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早早回來,你要漂漂亮亮的回來,你要帶着豐厚的禮物回來,要不然,母親就會給我娶別的女人,這些天有很多很多的老女人來家裡看我……你要有自知之明……你能嫁給我的唯一方式就是你本人要足夠優秀……優秀到讓我母親忘記你糟糕的身世,以及你現在正在乾的糟糕的事情……
我現在整天跟着老神仙給形形色色的女人,娃娃看病……娃娃還好一些,就是吵鬧一些……女人們就要很噁心了,我都想不通一個人怎麼會臭到那種地步……
很多女人生不出孩子就要死了,我就弄出來了一種夾子,可以夾住孩子的腦袋把他從母親的身體裡拖出來……老神仙說我很聰明,實際上,是我不願意像老神仙那樣用手……
我長高了半尺,人看起來瘦了一些,你最好也能長得高大一些,阿孃不喜歡矮冬瓜一樣的女人……你放心,我整日裡穿着道袍……雖然還是難掩風姿……不過,那些圍過來的小娘子我是不理睬的……”
雲鸞就着昏黃的燭光給雲倌倌寫好了一封信。
他很懷念雲倌倌在身邊的日子,有云倌倌在,他很多不能跟父母兄長姐姐們說的話可以跟雲倌倌說,而這些叛逆的話,雲倌倌從未對別人說起過。
想到雲倌倌的好,雲鸞就揉揉眼睛,將信疊好塞進信封裡,燒了一點火漆倒在信封上,不等火漆凝固,就用自己的雲騎尉印章在火漆上按了下去。
小心的用嘴巴吹涼了火漆,雲鸞就依依不捨的將信交給了姐姐的丫鬟蘋果。
“記得要收好,不能折,更不能見水,還要記得把我送給倌倌的禮物一併用油紙包好,聽說西南那邊的猴子多,不要被猴子搶了去……”
蘋果不明白一向對她愛答不理的二公子這個時候竟然會這樣黏糊,就連忙道:“小娘子已經吩咐掌櫃的把公子的東西都看好,完整無缺的交給倌倌小娘子。”
雲鸞聞言,總算是放心一些,轉頭一想,又從抽屜裡找出一枚金幣遞給蘋果,讓她轉交給送這封信跟東西的掌櫃。
雲錦拿起弟弟給雲倌倌的信對着燭光看了一下,啥都看不見,又小心的揉捏一下,發現裡面的信紙很厚,最後瞅着封口上的火漆很是猶豫。
她很想知道自家弟弟到底跟雲倌倌說了一些什麼話,也想不通他們哪來那麼多的話要說,以至於只要有雲氏掌櫃去西南,就會有一封信過去。
最終她還是把弟弟的信收集到一個裝重要信函跟文書的牛皮筒子裡,封好火漆交給了蘋果,要她拿給郭掌櫃。
雲氏二級掌櫃郭峰此次去西南是爲了開拓西南蠟染,扎染,以及藍靛色料採集的,這樣的生意對雲氏來說算不上大生意,之所以會派一名二級掌櫃去,主要是李承修這個傢伙終於被李氏族親給攆出英國公府了。
說來可笑,李承修身爲國公府的正牌繼承人,在國公府卻沒有了立足之地,現如今,就連英國公的爵位也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一座三畝地大小的院子,一個輕車都尉,一個正五品下的太子中舍人,以及城外一座五百畝的農莊,就是李承修從英公府拿到的所有遺產。
可以說,在家族鬥爭中,李承修輸的一敗塗地不說,還因爲家業的事情跟李氏其餘人鬧得很僵,不但被逐出家門,就連族譜上的名字,也被人家一筆勾銷了。
因爲宅子是一座廢棄的宅子,裡面不好住人,這段時間裡,李承修都借住在雲氏,因爲沒啥家業,雲錦就用李承修的俸祿錢幫他開拓一門小生意,以後好養家。
蘋果回來的時候,雲錦問道:“承修師弟安寢了嗎?”
