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水雞,五百文。
羊排煲,一貫。
糖醋魚,七百文。
東坡肉,七百文。
脆皮豆腐,三百文。
一枝獨秀,兩百文。
菜單像是隨手所寫,雖然工整,但是排序卻並沒有什麼規律,價格也不是一般的由低到高或是由高到低,就是這麼隨意在一塊黑色的木板上標註着。
黑底,白字,很是醒目,皆是馮才之前沒有見過的新鮮事物。
馮才的目光在小塊黑板上打量,很快就看到了羊排煲的價格標注,被它後面所寫着的“一貫”二字給嚇了一跳。
“李公子,你這不是在開玩笑吧,一貫錢一道菜?”馮才被驚得打了一個哆嗦,忍不住出聲向李豐滿詢問。
李豐滿含笑點頭:“一貫錢一道菜,童叟無欺,不二價。”
“不過馮掌櫃不必擔心,我這裡又不是土匪窩,明碼標價,不偷不搶不逼迫,客人進店我歡迎,嫌貴不想吃的話也可以隨時離開,不會有任何問題。”
馮才一怔,我說話的重點好像不是這個吧?
你這裡的一道菜都快要朝得上老夫鐵匠鋪一個月的收入了好嗎?這麼高的菜價,誰能吃得起?
到底是年輕人啊,做什麼事情都恨不得能一口吃成個胖子,一夜就能暴富,這孩子腦子倒是挺好使,但是明顯沒用對地方啊。
怪不得剛纔張三兩一口咬死十貫錢不鬆口,鬧了半天原來結症就出在這張菜單上。人家這是在看單下菜啊,還以爲是遇到了肥羊大戶,想要痛宰一批,結果卻踢到了鐵板上,連腿都給踢折了。
不得不說,腦子是個好東西,出門時一定不要忘帶。
這時,根福身影一晃,一下又竄回櫃檯,人模狗樣地坐直了身體,目光時不時向門口掃過。
十四名乞丐哭聲哀嚎,卻無一人同情,像疊羅漢一樣被堆成一堆,很多人的右腿都呈不規則的形狀肆意扭曲。
飯店裡,除了被李豐滿請進來的老鐵匠馮才之外,再無一個客人,剛剛親眼目睹了一場一面倒的毆鬥,根福的兇殘形象已然深入人心,有他在裡面坐鎮,一時間竟無人敢進店內一探究竟。
大約過了一刻鐘,外面的哀嚎之聲戛然而止,十四名乞丐彷彿在一瞬間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
根福在店內亦有所察覺,眉頭微皺,卻並沒有要起身出去的意思,相比於那些無關緊要的小混混,他們家少爺還有飯店的安危似乎更爲重要。
“來了來了!”李豐滿的聲音從後廚傳出,然後後廚的房門被打開,李豐滿單手託着一葷一素兩盤菜及一大碗米飯從裡面走出。
“紅燒肉,脆皮豆腐,請馮掌櫃品嚐!”輕輕把托盤上的飯菜擺放到馮才面前的桌子上,李豐滿輕聲點出了兩道菜的名字。
家常紅燒肉,脆皮豆腐。
兩道菜泛着淡卻極具韌性的香氣,一遍又一遍地衝刷着老鐵匠的鼻尖及味蕾,嘴巴里面的口水一咽再咽。
“這個紅燒肉,可就是那上面所寫的東坡肉?”馮才流着口水,看着被染了糖色的四方肉塊,忍不住出聲向李豐滿問道。
脆皮豆腐菜單上寫得很明白,一盤需要三百文。而這個紅燒肉,菜單上似乎並沒有標,只有一個東坡肉與之有些彷彿。
而東坡肉的價錢卻是足有七百文,這麼算下來,他這一頓錢豈不是就有了一貫錢的花銷?
李豐滿輕點了點頭,解釋道:“紅燒肉是東坡肉的一種別稱,乃是鄙店的秘製菜餚,知道你的牙口不好卻又偏愛葷腥,所以特意爲你準備的。”
“相信我,這天下間再沒有能比這道紅燒肉更解饞的葷菜了,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
馮才聽得有點兒肝顫,七百文錢的一道菜,再怎麼吹牛批也是不爲過的。
沒想到他老鐵匠有生這年,竟然也能這麼闊氣一回,一頓飯竟能吃去一貫錢!
“馮掌櫃即是某的朋友,也是鄙店的第一位客人,所以某決定,除了這頓飯是我請客之外,日後凡是馮掌櫃過來鄙店吃飯,一律享有五折的優惠。”
李豐滿又送了一波福利,馮才受寵若驚,連忙起身道謝。
哪怕是五折優惠,他一個小小的鐵匠鋪老闆,也不可能頓頓都吃得起。
“李公子的手藝,某是信得過的,這兩道菜光是看上一眼,某就忍不住口水直流,我嚐嚐我嚐嚐!”
馮才已經有點兒迫不及待,抄起筷子,直奔晶瑩剔透的紅燒肉而去。
正宗的東坡肉,取的要麼是豬的後臂尖,要麼是豬的肋間肉,一層一層,肥瘦相間,吃起來肥中有瘦,軟糯可口。
李豐滿這裡走的是精品路線,所以選取的食材皆是最上等的那一部分,東坡肉用的五花肉,皆是豬的後臂部位,肥瘦相間,足有七層之多,乃是五花肉中的極品。
這樣的五花肉,做出來的東坡肉口感才能達到最佳,一塊入口,神仙都會邁不開步子。
“嗯?!”
馮才雙目一瞪,猛地一下站起身來,嘴巴里面的肉塊不停地嚼動,越嚼越快越嚼越快,到了最後,上下兩頜就跟個電動小馬達一樣,頻率快到了極致。
“太好吃了,老夫這五十三年,全他特孃的白活了!”
“這世間怎麼會有如此美味?爲什麼不讓我早幾年就能吃到它?”
“嗚嗚嗚……”
刷刷刷!
幾聲長嘯之後,馮才運筷如飛,也不顧着燙嘴,十餘塊兒紅豔欲滴的紅燒肉沒有兩分鐘竟然全都進了他的肚子。
老鐵匠雙目含淚,一臉地幸福與回味。
這纔是人間的極品,這纔是真正的肉食!以前他吃的那些食物,全特麼都是豬食!
“七百文!才七百文而已!”
馮才忍不住一聲高呼,爲自己之前的淺薄見識感到羞愧,睜開眼,面向李豐滿躬身道歉:“之前是老漢錯了,是我鼠目寸光,就像是那井底之蛙一樣,只能看到井口的那一點點天地。”
“剛剛看到公子標的菜價,老夫竟還在心中非議,覺得公子這是想錢想瘋了,是魔怔了。現在看來,原來魔怔的是我,不知天地之大,不知公子的手藝如神!”
“這樣的極致美味,別說是七百文,就是七貫、七十貫,也不嫌多!這輩子能夠吃到這麼美味的菜餚,老漢就是死,也值了!”
門外看熱鬧還未散去的路人,看到老鐵匠這麼誇張的表演,不由全都齊齊後退了一步,給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