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李勣率大軍渡過遼水,從圖壤再次進發,途經玄菟城,終於來到了橫山城,徐真率領諸多弟兄出城二十里相迎,以弟子禮拜之.
李勣見得徐真麾下猛將如雲,人才濟濟,軍容肅殺,便知是精銳之中的精銳,心頭大喜,挽起徐真手腕,與徐真一同入城,大軍繞城結營駐紮,好生修養,只待做好部署,就要掃蕩蓋牟城!
這李勣和李靖人稱二李,都是開國功臣,也都以善謀驍勇而著稱,二人也常常使人相提並論,多有比較之意。
按說徐真已經得了李靖的指點,他李勣就不該對徐真施以弟子之厚愛,然他聽聞徐真常出奇制勝,最擅劍走偏鋒,與其年輕時頗有相似,故而生了愛才之心。
想當初宇文化及於江都弒殺隋煬帝,越王楊侗即位於東都洛陽,赦免了李密等人,封魏國公,拜太尉,又授李勣爲右武侯大將軍,命其一同討伐宇文化及,李勣固守黎陽倉,宇文化及率軍四面死攻,形勢危急之際,李勣出奇策,於城中向外挖地道,繞敵之後,大敗宇文化及。
щшш✿ ttka n✿ CΟ 這段經歷戰績也是他李勣時時不忘的得意之作,當初吐谷渾圍困甘州,李靖動用地道,難免有偷師李勣之嫌,如今李靖又解甲歸田,李勣成了徵遼大總管,徐真擔任先鋒的戰功又耀眼無比,李勣心頭歡喜,自然將徐真視爲得意門生了。
李勣在徐真的陪同之下,檢閱了先鋒軍,徐真本部人馬自不用說,有薛仁貴謝安廷周滄等諸多猛將,又有胤宗和高賀術等異族勇士,本部人馬出身神火營,加入了徐真的神火次營,整合之後更是聲勢不輸人。
李勣頻頻點頭,不過目光還是被左翼一支兵馬給吸引了過去。
這個方陣足足有三千餘人,清一色騎兵,髨髮結辮,並未穿着明光甲,而是內襯長袍,外披鎖子甲,手中長矛達九尺,比槍和槊都要細,矛頭呈箭簇,一看就知是衝鋒陷陣的神兵。
爲首一將身長八尺,昂揚神勇,留了一部美髯,顯是此軍之首領,李勣一看,心頭頓時大喜,與徐真策馬緩行至陣前,不待那首領行禮,就率先朗聲問道。
“前面可是契丹大賀窟哥?”
聽聞李勣道出自家名字,契丹首領大賀窟哥受寵若驚,當即滾鞍落馬來行禮,徐真也是心頭驚詫,胤宗與高賀術將契丹等部族的兵馬召來,自是相互熟悉,徐真與大賀窟哥一同作戰,也纔剛剛認識起來,這李勣果是目光老辣,居然一下子就辨認了出來!
契丹部族本爲東北遊牧民族,半農半牧,早先分成了八個部族,至唐初才得以統一,稱之爲大賀氏聯盟,其實契丹輾轉臣服於突厥和大唐,直至大唐擊潰了突厥,才正式歸順了大唐。
徐真早已將諸人功績呈報了上去,聖上爲了安穩這些部族的軍心,振奮士氣,遂封大賀窟哥爲左武衛將軍,以彰大唐恩威,激勵士氣,李勣當衆頒讀封詔,三千契丹騎兵齊聲高呼,聲勢浩大,三軍無不激盪!
奚族人馬稍弱,素來以契丹和靺鞨爲主力,見契丹首領得封,豔羨不已,好在接下來,奚和靺鞨都得了封賞,不過三族之間,靺鞨卻最爲勢大,然衝鋒陷陣卻不如契丹族勇武,是故封賞也不如契丹這般顯赫。
靺鞨首領突可力雖同樣得封從三品,然卻不是十六府衛將軍,而只是授予歸德將軍,乃武散官,說到底還是矮了大賀窟哥一截。
這突可力爲人深沉,不如大賀窟哥這般勇武,然而他的身世卻異常驚人,其父乃突地稽,其兄正是被大唐賜姓的李謹行!
其父突地稽乃靺鞨部酋長,隋末率其屬千餘內附隋,居營州,授金紫光祿大夫、遼西太守,待得武德初年,奉朝貢,以其部爲燕州,授總管,又有劉黑闥叛反,突地稽身到定州,上書秦王,請節度,以戰功封耆國公,徙部居昌平。
突可力並無父兄功勳,流落於部族之中,依靠家族勢力,統領着部族壯勇之士,初時求尚大唐公主,雖暗中得了提點,卻仍舊輸了婚試,又是心有不滿,戰時也頗爲怠慢,如今功勞不如人,卻又腹誹埋怨。
埋怨者還不止靺鞨突可力,徐真部下亦是不滿,若論戰功,何人能及徐真半分?爲何久久不見封賞自家主公?