蘋果搖頭道:“沒有,剛纔還看到他跟大公子,歡公子一起在亭子裡飲酒呢。”
雲錦披上大氅道:“我們去看看。”
李承修,雲瑾,溫歡三人正對着一隻暖鍋子喝酒,就看到身披白狐裘衣的雲錦來了。
溫歡立刻對雲瑾道:“我們兩個走吧。”
雲瑾瞅着自家妹子道:“不要太過分。”
雲錦冷冰冰的道:“承修師弟之所以落到如此地步,跟你們兩個狐朋狗友有很大的關係。”
溫歡大笑道:“承修師弟如今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這可是我盼的脖子都長的好境遇,你竟然說承修師弟可憐。
可憐他,你還拿走他所有的錢,去做什麼狗屁的生意,害得他連酒錢都付不起。”
雲錦冷冰冰的對溫歡道:“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從你嘴裡說出要去青樓喝酒的話,再有一次,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雲瑾連忙道:“我們去青樓就是爲看歌舞,聽曲子喝酒的,不涉及其它。”
雲錦同樣對自己的哥哥冷冰冰的道:“聽說你們在青樓自詡名士風流,溫歡還學阿耶對酒當歌,你們有阿耶那份才情嗎,就敢在那裡鬼哭狼嚎什麼……千金散盡還復來。
你們配嗎?
承修師弟的千金倒是散乾淨了,回頭錢呢?拿出來給我看看!”
雲瑾被妹子說的很是沒臉,就吧嗒一下嘴巴道:“散了吧,我要去休憩,明日一早還要進興慶宮繼續給陛下當秘書呢。”
說罷,就匆匆的走了,溫歡見雲瑾走了,把桌子上沒喝光的酒倒嘴裡,朝李承修拱拱手也跑了。
雲錦坐到默默喝酒的李承修對面柔聲道:“我就是這個樣子,你要想清楚了。”
李承修笑道:“我就這副樣子了,你也要想清楚纔好。”
雲錦皺眉道:“在英公府的那羣廢物沒有死光之前,你出不了頭。”
李承修道:“出不出頭的不重要,我只問你願意不願跟我過沒有多少榮華富貴的日子。”
雲錦道:“榮華富貴我現在就在享用,也沒有感覺到這東西有多重要。”
李承修伸手握住雲錦放在桌子上的小手道:“終究是你虧了。”
雲錦搖搖頭道:“千萬別在我面前說虧負了我的話,也千萬不要覺得虧負我就對我事事謙讓,雲初的女兒強大的超乎你的想象,任何委屈忍讓都是在羞辱我雲錦。”
李承修笑道:“放眼天下,可能只有我才勉強配得上你。餘者,不足論。”
雲錦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對李承修道:“等阿耶忙過這一陣子,你就去求親吧。”
李承修長嘆一聲道:“這頓打無論如何都是避不開的。”
雲錦反手抱住李承修的大手道:“阿耶很講道理的,不會爲難你。”
李承修道:“師父看任何想要娶走他閨女的男子都像是狼崽子,一頓打可能都不止。”
雲錦道:“我性子清冷,也不知道你看上我啥了。”
李承修換了一個位置卻沒有坐到,因爲不知道啥時候雲鸞已經坐在雲錦身邊,狼崽子一般惡狠狠的看着李承修……
雲初坐在書房裡,叮咚,叮咚的撥弄着古箏,沒用多長時間,原本雜亂的叮咚聲就漸漸成曲。
正在卸妝的虞修容聽了一陣就對丈夫道:“什麼曲牌,聽不出來,是夫君新創的嗎?
很多音階破了五音所屬,也不在變宮和變徵之列,算不得正經,這般作曲太輕挑了,不符合夫君的身份。”
雲初嗤的笑一聲道:“宮音代表穩定和莊重,商音代表公正與正義,角音代表勇敢和決斷,徵音象徵光明和熱烈,羽音代表柔和與優美,變宮音具有神秘和哀怨的特點,變徵音則具有激昂和慷慨。
可是時間情感最爲多變,聲音也應該千變萬化纔好,不說別的,就是你我敦倫的時候,你的叫聲都超越了這七音!”
