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色微明,街道上已零星有人走動,趕着糞車和採水車的人們甩響了鞭子,飛快地穿過一條條街巷。

已是上早朝的時候,紅漆大門上的金色門環一動,大門緩慢打開,穿着青色棉衣的僕役們從各個深宅大院裡沉默地走出來,把馬喂好,趕到門前,拴在各種獸形拴馬柱上。着各色官服的男子打着哈欠走出來,上馬緩行而去,隨行的下人倒沒有這麼輕鬆,一左一右護住大人,警惕地四處張望。

小包當然沒有這個陣仗,老顧送來一碗奶和兩個肉包子,正要去駕車,小段把他攔下來,“我送他走着去吧!”聞言,小包一張笑臉頓時垮了下來,瞧瞧小段的神情,敢怒不敢言,開始哀哀呼喚,“好冷啊,今天怎麼這麼冷,是不是要下雪了,這鬼天氣,凍病了就回不去了……”

老顧扭曲着一張臉出去了,小段也不接茬,埋頭爲他整理。官服裡當然沒法塞狐裘,小段給他加了件貼身棉襖,爲他把帽子戴上,見他還在慘兮兮地嘀咕不停,在他臉上恨狠掐了一把,轉頭就走,小包苦肉計派不上用場,只好飛快地跟上來,把手從寬袍大袖的官服裡探出,一邊走一邊扯住他的袖子,小段悄悄微笑,把他冰涼的小手攥在手心。

小包永遠有辦法自得其樂,一出門就把沒馬車坐的不快忘光了,仰着頭朝天哈氣,再把哈出的白霧吹散,要不就盯着樹梢的灰麻雀看,學着它們的樣子打着口哨。小段一路都眉頭緊蹙,心情沉重,自然由得他去。他仍然在擔心辭官的事,皇上對小包的企圖心如此明顯,只怕辭官一事沒那麼簡單,如果用包夫人爲藉口不能成功,還得想別的辦法,讓皇上死心的辦法不是沒有,可他實在捨不得讓小包受罪,他暗暗後悔,要是知道當官能招惹到這麼大的麻煩,他寧可讓寶寶鬱悶一陣子,也要堅決反對他做官,一起呆在江南。

當早朝的鼓聲敲響,官員們已經陸續聚集在乾坤宮外,一見到小包,大家因爲睏意而蔫蔫的面孔都爲之一振,開始交頭接耳,不時發出幾聲爆笑。宮門一開,宦官立刻引領着衆人進去,小段反覆叮囑幾句,把嬉皮笑臉拽着他袖子不放的小傢伙推了進去,自己則與僕役一起呆在外面,滿心忐忑地等着他的消息。

走上漢白玉鋪成的兩條文武路徑,官員們都收斂了笑容,沉默着朝金鑾殿走去。一進金鑾殿,大家立刻分列兩班,小包左顧右盼,還沒站對地方,皇上已經邁着大步走來,冷着臉坐到龍椅上。官員連忙跪拜,誰知一跪下去竟久久聽不到“平身”,跪得久了,小包有些不耐煩,開始腹誹,“大騙子,明明是你說無須以君臣之禮相對,擺這麼大的陣仗,嚇唬誰啊!”

他在心裡盤算開了,“真麻煩,要辭官回去,惦記的那些東西肯定拿不到手,還怕大騙子生氣打我板子。不過,我娘病了,他不至於如此不通情理吧。大不了我不要他的東西,他應該會很乾脆地放我走,要是能讓我做個江南的官就好了,又可以回家又可以當官,還能繼續弄些稀罕物事,而且皇上一高興,說不定就把惦記的那些東西賞給我了,寶寶肯定會喜歡……”

“大膽包小拯,你竟敢在金鑾殿嬉笑,給朕繼續跪着,衆卿家平身!”小包頭頂傳來一聲斷喝。

如晴空一聲霹靂,小包嚇得兩眼發黑,擡頭一看,那大騙子劍眉倒豎,滿臉猙獰,好漢不吃眼前虧,他自我安慰一番,垂頭喪氣繼續跪着。

討論過幾件無關痛癢的事情,玉風朗聲道:“朕決意在黑水白水上修築橋樑,請問衆位卿家可有合意人選擔此重任?”金鑾殿上嗡聲頓起,衆臣竊竊私語商議良久,就是無人站出。玉風暗暗對董滄海遞個眼色,董滄海幾步跨到小包身邊跪倒,“啓奏皇上,臣推薦皇上身邊的隨侍包小拯!”

