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神諭(二更合一)
“莫不是城中不安定麼?”
說着話,盛紅衣的眼睛還左看右看,打量張望着四周。
她時刻記得她的人設,說什麼都得維持人設不倒。
實則,他們一路走着,城中情況確實不平和。
大家夥兒三三兩兩的聚集着,說着話,幾乎都在說着被堵在城門口的事情,也都在猜測。
盛紅衣特意碼準了時機,纔有此一問。
實則,作爲一個外來客,不好奇才顯得奇怪呢。
果然,藍塘隨着她的眼,轉向四周,卻賣了個關子。
“確實有事,咱們先去喝酒,最遲今晚,城主府必定會出消息在門口的公告欄,到時候你便知道了。”
盛紅衣雖然不解,但藍塘說話時,她密切關注着他周身氣息的細微變化,發現並無異樣,所以,他十有八九說的是實話。
只不過,從他透露的隻言片語的信息之中,盛紅衣已經窺見了一絲風雨欲來的端倪。
而且,至今,消息封鎖還未發佈,城門口卻先忙着警戒起來,說明這事兒很急不說,還很重大,是事關普通人麼?否則爲何如此大費周章?
瞧那架勢,他們到底在搜什麼人呢?
盛紅衣也不知自己爲什麼對這件事異常在意,但她一貫相信自己的直覺,總覺得這事兒隱隱的能跟她自身扯上點關係。
只不過,她問到這一步,也不可再問了。
這藍家人,口風還挺緊的。
盛紅衣任憑思緒百轉千回,面上毫無破綻。
藍塘指了指不遠處道:
“那裡西北角有個暗巷,我聽說凡界有句俚語叫做酒香不怕巷子深,我們血魔城的七毒酒,要論最好,還真就在此地。”
“高妹妹如果興致不錯,我們喝了酒,本少爺就帶你去血池泛舟吧。”
盛紅衣一點不怵,黑白分明的大眼直視藍塘:
“那自當恭敬不如從命。”
藍塘微愣一下,突然哈哈大笑,笑的非常肆意狂妄,笑到停在路上就不走了,好似要等到笑夠了再說。
盛紅衣挑挑眉,抱臂站在一邊,姿勢寫意輕鬆,好像藍塘這般反常的舉止壓根很尋常似的。
實則,她這會子屬實不心虛。
而且,從和藍塘站在一處,她一直對他密切關注。
一個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不一定就是他的真實表現,要看他心裡想了什麼。
一是看眼睛,二嘛,就是人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的氣息。
而這兩樣,至少在盛紅衣看來,還在可控範圍之內。
藍塘笑夠了,他又和盛紅衣攀談起來,只不過,這一回,他的態度有了些變化。
大約,是因爲盛紅衣通過了他的考驗。
“高妹妹,這麼有信心要和本少爺拼酒麼?”
盛紅衣拍了拍胸脯:
“自然。”
“爲何?”下一個問題來的很快。
盛紅衣看向他,毫不避諱:
“想和你做朋友,我初來乍到,又是小門小戶,既然和藍三少爺投緣,我自是要抓緊了三哥,好讓三哥包了我在血魔城所有的花費。”
盛紅衣半真半假,愣是把事情說的滴水不漏。
反正,藍塘是信了。
主要,他覺得盛紅衣那雙眼實在是長得太好了,那般專注的看着你,真的是很讓人願意相信她。
從初識算起,藍塘對盛紅衣的觀感一變再變。
一開始,他惑於美色。
接着,他覺得此女倨傲帶刺,越發的起了征服欲。
後來,他逐漸覺得她直白真實,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想要什麼直接說,一點都不做作扭捏。
而到現在,他又覺得,這樣的女子,好像當個玩伴有點可惜,這麼有趣,喝了七毒酒,倒是可以當兄弟了。
不過,和女子當兄弟,藍塘突然冒出這個想法,自己都被自己驚到了。
畢竟便是族內姐妹,他看了都煩,外面的那些個嬌花,也就是玩物,膩了就換,高興了就留着。
在他眼中,什麼魔女,有真本事的少,沒腦子的多,便是逞兇鬥狠的,也都是狠毒無腦。
他喜歡美人兒是真,但都是喜歡她們妖嬈的身體和嬌媚的臉蛋兒,玩玩而已嘛,人生若是不肆意,有什麼意思?