聽丈夫把話說的混賬,虞修容早就不在意這些閨房渾話了,張口道:“禮,樂,禮在樂前。”
雲初撥弄一下古箏道:“生孩子也在叫.牀之後。”
虞修容漫步過來,用溫熱馥郁的身體抱住雲初的肩頭道:“好好的東西,夫君總是要比喻的這麼下作,妾身發現啊,夫君好像對任何有規矩的東西都不怎麼喜歡。
所以,夫君這是討厭規矩呢,還是討厭……”
一向喜愛老婦的雲初哪裡能經受得住這樣的撩撥,反手將這個老婦夾在肋下就去了內宅。
進入二月的長安,基本上已經存不住雪,前兩日下的雪,在天亮以後基本上就找不到了,只有在陰暗的地方纔能看到一些雪的痕跡。
雪留不住,梅花卻開的很是旺盛,雲初在與妻子敦倫之餘,也把要用來拍皇帝馬屁的曲子寫好了,他相信,皇帝一定會吃這一套的,因爲這首曲子比李白寫的“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這樣的詩句煽情多了。
虞修容多聽了幾遍之後,總是有些乾嘔,差點讓雲初誤以爲她有了身孕。
拍上官的馬屁,說真的,這是每一個地方官都必須掌握的一門手藝,把上官的馬屁拍好了,自己管轄的地方的官員日子就好過,同樣的,百姓日子也就會好過的多。
否則,惹得上官不高興了,就會有攤派,徭役下來,會打斷你原本制定好的計劃,會讓你放棄你要辦的重點事項去忙着搞衛生,或者去清鄉。
假如下官沒有改變這種壞風氣的能力,最好還是從衆,你是地方官,你的職責是造福治下百姓,減少百姓負擔,而不是爲自己的尊嚴就拿百姓的福祉去抗爭。
李治能給長安帶來巨大的福祉,只要他多在長安停留一天,雲初就有辦法將自己的權力運用到最大,就能在這段時間裡,將以前不能辦,不好辦,辦不下去的事情統統給辦了。
就這一段時間能辦成的大事,會超越以前幾年辦下的大事總和。
這就是官場辦事手段中着名的狐假虎威!
對於一個主政一方的官員來說,眼睛裡揉不進沙子,品行方正是最要不得的,這樣的人可以去當執法官,當監察官,唯獨當不了主政官。
一個好的主政官,只要上對得起國家,下對得起百姓,至於對不對得起自己,並不在考覈之列。
皇帝賜宴的時間在兩天後,賜宴的地點就在花萼樓,主要是那裡的一樓表演的地方非常的寬大,足夠皇帝招待足夠多的賓客。
最重要的是樓裡還有一個巨大的酒池,可以讓來參與宴會的賓客痛飲。
當然,酒池裡面裝的酒,不是葡萄釀,就是各種米酒,說真的像雲氏出產的殺毒藥這種烈酒,除過一些猛士喜歡之外,基本上這種酒在大唐還上不了檯面。
大唐名士喝酒,要的是酒精帶給他的醺醺然般中毒症狀,他們喜歡在這種微微中毒症狀中放浪形骸,縱酒高歌,並完成自己在瞬間達成的天人合一的感覺。
殺毒藥就不是可以一斗,一斗喝的酒,一斗下去,要嘛醉的如同一頭死豬,殺了他都不知曉,要嘛嘔吐的如同一個人形花灑,毫無美感可言。
在皇帝酒宴上如何用酒,雲初自然要跟皇帝商量一下,皇帝如果願意通宵達旦的飲宴,那就用葡萄釀或者米酒,如果皇帝只打算走一個過程,雲初就打算上自家的殺毒藥。
李治可能中庸習慣了,他決定在酒池中用大量的甜甜的葡萄釀,再勾兌進去一部分烈性殺毒藥。
看看李治那張促狹的臉,雲初就知曉,明日的這場盛宴的前半段,皇帝要的是中正平和,光輝大氣,後半段,皇帝要的是羣魔亂舞的場面。
鑑於此,雲初決定往葡萄釀裡再加一些糖,來掩蓋一下殺毒藥過於濃烈的酒氣。
味道甜甜的烈酒,喝着,喝着,就能把人喝成忘乎所以的人,這方面,雲初有着很深的認知。
雲初再一次否決了李思要給她父皇獻舞的建議,也不准她參與公孫氏劍舞的行列,反正,不管如何,雲初都不同意李思現在去見李治。
第二天,是一個豔陽天,長安的天氣微冷,興慶宮裡梅花盛開,杏花也開始出現花蕾,迎春的荊條上開始有淡綠色的花苞,一切都似乎剛剛好。
是一個大擺筵席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