小包嚇得一個哆嗦,睜圓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玉風冷冷道:“包小拯貪睡愛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怎能擔此重任!董愛卿可知,此事決非兒戲,是造福於百姓,關係子孫後代千秋萬世的大事,也是能讓人名垂青史的大事!”

竟然說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小包敏感的自尊心受到嚴重打擊,如果目光能殺人,玉風早在他目光下被千刀萬剮,想他小包也是堂堂正正靠自己的真本事考上來的,要不是那天考試那天光記着玩毛筆墨水,遲遲纔想起要寫文章,他一定能考中前三甲,而不是掛在榜尾受人歧視。他也看到狀元榜眼探花,雖然都是人模人樣,但沒一個比他漂亮,還一直瞪他,都不是好人,連守門的侍衛都比他們好,大老遠的就笑臉相迎。

董滄海拜道:“皇上聖明,包大人雖然貪睡愛玩,但其天資聰穎,待微臣問過他兩個問題,皇上再做定奪也不遲!”

玉風微微頷首,董滄海肅然道:“包大人,爲官者,以何爲本,以何爲先?”

“以君王社稷爲本,以百姓爲先!”聽到有人說自己天資聰穎,小包的火氣熄了一半。

“既以百姓爲先,請問包大人對黑水白水上修建橋樑有何看法?”

“修建橋樑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小包想起剛纔玉風的話,正色道,“造福百姓自不在說,修橋之人定能與建造都江堰的李冰和建造趙州橋的李春一樣,永遠被後世敬仰!”

董滄海捻鬚微笑,“包大人,請問你敢不敢接此重任?”

“我!”沒想到還是繞到自己身上,小包張口結舌,恨不能一溜煙跑出去,玉風涼涼說了句,“董愛卿,別跟他胡鬧,還是來談正事吧,他一個丁點大的娃娃能做什麼!”

“誰說我是娃娃!”小包一股無名之火竄到頭頂,挺直了胸膛叫道,“有什麼不能做的,不就是修橋嗎,我一定要修成讓你看看,一天到頭就會笑話我,你有本事找個人出來啊!”

衆人聽得瞠目結舌,董滄海捻鬚直笑,羅三一張臉扭曲成了苦瓜,真沒想到,這小包如此耐不住性子,皇上的殺手鐗還沒使出來,他三下五除二就自動入彀,以後可有得苦頭吃了。

“放肆!”玉風第一次在金鑾殿被人如此頂撞,到底有些下不來臺,一張臉青了又白,嘴角卻在微微顫抖,低喝一聲,“包小拯聽旨!”

“封隨侍包小拯爲水利監修特使,官居二品,執御賜特使令,直接聽命於朕。水利監修特使負責黑水白水的橋樑修建事宜,朕準你憑特使令在各地任意調派工匠錢糧,甚至衙門兵役,修建進度隨時報備,據先皇勘測結果,黑水上應修橋四座,白水上應修橋五座,至於其他分支水道以後再議!”

“我的老孃,真要我修橋啊!”包小拯已癱軟在地。

小包悠悠醒轉,發現自己躺在御書房那舒服的龍椅裡,他的枕頭是金色的……穿着金色龍袍的大腿,這料子真舒服,他眯縫着眼睛在腿上蹭了兩下,下巴立刻被人捉住。玉風笑得眼中亮光閃閃,“睡得舒服嗎?”

“當然舒服,今天起太早了,沒睡飽!”小包絲毫沒覺察到自己成了狐狸嘴邊的小雞,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把他攔腰抱住,在這上等料子上又蹭了蹭,準備繼續跟周公下棋。

撲哧一聲,董滄海終於笑場,小包微微睜開眼睛,董滄海作了個長揖,含笑道:“參見特使大人!”

只聽小包哇啦哇啦一通慘嚎,從玉風身上一躍而起,轉頭要跑,玉風眼明手快,拎着他衣領把他抓到懷中,冷笑道:“剛剛是誰在朝堂上拍胸脯請命的,你想抗旨麼!”

