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作亂
趙慈皓擺了擺手:“調甫暫不要多問,聽我說完!”
趙慈皓點了點頭:“如此最好,事不宜遲,你速速回營,點起兵馬,吃畢晚飯後立即率兵入城,無論誰阻擋你,當機立斷擊殺之。別的地方不必理會,你只需直撲城北,燕王的中軍設在北門處,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只要擒得李藝,天節軍軍馬再多也無濟於事。”
他沉了沉,道:“你如此做等於打草驚蛇,你敢不經請示便抓李藝的兵,他便敢行軍法立斬你於城門之外。事情不能這麼辦!”
趙慈皓搖了搖頭:“軍紀不整,算不得什麼大事,我說的不是這個。這幾日四周各縣令丞來府,我才知道他已經派兵封鎖了州境,說是因軍務機密,防有奸細出入。”
趙慈皓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斥道:“不許胡說,百姓們不解國家大事,口無遮攔,你身爲統軍,怎可對天節將軍如此不敬!”
他緩了一口氣,問道:“你手上有多少兵在營?”
楊岌一躬身,道:“末將領命!”
見趙慈皓躊躇不語,他又道:“李藝這廝雖說軍紀敗壞,還不至於公然造反吧?”
楊岌大驚:“大人,這話怎麼說?”
楊岌一笑:“大人怎麼這般說話?相與這麼多年,你還不清楚楊某爲人?我若是怕事,今天便不會因爲天節軍騷擾地方的破事來你這邊尋主意,大人有什麼州命儘管吩咐,楊某便是拼上這條性命,也無大所謂。”
趙慈皓連忙擺手:“萬萬不可!”
楊岌一愣,不解道:“大人,這是……”
豳州別駕趙慈皓愈來愈覺得不對勁了,天節軍進駐豳州已經十餘日了,整日裡除了催糧便是催餉,說是奉命北上調防夏州,卻遲遲不肯開拔。燕王天節將軍李藝終日裡逼索豳州武庫中所存萬支短臂弩。趙慈皓雖官職卑微,卻也深曉其中利害,他明白告訴燕王府長史陳奉,這一萬件弩朝廷有明敕,爲天策軍專用,沒有尚書省發佈的朝廷敕旨或是天策上將府的調兵銅符,任何王公大臣都督將軍均不得擅動。他這一頂不要緊,卻惹惱了李藝,將他叫去中軍行轅好好訓斥了一頓,根本不聽他辯白,詞嚴色厲稱軍務緊急敵情似火,耽誤了軍事無人吃罪得起。偏偏趙慈皓也是個心中有主見之人,不管李藝如何責罵,站在那裡不卑不亢也不動氣,說來說去只有一句話,沒有朝廷敕令絕不開武庫。
趙慈皓點了點頭:“隨時都能調動麼?”
趙慈皓沉默半晌,輕輕嘆了一口氣:“調甫,情勢不太對頭,十有八九,燕王已經反了!”
此時的趙慈皓和楊岌還不知道,八天前,大唐皇帝李世民便通過尚書省詔告中外,奪去李藝國姓及燕王爵位,罷本間各職,削去封邑,敕命吏部尚書長孫無忌及左武候大將軍尉遲恭揮軍進剿天節叛軍,並命已在三水縣待命三個月的薛萬徹爲前軍先行進剿。這兩個一心恪盡職守的州郡官吏憑着自己的本能在關鍵時分作出了正確的抉擇。
他迴轉頭對符祿道:“老兄先回去吧,遷徙一事涉及北邊的戰事,朝廷數次行文,層層催促,萬萬怠慢不得,有什麼難處,老兄便多擔待一些吧!此刻不要說你,就是我,又何嘗不是地方黎庶的眼中之釘肉中之刺?”
楊岌立時來了精神:“只要大人下令,我立刻派兵上街,把那些混賬王八蛋都抓起來!”
趙慈皓咬着牙道:“我爲地方治中,脫不開這層干係,說不得,此番須得冒一番險了!”