可到了今天,他在這位高妹妹身上,頭一次發現,原來魔女也不是都一樣的。
魔女居然有腦子,很健談,還可以和他脾性相投?
他說的一些事兒,哪怕只是一些閒聊小事,可這個魔女偏生十中有七回這樣能跟他想到一處去。
以至於,他跟她聊的越發高興。
不過,藍塘這人肆意妄爲慣了,既然這樣,那自然順從本心咯。
“拿去,往後你來一次,憑着這張身份牌,走哪兒都免費,怎麼樣,本少爺大方不?”
盛紅衣擡手一接,一枚黑色的,上面一個“藍”字的身份牌就出現在她手中。
剛剛進城死活不拿出身份牌的人,原來帶了這牌子啊?
藍塘見她接過,上下打量後,理所當然的收下,更加高興,這說明此人跟他不見外呀:
“不過,這僅限於你,你那個什麼兄長,呵,用一次,但凡讓本少爺發現,我打斷他一條腿。”
盛紅衣齜牙笑:
“豈敢豈敢,這種好東西,我可捨不得給別人用,親兄長也不行。”
說是這麼說,心中卻是嘆了口氣,因爲和周家之間的事兒,她大概率還會來血魔城的,不過這身份能不能用,就不一定了。
也不知道藍塘願不願意和道修做朋友,若是他不介意,她覺得跟藍塘當個朋友倒也不壞。
若說,維持人設是她刻意爲之,那麼她和藍塘聊的興起就是巧合了。
她也很意外藍塘與她想象之中的魔修不一樣。
有時候,他不經意之中流露出的坦然肆意,眼中偶然流淌的深沉眼神,以及他說話之間舉手投足的細節,都讓盛紅衣覺得此人不錯,很合她交朋友的感覺。
所以,若說藍塘就是個草包紈絝,盛紅衣完全不信。
她倒也沒有什麼道魔佛妖有別之感。
合則聚,不合則散。
所以,若是藍塘若是讓她覺得不錯,交個朋友又能如何。
雖然,她心思不純,但從頭到尾,她並沒有加害藍塘的意思,她恩怨分明,自也不會害一個不相干的人。
只有一點,之前她被藍家人堵過,但又不是面前這個。
當時的仇她也報了,恩怨在她看來也了了。
只不過,也不知道那位死在她手裡的和麪前這位什麼關係。
看骨齡,嘖,相差不大呀。
但那人不過煉氣中階,此人已是築基修爲的魔修了。
若是某一天被藍塘發現此事,不知會不會與她針鋒相對,畢竟那事雖然情有可原,但她殺了藍家人也是事實。
不過,這些事兒,並不好相問,更無法預測,所以盛紅衣也就這麼在腦子裡一過,並不執着,一切隨緣。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人生,得活在當下。
“這還差不多。”藍塘聽了心中舒坦,越發談興濃厚。 卻也不在意身後他的那幾個跟着他的隨扈一個個跟見鬼一般的表情,怎麼都收斂不住。
可不是跟見鬼一樣麼?
少爺看起來放蕩不羈,但實則心裡苦的很。
只有他們這幾個心腹中的心腹知道少爺爲何如此。
有一回,少爺帶他們喬裝打扮去凡俗界去聽戲摺子。
他們聽到臺上在講臥薪嚐膽的故事。
聽罷,他們都覺得可憐的少爺也是這般。
可不就是臥薪嚐膽麼?
他僞裝了自己,只爲了活下去,也爲了奪回本該屬於自己的一切。
看着前面的少爺的背影,其中有個長隨忍不住眼淚汪汪的,好久沒見少爺這麼開心過了。
誰還記得,以前的少爺是藍家這一輩兒的佼佼者呢。
可惜,往事不再。
他們也不奢求其他,只要少爺達成所願,能夠偶爾像今天這麼開心一下,哪怕這樣的願望需要他們用命來換,他們也是願意的。
兩人說着話,就到了店裡。
一會兒後,兩人面前各擺了一罈琉璃壇的七毒酒。
盛紅衣掃了一眼那透明色的琉璃壇中的各種毒物的肢體,什麼觸角,爪子,她甚至還看到了一顆眼珠子……
她擡眼淡然的掃了藍塘一眼,對方饒有興趣的看着她,似乎等着她下一刻出醜。
想得倒美。
“請!”盛紅衣嘴巴一貫硬氣的很。
實則,心裡已經是把這破店罵的臭頭了。
腦子壞掉了嗎?