小包悔得只想一刀殺了自己,撲進他懷裡嚎啕痛哭,哭得日月無光,天地變色,玉風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捨得用自己的孩子套狼,也是滿心酸楚無處可訴,好言安慰。小包轉念一想,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再搜刮點東西再走吧,便抽抽答答停下來,“皇上,我要是沒修好,你不會打我板子吧?”

玉風胸有成竹,含笑道:“既然連董大人都誇獎你,你一定能修好的!”

小包牙齒磨得嘎吱直響,攀着他脖子,可憐兮兮道:“那我還要幾個助手!”

玉風挑挑眉頭,“除開朝廷重臣,其他隨你挑選!”

小包把手往後一指,“董大人!”

董滄海似乎早有準備,笑吟吟開口,“在!”玉風向他微微頷首,“董愛卿,你願不願意做特使大人的助手?”

小包目光炯炯盯着他,眼見他一張笑臉變成苦瓜,在心中連呼解氣,哪知董滄海早已跟皇上約定,趁着還能走得動,從此跟隨小段修建橋樑,一邊修建一邊全程記錄修築技術,爲後人提供最完備的資料。

董滄海暗笑不已,拜道:“樂意之至!”

小包長長吁了口氣,掰着手指數了許久,突然大笑道:“我還要御史郭大人!”

這個記仇的小鬼!玉風哈哈大笑,對一直愁眉苦臉的羅三道:“快去通知郭大人!”

羅三和董滄海很快都走了,玉風心中百轉千折,這些天的快樂時光就像一場夢一樣,只是,這場夢這麼快就到了盡頭。他感慨着,把他抱得越來越緊,小包似乎感到他的不捨,也緊緊回抱着他,沉默着輕輕拍着他的背。

良久,小包甕聲甕氣道:“皇上,我真捨不得離開皇宮,捨不得離開你!”玉風深受感動,暗忖,這小傢伙原來也捨不得我,看來這些天沒白疼他。他微笑着摸摸他的頭,小包眼睛滴溜溜一轉,可憐巴巴道:“皇上,要不你把那大珠子給我,給我留個念相!”

玉風一股濁氣衝到頭頂,手立刻伸到他脖子處,那大珠子是什麼東西,是傳承千年的南海夜明珠,等於皇宮的鎮宅之寶,這小賊膽子不小,剛到皇宮就把主意打到它身上,一直惦記了這麼多天,要走了都不肯放過。

小包見他臉色不對,嚇得心裡咯噔一聲,把那徑直伸向脖子的手抓到眼前,眼睛眨巴着,露出最可愛的笑容,輕輕地用臉在他手心裡蹭,玉風一腔戾氣化成繞指柔情,心頭暗潮洶涌,長嘆道:“你還想要什麼,一起說出來吧!”

小包驚喜交加,一本正經地掰手指頭,“大珠子,寒鴉,龍椅……不行,帶不走,牆上那把寶劍……”

玉風額頭青筋直跳,用了老大的力氣才把怒火壓住,冷冷道:“你要這些做什麼?”

小包臉色突然嫣紅,低頭繞着手指,囁嚅道:“我要給小段定情信物……”

很快,有人慘叫一聲,被人拎起衣領從御書房扔了出來,重重摔在盆栽堆裡。

話說小段在乾坤宮外左等右等等不來人,所有的官員都下朝了,人們繞過他面前時,紛紛對他抱拳道賀,他明知大事不妙,怒火中燒,卻只能強笑着回禮,實在開不了口打聽。待到羅三和董滄海前後腳出來,羅三連昨天的不快都忘了,把他拉到一邊,唉聲嘆氣道:“你別等了,還是回去收拾收拾,小包剛纔在朝堂上死活要做水利監修特使,現在皇上正跟他商量事情,還不知什麼時候能出來。”

小段腦子裡轟隆一聲,彷彿聽到天崩地裂的聲音,咬着牙一字一頓問道:“他沒說辭官?”