楊岌想了想,道:“雖說過分了些,不過他是軍事主帥,這麼做也無可厚非。”
符祿苦着臉道:“大人明鑑,百姓們有些議論,也還罷了,大不了把耳朵一掩罷了。可燕王麾下的統軍目下就坐在縣署,一口咬定要兵糧,沒有朝廷敕命,卑職怎敢將準備南運的粟米給他?那可是掉腦袋的勾當,可不給的話,大王那邊又如何託得過去?尚書省和燕王,兩邊都在不停催逼,如今卑職是兩頭受氣兩面爲難,實實這個差事不好辦!”
趙慈皓眼中目光忽轉凌厲:“可是這樣一來,沒有他的准許,我們的信使便連州境都出不了,更遑論飛馬京城向尚書省奏報了。”
趙慈皓嘆道:“李藝征戰沙場多年,是見過大場面之人,此刻放眼天下,唯一能令他稍微忌憚一些的,莫過於屈突老帥的玄甲軍了,此軍甲冑皆爲黑色,所用兵刃皆是制式。一時間我們沒辦法模仿,不過短臂弩這天下第一利器目下只有玄甲軍裝具,此事若拖延時間一長,必然露出破綻,所以你務必速戰速決,只要時辰短,一時半會燕王還反應不過來……”
符祿嘆息着去了,趙慈皓看了楊岌一眼,臉色凝重起來,他沉吟了片刻叫道:“調甫,隨我到內室來敘話。”
楊岌愣了一下,邁步隨着趙慈皓進了內室,卻見趙慈皓轉身凝神靜聽外廊的動靜,半晌方纔將門閉好,順手上了閂,他不禁愕然:“治中大人,您這是……”
趙慈皓又道:“你人手太少,燕王又是多年的老軍務,要一舉成功恐怕不易。我給你批一個條子,你即刻到豳州府庫調取五十桶墨汁,回營之後即刻將兵士的甲冑漆成黑色,另外我再給你一道手令,你拿着它回營即刻去軍庫中調取一千四百把短臂弩出來,配備給士卒。調取此弩須朝廷敕命,如今情勢緊急,只得從權,這個責任我擔了,你照此辦理便是。”
“一千四百八十一人!”楊岌不假思索地脫口答道。
楊岌張大了嘴,半晌方纔道:“大人這麼想,也有道理!”
一來二去惹惱了李藝,索性派出一隊兵丁將他軟禁在府中,他不簽發州命便不肯撤兵。趙慈皓卻渾不在意,在府中仍舊照常料理州務,李藝卻也還算明白事理,知道一州大小事務離不得此人,只是不許他出府,卻不禁州里官員吏役往來。
趙慈皓笑了笑,道:“你辦事嚴謹,做得不錯,我們畢竟是一方司牧父母,雖說軍情緊急,沒有上敕,斷然不能擅自把糧給他們。天節軍是朝廷直轄,糧秣供給皆有定製的,你不必着急,回去慢慢應對吧!我估摸着頂多再有個兩三日,朝廷裡便會有說法!”
楊岌疑惑道:“我們歸洛州都督統轄,不歸他節制。沒有符節,他敢殺我?”
他轉頭凝視着楊岌道:“調甫,你素來是個不怕事的,此番面對的是手握重兵的郡王,無論勝負,你我先已有罪,你怕不怕?”
這一日趙慈皓正在接見涑陽縣令符祿,豳州州兵統軍楊岌怒氣衝衝大踏步走了進來,叫道:“治中大人,城裡駐的這是他孃的什麼兵?紀律如此敗壞,莫說是野戰隊伍,便是尋常州兵,也比他們規矩多了!他們來了十餘日,治安一日壞過一日,你出去聽聽,老百姓如今都在罵街,‘李藝李藝,好大脾氣,進門砸碗,動輒摔屜,刀槍市物,盔甲召妓,大將威風,層層刮地……’大人,你若是再不管管,我便率弟兄們和他們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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