李勣見得徐真部下面色不霽,知曉徐真頗得人心,心頭也是滿意之極,也不再賣關子,當即取了制書來頒告,徐真因屢立戰功,爲大唐徵遼掃除障礙,進封左驍衛將軍,由正四品上的上輕軍都尉,授勳從三品的護軍,麾下將士各得封賞不提!
此
棄婦藥香無彈窗
令一出,全軍震撼!
徐真最先只不過是長安城區區一名不入流的武侯,仰人鼻息,可如今短短兩年不到,居然成爲了三品將軍,除了那些個王公貴族和帝王之家的孩兒們,白身封侯的又有幾個?!!!
秦廣和薛大義等從吐谷渾就一直跟隨徐真,如今見得自家主公終於封了將軍,心頭激動難耐,張久年等紅甲十四衛更是潸然落淚,別人或許不知,他們卻是一清二楚,自家主公身上的傷疤,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要多!
薛仁貴和謝安廷等初時碌碌無爲,如今都隨着徐真得了大封賞,成爲了軍中棟樑,自是與有榮焉。
李勣又犒賞了三軍,全城歡慶,新晉左驍衛將軍徐真將國公爺、行軍大總管請入城主府,將府邸讓給了李勣。
李勣也不是貪圖安逸之人,慶功宴之後即召集諸將挑燈議事,緊鑼密鼓的部署攻打蓋牟城事宜。
諸人得了封賞,心裡歡喜,頭腦都活絡了許多,又捨得賣命出力,各種計策都獻了上來,集思廣益,終於是定下了方案,各人自顧安歇去了。
張儉鬱郁回府,長長嘆息,婢子端來洗腳水,他伸腳就被燙了一下,面色猙獰,跳起來大罵着,一腳將婢子踢翻在地!
“好一個徐真!”
將婢子趕將出去後,張儉憤憤地罵道,他好歹是個老將,又是二品的大都督,朝堂之上誰人敢不給他面子。
可自從徐真到了營州之後,他屢屢落了下風,只能忍辱負重,看着徐真當了行軍總管,自己只能跟在後面輸送糧草,打掃戰場,替徐真擦屁股,他堂堂都督,何曾受過這等折辱!
張儉正鬱郁不得志,慕容寒竹卻款款而入,揚了揚手中的酒壺,也不打招呼就坐到了張儉的對面來。
慕容寒竹乃長孫無忌和太子的幕僚和私人,張儉乃同一派系的人,自是沒得隱瞞,二人借酒澆愁,直到後半夜,慕容寒竹才姍姍而去,張儉卻再也睡不着,匆匆披了甲,往城門方向巡夜去了。
李勣的大軍就駐紮在西城門外二里,相較之下,張儉的營州部人馬只需把守南城門,諸人素知張儉與徐真之間的齟齬,是故見得都督前來巡夜,也不敢亂說話,一個個肅立城頭。
張儉登上城頭,找到了值夜的韓復齊,將其拉入陰影之中,一番竊竊私語,只聽得韓復齊突然驚呼一聲,又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送走了張儉之後,韓復齊有些心不在焉,幾度想要走下城頭,卻又折了回頭,低頭走了幾步,腰刀又刮在一名守軍的長槍上,諸多守軍見平素豪邁不羈的韓司馬如此丟魂落魄,心中也甚是不解。
韓復齊眉頭緊鎖,遙遙望着城下的夜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正失神之際,背後突然一陣風動,肩頭已經被人拿住!
“找死!”
韓復齊心中有事,驚了一下,慌忙要抽刀,刀柄卻被一隻有力的大掌抓住,周滄的破鑼嗓頓時抱怨開來。
“韓老弟恁地如此驚乍?”
韓復齊回頭一看,見着提了食盒來找他夜飲的周滄,心頭兀自撲通撲通亂跳,一如他當年第一次殺人那般的感覺。
周滄見韓復齊唯唯,支吾不語,也懶得理會,於城頭擺下酒食,連其他幾個守軍都招呼了過來,拉着韓復齊灌酒。
韓復齊擠出笑容來,喝了幾杯,目光卻不斷投往城主府的方向。
且說此時的城主府中,李勣與徐真相對而坐,徐真執弟子禮,將一路以來的經歷全數傾倒出來,雖語言平實無浮誇,然李勣仍舊聽得津津有味,到了緊張關鍵之時,也是暗自替徐真捏了一把汗,仿若從徐真的故事之中,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爺兒倆對酌暢談,不知不覺已經是人靜夜半,燭光伴隨着李勣那爽朗的笑聲,傳出老遠。
把守在門口的親兵聽到笑聲,心頭盡是對徐真的羨慕嫉妒恨,多少年了,能與李勣如此把酒談歡之人,又有幾個?
心頭正感慨之時,這名守衛的面色卻倏然一凝,門外的黑暗之中,似有一道陰影閃過!
“誰!”
守衛鏘然拔出腰刀,左手已經取了短弩,手指就按在機括上,猛然擡起手來!
“噗嗤!”
守衛的手指終究沒能扣動機括,一根短箭清脆洞穿他的咽喉,他雙目怒睜,嘴裡卻不斷咳出血沫來,身子還未倒地,就已經被人扶住,拖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