“辭官?”羅三撇撇嘴巴,“這小鬼聖眷正濃,而且做官做得正開心,怎麼可能會辭官呢!段公子,你說這怎生是好,小鬼的身體這麼弱,怎麼受得住那奔波勞苦,只怕沒幾天就病倒了。段公子,你得好好看着,千萬不能讓他有事,真可憐,皇上怎麼捨得讓他去受這種罪……”

他還在喋喋不休,只覺眼前黑影一閃,小段竟已飛出三丈開外。

小段一口氣衝回家,老顧笑吟吟迎了上來,“段少爺,行李都準備好了,路途接應的也已落實,只等着小包回來就可以出發,段少爺,你看要不要帶些零嘴,路上的東西不一定好吃,我怕小包餓着……”

小段一口惡氣涌到胸口,大吼一聲,“走什麼走,他不願意跟我回去,他要做官!”他一路踢去,攔路者全遭了殃,門被踹飛了,花盆被踹碎了,柴火被踹散了,連牆壁都被他踹出一個洞來。

老顧膽戰心驚地看着這一幕,趕緊把收拾好的包袱拿回去,小段悶悶地坐在房間,手中抓着那紅色狐裘,眼睛紅得幾欲滴出血來。老顧嚇得扔下東西就走,連門都忘了關。

沒想到自己一番辛苦落個如此淒涼下場,小段如從雲端落下,渾身無一處不痛,連心口都彷彿有把尖刀插入,那痛苦一絲絲向外發散,讓人避無可避。他環視周圍一眼,突然覺得無比茫然,自己拋棄一切,只想守護住那乾淨的笑容,可他竟這樣回報,叫他情何以堪!

“小段,我今天好慘啊……”小包拖着哭腔跌跌撞撞跑進來,那大騙子竟然把他扔出御書房,還好外面的花花草草多,要不然這條小命真的斷送在皇宮裡。他見勢不妙,趕緊拖着摔得一瘸一拐的腿跑回來,生怕那大騙子再次發瘋。

眼看着小包又想故伎重施,裝可憐來騙人,小段只覺憤怒到了極點,沒等他撲到身上,他大手一伸,拎着他的衣領,把他扔了出去。

可憐的小包禍不單行,一頭栽進大水缸,撲騰撲騰兩下,連喝幾口水才穩住身體,趴在缸沿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小段回過神來,嚇得腳下一點就撲到水缸邊,一手把他撈起來,一邊抱去房間一邊大喝道:“老顧,快送熱水來!”

小包一張臉慘白如紙,意識已經模糊,聽到小段的聲音,仍不忘訴苦,虛弱地笑着,“小段,我跟皇上要龍牀上那夜明珠給你做定情信物,結果被他從御書房扔了出來,摔得我好慘啊!”

“笨蛋!”小段眼中一片水光,淚珠大顆大顆落在他身上,一手爲他護住心脈,一手爲他脫下溼漉漉的衣服,老顧聽到他驚慌的叫聲,知道大事不妙,和那對老夫妻全體出動,把熱水一擔擔往房間裡挑,老婦端了兩盆炭火來,把火燒得最旺,又回去煲了一大鍋薑湯端來,等小段把他從熱水裡撈上來,趕緊爲他用薑湯擦洗,又灌了兩碗下去。

小包訴完苦,再也沒力氣說話了,靜靜地任憑他們搬弄,目光從頭到尾沒有離開小段,看着看着,那烏黑的大眼睛漸漸水汽氤氳。小段哪裡還捨得生氣,只恨自己一時衝動,犯下大錯,只恨自己不能代他受苦,只恨自己沒看好他,讓他陷入那水深火熱之所……

用薑湯擦了好幾遍,小段爲他穿上蠶衣,讓老顧他們收拾殘局,自己跳到牀上緊緊抱住他,催起內力,用滾燙的身體爲他驅寒。

很快,兩人身上都蒸騰起一層霧氣,小包長吁一口氣,軟軟靠在他懷裡,輕聲道:“小段,對不起,我知道你很氣我,我今天沒機會辭官,真的,我昨天那不是騙你,我準備先請幾天假回去看娘。”他深深看進他的眼睛,哽咽道:“我從小就身體不好,活一天是賺一天,根本不知道哪天會被閻王爺收走。可是,我不想白來世上這一遭,不想老被人當成廢物,不想混日子等死,這也是我堅持考科舉的原因,你能理解嗎?”

小段心頭涌出無數種情緒,雙臂如箍,把他緊緊箍進自己胸膛,小包小心翼翼地笑,“小段,我永遠記得今天,我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哭!你生氣了打我罵我都行,不要離開我,求求你!”

他的淚珠一顆顆灼在小段的手臂,小段只覺得身體裡又催生出無比的快樂,即使知道以後會非常辛苦。他溫柔地吻着他的臉,認真道:“傻瓜,我怎麼捨得離開你!”

