的情義上,做出補償,請世子多多斟酌。”
“補償?”這是李番今日第二次鄭重其事開口說這兩個字,所以那一瞬間李存勖的目光也悄然之間起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