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喝烈酒的人,一般都能忍受得了辣味的衝擊。
只要嘴巴適應了辣這種極爲刺激的味道,大多數人都會在極短的時間喜歡上這種味道。
這也是爲何五味之中,辣味出現得最晚,卻在世間風靡最盛的原因。
除了百味之首的鹹味之外,辣味亦能在這世間百味之中獨領風騷、一騎絕塵,並不是沒有道理。
裴裳在吃過辣子雞後,口中再無他味,把飯桌上其他菜餚推到一邊,獨寵辣子雞,接連吃了十碗米飯。
至於王朝與柳亭這邊,因爲吃過虧,所以他們對辣椒都有些忌憚,李府送來的兩道菜中,他們最先品嚐的皆是番茄炒蛋,並且一下就喜歡上了這種酸甜香軟的可口味道。
柳亭家裡的兩個孩子更甚,只吃了一口,兩雙明亮的小眼睛就開始不斷地發光發亮,死死地盯在了盤子裡的番茄炒蛋之上,口水嘩啦啦地往下直流。
沒辦法,孩子們喜歡,柳亭還有其妻妾在嘗過一口之後便不再動筷,把剩下的一整盤全都留給了兩個孩子,兩個小傢伙一聲歡呼,拿勺子把蛋與茄汁抖到碗裡,吃得美滋滋。
番茄炒蛋清掃完畢,最後這一盤辣子雞自然而然地納入了他們的眼瞼。
番茄炒蛋都能如此美味可口,這辣子雞應該也不會太差吧?
一口雞肉入肚,柳亭瞬間便感覺舌頭猶如火燒,不過比起他當日單吃辣椒時味道卻減輕了不少,變得勉強可以忍受。
而且在口中灼燒感炙烈的同時,口齒生津,雞肉的香味也隨之彌菜並迅速充斥整個口腔。
爽極!
柳亭忍不住擊桌輕嘆,他從來都沒有吃過這樣幾乎讓他整個身體都燃燒起來的極致口味,渾身冒火,可是胃口卻是極佳,吃了一口之後,忍不住還想要再繼續吃下去。
柳亭身邊的妻妾感覺卻是另外一番滋味,雞塊剛剛入口,二人就因爲承受不住口中的火辣灼熱而直接將口中的食物全部吐到了桌面。
二人吐着舌頭,滿面通紅,眼中甚至都被辣出了淚水,火辣辣的感覺讓她們全都不由自主地想要找些涼水來喝。
“夫君,這是什麼味道,實在是太……東家不會是在故意捉弄咱們吧?”
見此,柳亭不由哈哈大笑,兩位夫人的表情與他當日偷吃辣椒時的神態何其相似,甚至比他還多有不如。要知道當日他吃的可是辣椒的本體,其味道可要比這辣子雞塊還要刺激上數倍。
“兩位夫人可是冤枉東家了,你們二人平素口味清淡,又極少飲酒,自然有些不能接受這辣椒的口味。不過爲夫吃着這辣子雞卻是極爲美味可口,而且食慾大開,這種味道實在是絕妙!”
柳亭對辣子雞讚不絕口,東家讓他種的這兩種菜品各有特色,但無一例外,都是菜中佳品。以後只要能夠大範圍的種植,肯定能夠賺得盆滿鉢滿,他柳亭想要一舉超越其父柳三,成爲涪川甚至整個黔州府最大的菜霸,指日可待。
王朝的屋裡。
王朝細細地咀嚼着口中的辣子雞塊,經過了第一口的火熱刺激之後,他此刻已然習慣了辣椒的味道,再吃的時候,甚至連切成丁的辣椒小塊他一同被他給放在了嘴裡。
才吃了兩三口,老爺子的額前就已冒汗,但覺身上的血流加速,周身的寒毛也都被打通,上下通泰。
“此物堪比烈酒,便是冬日飲食,也必能發得一身熱汗!不錯,不錯!”
“而且產量似乎也頗高,一株足有二三十粒。就是不知能否久貯,若是可以的話,將之送至西北苦寒之地的軍中,讓軍士們藉以禦寒驅寒,必是上佳之選!”