小包伸出手,顫抖着指向桌子,小段一看,輕笑出聲,“我們昨天不是說要辭官回去嗎,你別擔心,你娘沒生病,那封信是我寫的,想哄你跟我回去。”

小包歡呼一聲,連連拍着胸膛,“嚇死我了,還好還好!”他不知想到什麼,臉色黯然地偷偷瞥了他一眼,期期艾艾道:“小段,我做大官了。”

小段哼了一聲,想起自己的傷心事,慢慢鬆開手臂,小包慌了手腳,撲上去抱住他的脖子,沒頭沒腦地親吻着他,一邊去解他的衣服,小段又羞又氣,抓着他的手低喝一聲,“你想幹什麼?”

小包掙了掙,卻很快沒了力氣,如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地不說話。小段臉上一紅,把他抱進懷裡,附耳道:“大白天的讓人看見不好,晚上再來,呆會多吃點飯纔有力氣。”

小包猛地擡頭,驚喜交加地看着他,美滋滋地在他脣上親了一口,“我一定會努力的,等我餵飽了你,你以後就不能打別的主意,一定要陪着我做官!”

什麼亂七八糟的,還敢跟我提這茬!小段一股無名之火竄出來,惡狠狠地把他押到面前好好親了個夠。風停雨住烏雲散盡,小包尾巴又夾不住了,戳着他的胸膛笑,“寶寶,你放心,我一定把那顆夜明珠弄來送你,那可真是我見過最漂亮的珠子了!”

小段暗笑連連,終於釋然,其實做官也不是不好,有心上人陪着,還能把父親的技術發揚光大,爲百姓造福,哪一樣都能讓他以後要做的事情意義非凡,至於小包的身體,有他在,估計連閻王爺也不敢來覬覦他的寶貝。

這樣想着,他終於露出這幾天最舒心的笑容,小包還以爲他對那定情信物感興趣,更是信心滿滿,邊戳他的胸膛邊暗中盤算。

天色漸晚,小包惦記着小段答應的事,幾乎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一雙色迷迷的眼睛不時瞟向他,還間或竊笑幾聲,對他的吩咐更是百依百順,躺着讓他把腳治好,和他一起練了套《易筋經》,吃飯時也不挑揀,小段夾什麼吃什麼,還伸長了手臂爲小段夾了幾塊咕嚕肉,把個小段樂得嘴都合不攏了。

兩人剛吃完飯,羅三揹着一個大布袋送來,唉聲嘆氣地連茶都沒喝一口就走了,臨走留下一句話,“皇上準你三天假,三天後要你的奏章,要有詳盡內容!”

小包眼皮直跳,把大布袋打開一看,嚇得哇呀一聲,一屁股坐到地上。小段早有心理準備,大笑不止,連人帶布袋子一起提到書房,要老顧把炭火搬來燒旺,開始在一旁磨墨。

小包無可奈何,懶洋洋坐在椅子上,從最上面的那本《天朝典籍》開始翻起。不知爲什麼,在小段眼裡,小包看書時沉靜的樣子特別讓人心動,小段慢慢繞到他身後,照老習慣把他放在腿上,從後面環抱着他,把頭擱在他肩膀和他一起看。兩人很快就翻完一本《天朝典籍》,因爲這本上面有關橋樑建築的只有一處,也就是典籍的交通部分。它詳細記載修建樑橋的技術,樑橋結構簡單,外形平直,比較容易建造,把木頭或石樑架設在溝谷河流的兩岸就成了樑橋。典籍上還配有天朝幾處有名的樑橋的圖解,橋兩端豎立着華表、鎮水妖石件、石燈柱等等。

小包摸摸腦袋,伏在案上把那圖描出來,笑嘻嘻道:“有這個我就能回憶起建造方法,挺省事!”