什麼毛病?
這麼恐怖的酒爲何要用琉璃罈子?
是怕人不知道他家有多會用真材實料嗎?
殺人不過頭點地,她一個來消費的顧客,憑什麼噁心她啊?
藍塘打量了她一回,有點失望的撇嘴,自言自語的抱怨:
“女人還是嬌俏一點纔可愛。”
盛紅衣勾了勾脣,眼風都沒掃他,徑自倒了一杯,端起來毫不遲疑,一飲而盡。
嬌俏?
她還真不會這個。
既然非喝不可,那速戰速決纔是王道,越是拖,心中的恐懼只會放大。
天地銖都告訴她沒事兒,只一點噁心和恐懼罷了,莫非不能克服?
她就這麼一邊說服着自己,一邊一口就幹了下去!
天知道,她真是頭一回喝個酒喝出了壯志未酬身先死的慘烈之情。
酒順喉而下。
這麼噁心的酒液,奇怪的是居然喝出了一絲清香味!
盛紅衣訝異的一挑眉,屬實是想不通。
酒液緩緩而下,帶出了緩緩流淌的熱意。
這種熱意,就像是喝的微醺的感覺。
並不難受,似有點舒服。
盛紅衣眯了眯眼,靜靜的等着,心情異常平靜。
緩慢的,逐漸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而那點子淺淺的附着在她的心脈處的魔氣,開始滋長。
它的長勢也不快,甚至並不熾烈。
按說,魔氣如魔修一般,應該是肆意張揚的,可那股子魔氣卻按部就班,如老僧入定,不慌不忙。
不過,只一會兒,那魔氣又不動彈了。
盛紅衣知意,又喝了一杯,不僅這一杯,她開始一杯一杯接着喝起來,好似已經忘了對面還坐着一個人。
藍塘:“……”
他自然是喝過七毒酒的,實話實說,這東西賣相噁心。
並不是魔修都喜歡這般長得奇形怪狀的東西,畢竟他也不是魔醫周家那羣變態。
但,架不住這東西功效強大,乃保命修煉必備,所以哪怕不喜歡,藍塘自己也會常備。
看着對面的人一杯接着一杯,哪怕藍塘自詡見多識廣,都不由自主的口中津涎分泌過多,酸倒了牙一般難受。
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今天這般不由之主的發抖該是第二次的,第一回是在城門口,也是被這個女人給驚嚇的。
而今,他又被她嚇了一回,他不由在心中給盛紅衣重新下了評價:
是個狠人。
盛紅衣此時此刻當真是把藍塘完全忘記了。
七毒酒果然對魔氣增長有效。
原本,魔氣只有一絲,這會子,她喝了大半罈子的酒,那一絲已經變成了一小束。
到此,它似乎不再增多。
但,盛紅衣只覺得自己的左臂處熱氣徘徊不去。
接着,那股生長的感覺又回來了。
隔着衣服,她都能感覺到左臂上,不僅圓圓的蓮葉又長出了兩片,終於花枝的頂端,開始抽芽,接着緩慢長出了……一瓣兒蓮瓣。 щшш⊕TTκan⊕C 〇
到此,徹底暫停不動,偃旗息鼓。
盛紅衣臉色僵硬,隱約透着點藏不住的灰白。
一切似乎真的朝着她最不願意去也最不願意想的方向發展。
卻說,這時候,外面有人走過,傳來了喧囂聲。
“嘿,消息張榜了,你去城門口看了嗎?”
“看了看了,居然是神諭啊神諭!”
“天知道我祖宗十八代也沒見過神諭啊。”
“居然是神諭?說什麼了?莫非有什麼災劫?”
“可不是,被你說對了,或者……怎麼說呢,一半對吧。”
“什麼什麼?你倒是說啊,賣什麼關子?”
“好好好,神諭是三句話,好像跟妖修有關係。”
“妖修的事情,怎麼傳到我們魔域來了?”
“那自然是因爲跟我們所有人都有關啊。”
“是什麼?”
“……聖蓮轉世,黑蓮滅世,白蓮救世!”
聲音遠去,盛紅衣腦中似有一隻手狠狠的捏碎了她緊繃的心神。
“嗡”,好似在這一瞬間,腦海之中有什麼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