王朝細細咀嚼,心裡亦在思量着,要不要將辣椒的存在上稟於皇帝知曉。
他能看出此物的妙用,是因他曾在西北苦寒之地呆過幾年,深知天寒地凍之時府軍最需要的東西是什麼。除了必要的衣物與食物之外,烈酒亦是西北軍營以及西北民衆最不可或缺之物。
現在,又多了一個辣椒,此物堪比烈酒,卻又無烈酒讓人迷醉的弊端,哪怕是在軍營之內,也可以大肆推廣而不必擔憂軍士們會因此而耽誤軍務。
不同的人會站在不同的角度去思考問題。一個小小的辣椒,柳亭吃到嘴裡,想的是如何才能制霸全縣全郡,而王朝吃到嘴裡,想到的卻是此物能否用作於戰略物資加以儲備。
“算了,還是且等等吧。此物畢竟是初種,對其習性尚不瞭解,產量如何,能否長期存儲都還未知,不宜急於上報。”
搖了搖頭,王朝將心中的念頭暫且壓下,抱着飯碗,低頭猛吃,他感覺他今晚能夠多吃三碗米飯!
半個月後,辣椒開始變成紅色,比番茄的顏色更深,火紅火紅的極爲喜人。
番茄已經收穫得差不多了,除了一些留種之外,大部分都進了李、王兩府主僕的腹中,對於這種新奇的蔬菜,大家都極爲喜愛,尤其是各府的幼童,無論是生吃還是烹炒,都是他們的最愛。
看到這兩樣作物都收穫滿滿,李豐滿不由放下心來,經過這一季的育種,無論是番茄還是辣椒,他都收穫到了足夠多的種子,到了明年,他就能夠大肆耕作,將這兩種蔬菜全面推向市場了。
唯一有點兒可惜的是玉米,只有四株,每株上面都結出三到四棒玉米,棒大粒滿,產量不可謂不高。只是種子本身有限,四株玉米株總共只有十三棒玉米,縱是全部留種,也不夠一畝地的。
所以,想要玉米大面積種植,只有等到明年之後了。
土豆也是一樣,種子的基數太少,只能一步步地慢慢培育,不過好在這些作物的產量都極高,而且極易成活。每種一季,都能培育出原來種子數十倍甚至數百倍的新種出來,想要將土豆與玉米完全普及,前後只需兩到三年即可完成。
李豐滿很有耐心,靜靜地等候着土豆還有玉米最後的成熟。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李豐滿依然老老實實地呆在獄中,白天讀書練字,夜裡歸府享受天倫,日子過得還算輕鬆愜意。
如果沒有老富貴兒不時在他耳邊唸叨府裡的花銷越來越重,而且又沒有了新的進項,遲早都會坐吃山空,一夜回到解放前,李豐滿的心情一定會更好。
李豐滿入獄之後,知味軒也隨之關門歇業,承德茶的產業也受到了極大的打擊。當然,原本這也不算什麼,畢竟之前李府靠着知味軒與承德茶已經聚斂了大量的錢財,李府並不缺錢。
只是現在,府裡面較之以往多了數十張嘴,再加上晉陽公主的藥膳開銷,以及程懷弼、裴裳他們這些隨從禁衛的伙食,讓李府上下的開銷一下就較之以往增加了數十倍。
幾乎每一天都要花費掉數貫甚至於十數貫的錢財,李豐滿之前積攢下來的那些家底,在這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已經消耗了近半,老富貴兒那個心疼,每天都囉嗦個沒完。
“老爺,晉陽公主也就罷了,她畢竟是老爺的親妹妹,花多少錢咱們都認。但是程懷弼那幫兵痞有軍響有糧響,卻還在賴在咱們府上白吃白喝,實在是太過份了,老奴覺得應該適當地收取一些伙食費用。”
禁衛都是武者,飯量雖不及根福,可是卻也是普通人的兩到三倍,三十幾個加在一起,而且還要頓頓有魚有肉,普通人家誰能負擔得起?
晉陽公主雖然也拿出了一些補貼,但是也不過是幾百貫而已,杯水車薪,甚至還不及李豐滿爲她烹製的幾頓藥膳。
“安啦安啦,左右不過就只剩下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而已,且隨他們去吧。”李豐滿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風吹雞蛋殼,財去人安樂,既然想指着他們保平安,又怎能一點兒財物也不捨棄?”
只是吃飯能吃幾個錢?