小段看着他那一臉得意的樣子,知道他一定把剛纔的內容都牢牢記在心裡,又歡喜又惱恨,把他的下巴一捉,重重吻在他脣上。

屋子裡的溫度驟然上升,小包揪着他的衣領,指着往旁邊的臥榻上發着嗚嗚的怪聲,小段久已未得紓解,哪裡忍得住這種誘惑,抱着他一躍而起,飛過火盆,撲到臥榻之上,小包嘿嘿直笑,立刻拉開他的腰帶,急不可待的手已探到他堅硬的下體,在那裡狠狠抓了抓,又往後面探去。

“藥!”小包懊惱地低喚一聲,小段這纔想起,敞着衣服就衝了出去,一會就拿了兩個白色瓷瓶,還抱了牀被子過來,他到屋子裡一看,小包已脫得精光,用狐裘裹着身體在瑟瑟發抖,不由得暗罵一聲,連忙用被子把兩人裹住。小包興奮地搶過瓷瓶,騎在他腰上掀開他衣服,在他屁股上拍了一記,挖了一坨就往他後穴探,小段只好乖乖配合,深呼吸,把後穴擴到最大,等着性急的小鬼進來。

果不其然,擦了藥,小包用手指捅了捅,立刻趴了上來,小段把被子一卷,扶着他的腰助他一臂之力,小包輕輕吻着他的後頸和背,兩手摸着他胸前敏感的那處,渾身熱血沸騰,鼓足了勁**起來,小段被這樣三重刺激,只覺得從未有過的舒爽,不由自主地呻吟,一隻手慢慢摸到自己前端,想要釋放那已近崩潰的慾望。

小包察覺他的動作,狠狠刺入他身體,在他耳邊喘息道:“別動,等下換你來!”

小段渾身一震,一股火苗頓時從後穴處和前端分身衝到頭頂,又立刻散佈到全身各處,呻吟聲也愈顯沉悶。小包突然悶哼一聲,一口咬在他肩膀,緊貼着他的背,把慾望全數送到他身體裡。兩人的肌膚都有些溼濡,卻似乎奇蹟般把兩人黏得更緊,小包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把昏昏然的腦中送入一絲清明,一遍遍吻着他的背,強自鎮定道:“換你了!快來!”

小段如疆場上的士兵聽到戰鬥的號角,心中立刻涌起萬丈豪情。他摸到那白色瓷瓶子,這是他專門從東風樓購得的潤滑藥,有些許催情作用,他一手把小包攬在懷裡,發現他緊緊閉着眼睛,驚惶不安,心頭不禁微微發疼,一邊把藥塗在他後庭,一邊細細地吻着他的眼睛,這時候,再多的言語都不能表達兩人之間那熾熱的感情,他先探出一根手指,小包微微顫抖着,下意識地夾緊了它,他把滾燙的吻烙上他的脣,他的脖頸,最後落到他胸口嫩紅的小東西上。小包只覺得意識脫離了身體,不由自主地扭動着,呻吟着,彷彿在雲端漂浮,他把下身挺了挺,啞着嗓子道:“快來,我不行了!”

小段悶笑不已,原來這麼一會,他的那細長的分身又有些腫起,連忙把他翻身過去,從那幽秘的地方抽出手指,用自己堅硬如鐵的分身代替,第一次進入那緊窒的地方,他舒服得倒吸一口涼氣,幾乎當場噴出來。

小包那柔嫩的地方怎麼受得住這種尺寸,慘叫一聲,一口咬在他的手臂,小段被他這樣一夾,那火苗燒得他的理智幾成灰燼,他強忍着刺穿他的慾望,慢慢往後退去。小包突然鬆了口,一巴掌拍在他臀上。小段被他這樣一激,低吼一聲,把自己的堅硬送到最深處。那陣痛過後,小包感到身體中彷彿有浪潮洶涌,喉頭突然逸出奇怪的聲音,彷彿做美夢時壓抑的笑,又彷彿被小段按摩時隱隱的嚶嚀,在這樣的催促下,小段殘存的那絲清明終於灰飛煙滅,握着他細瘦的腰瘋**送,小包原來低低的聲音終於匯成一股洪流,變成幼獸歡快的大吼。兩人糾纏着,親吻着,終於到了快樂的盡頭,小段剛噴射出來,身下那人帶着滿足的微笑,已軟倒在他臂彎裡。

彷彿有一股狂瀾般的情緒從胸口噴出,看着他的睡顏,小段的淚如斷線的珠,一滴滴落在他臉上,原來,幸福是一種芬芳,讓人錐心刺骨,蕩氣迴腸。

他慢慢起身,長袍一披,端來熱水爲他擦洗身體,他身上全是他留下的痕跡,讓他心中莫名地疼,卻有無邊的快樂。爲他穿好衣服裹進被子裡,他出去衝了個澡,回來挑亮了燭火,坐在案前,提筆寫下幾個大字《南海橋樑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