三十餘人,一個月百貫足矣,李府就算是再落魄,幾百貫還是拿得出來的。
李豐滿知道老富貴兒之所以報怨,只是有些看不慣程懷弼這些禁衛每天白吃白喝還不做事跟大爺一樣,心中不忿,老頭兒一向節儉慣了,沒必要的話半文錢也不想多花。
“說起來,這一切的源由全都在我的身上。”李豐滿道:“若非是我非要堅持在此地再多留一個月,他們也不至於會整日無所事是,閒極無聊。左右不過幾頓飯,且由着他們去。”
“放說,現在府裡還剩多少錢了?”
李豐滿扭頭問向老富貴兒,這幾日老是聽老富貴兒報怨沒錢了沒錢了,李豐滿還真沒有具體關心過府裡到底窮成了什麼樣子。
老富貴兒苦着一張老臉,道:“回老爺話,咱們府裡現在就只剩下一萬三千貫錢了,再這麼持續下去的話可就真的要窮得揭不開鍋了。”
一萬三千貫,這麼多你還敢叫窮?!
李豐滿無語地看了老富貴兒一眼,感覺這老頭有點兒膨脹了,想當初家裡窮得連兩百文錢的看病錢都需要向隔壁老王調借的時候都沒有見老富貴兒哭窮,現在手裡握着一萬三千貫的鉅款,他卻苦苦巴巴地哭起了窮來。
“老富貴兒啊,我記得你之前曾經說過,咱們當初從長安初來到涪川的時候,總共就只帶了一百餘貫的財物,對吧?相比於那個時候,這一萬三千貫應該也不算少了吧?”
老富貴兒一下就明白了李豐滿的意思,出言辯解道:“此一時彼一時啊,老爺。以前咱們是從長安到涪川,在涪川這種小地方,一百餘貫就已算是鉅款,省着點兒花足夠咱們日常的開銷。
但是過幾日咱們就要從涪川趕去長安了,在長安城,這一萬餘貫實在是不算什麼。若是老奴猜得不錯,老爺到了長安肯定還要開店,這一萬三千貫看着挺多,但是若想在長安的主街區買下一處旺鋪的話,根本就不夠看。”
李豐滿一愣,怎麼,這唐朝的房價也高得這麼離譜?
一萬三千貫錢若是換算成人民幣的購買力的話,怎麼也有小几千萬了,怎麼可能連個商鋪都買不下?
老富貴兒,你什麼時候也開始忽悠人了?
萬貫家財,在古代那可不是說笑的,誰家若有一萬貫錢,怎麼也算得上是一方富豪了,怎麼到了老富貴兒這兒,卻成了連處商鋪都買不起的窮逼?
“老富貴兒,什麼樣的商鋪竟然這麼值錢,別不是你以爲本老爺失憶,故意矇騙於我吧?”李豐滿不滿地看着老富貴兒。
幾千萬在後世的西安城,哪怕是在市中心,也足以買得下幾套很像樣子的房產了。現在大唐長安城的房價,沒道理要比二十一世紀的西安還要牛逼吧?
老富貴兒一臉冤枉:“老爺若是不信,晚上可以去向晉陽公主殿下以及程懷弼去打聽打聽,萬餘貫就想要在城中心買一處商鋪,根本就沒有可能!”
李豐滿瞬時有點兒心涼。
尼瑪,他這到底是什麼命,怎麼都穿越到了古代大唐,卻還是逃脫不了被高價房地產商給壓迫的命運?
“其實,也沒有必要非得在城中心買房,酒香不怕巷子深,哪怕是在稍偏僻些的街道,只要經營得當,也一樣能夠出人頭地……”
老富貴兒幽幽言道:“老爺,長安城中光是在冊百姓的就逾百萬之衆,流動的客商,往來的遊客及各國的使節與官吏更是數不勝數,在長安城內,幾乎到處都是人,根本就沒有偏僻的街道。”
看來老爺是真的什麼都記不得了,連長安城的繁華景像都忘得一乾二淨。
李豐滿一陣懵逼。
所以說,老富貴兒的意思就是,長安城的房價整體偏高,根本就沒有太過便宜的店面?
“還有,咱們到了長安,怎麼也得再購置上一套像樣的宅院,宅院比之臨街的商鋪要便宜些。在長安城裡,像是咱們在涪川這樣規模的府坻,少說得也五千貫纔有可能。”
老富貴兒苦口婆心道:“老爺,老奴不是在裝窮,而是咱們現在是真的很窮,窮得都快揭不開鍋了。”
李豐滿瞬時點頭,深以爲然。
懷裡雖然抱着萬貫家財,但是他似乎真的很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