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風殿,十多名三品以上大員面面相覷,武則天哈哈大笑,說是小賭怡情,可是現場大家卻誰都笑不出來。
武則天的性子,她怎麼可能把這麼多大臣全部召集過來只是因爲小賭怡情?她是個極其勤政的人,這一點她可以說是無可挑剔,其日理萬機,時間何其寶貴,會因爲一遊戲就這麼大張旗鼓麼?
另外,在場這麼多大臣,的確大家都關心蹴鞠,可是每個人都真是因爲好蹴鞠而關注麼?顯然並非如此。神都的蹴鞠火熱背後每個人都知道其原委,所謂蹴鞠是假,借蹴鞠之名造勢是真,一輪又一輪的勸進,武則天一步又一步的逼近帝位,在這個時候,她和李唐老臣最後一戰的時間到了!
武則天用小賭怡情來示警,告誡現場的某些人千萬不要押注太大,否則可能會賠得血本無歸,甚至連性命都葬送。現場都是老狐狸,大家豈能聽不懂她的弦外之音?
見大家都不說話,武則天道:“既然大家都好蹴鞠!最近一場蹴鞠賽是何日啊?”
一旁的徐首領道:“最近一場蹴鞠賽就在今日,南衙禁軍對壘內衛蹴鞠軍,關注度很高呢!”
武則天眉頭一挑,道:“哦?今日還有我們內衛蹴鞠軍的一場賽事?那好哇,今天這麼好的日子,朕要犒勞諸位臣工,讓諸位臣工隨朕一起,咱們一起去觀賞一下這一場蹴鞠大賽!”
武則天說完立刻命人準備鳳攆,李昭德站出來道:“天后,蹴鞠雖好可畢竟只是遊戲爾,今日我們衆大臣倘若全去觀蹴鞠,恐會荒廢政事,於國於民皆是不利啊!”
武則天笑道:“李相勤政朕知道,可是有道是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一場蹴鞠不過一個時辰而已,這一個時辰的耽誤,卻換來我們一起同樂,朕覺得值得!此事朕欽定了,爾等都好蹴鞠,爲何不領朕的情啊?”
武則天嘴上在笑,可是話語之中卻帶有毋庸置疑的意思,所有人不敢再反對,一時衆人齊齊隨着武則天去明堂廣場。
今日的明堂廣場果然又是座無虛席,武則天專門的觀球別墅進一步擴建了,傅遊藝提早就做好了準備,擺上了榻和幾,衆臣一一落座竟然還能綽綽有餘!
蹴鞠賽還未開始,兩軍蹴鞠手還在蹴鞠場面戲耍,武則天環顧四周,道:“既然都是好蹴鞠之人,今日蹴鞠那也得有彩頭纔好!這樣吧,你們每個人都選一軍,而後我們一起押注,勝者分得敗者之財,如何啊?”
武承嗣撫掌笑道:“好,天后,微臣選擇內衛蹴鞠軍贏,願意押注黃金十兩!”
“好!承嗣壓了十兩黃金,可還有人願意押注啊?李昭德,你押注!”
李昭德道:“既然武相壓了內衛,微臣便壓南衙禁軍了,至少給咱們南衙禁軍一點信心嘛!微臣也壓黃金十兩!”
李昭德和武承嗣兩人是死對頭,他們兩人卯上了,火藥味一下就重了。他們兩人一人是文昌左相,一人是右相,各自代表不同的利益。
武承嗣乃武后的侄兒,自然是緊抱武則天的大腿,事事都以武則天馬首是瞻,他在朝中籠絡的多是酷吏如周興,來俊臣之流。
而在宰相羣中,除了模棱兩可的蘇味道,另外還有賈大隱等極少數人之外,其他的人和武承嗣都不怎麼對付。
大唐能入鸞臺鳳閣文昌臺的人豈能是等閒之輩?這些人要麼才華橫溢,要麼家世顯赫,武承嗣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仗着武則天這個姑母而已,真實本事着實讓人瞧不起呢!
因此李昭德挺身而出和武承嗣對壘,立馬響應者衆,岑長倩和蘇良嗣迅速響應,站在了南衙禁軍一邊,接着範履冰,歐陽通也都站在了李昭德一邊,剩下只有傅遊藝,宗秦客了。
他們兩人倒是想表態,可是兩人皆是新晉宰相,資歷不夠,他們縱然支持武承嗣,武承嗣一方也顯得勢單力薄。
蘇味道兩邊不得罪,棄權不壓,宗秦客也跟在後面居中而立,不偏不倚。
武則天冷眼旁觀看着這一幕,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眼前的局面看似是蹴鞠押注,實際上卻有政治站隊的意思。
武承嗣自然是站在武則天一方,而李昭德顯然是要站在對立面,宰相多半都站在了對立面,武則天的臉色哪裡緩和得了?
“狄國老,今日你怎麼沒表態啊?”武則天看向了狄仁傑。老奸巨猾的狄仁傑一直也在冷眼旁觀呢,武則天這一問,他呵呵一笑道:
“天后,我是看哪一方押注多,我便選擇少的一方,倘若能贏,那便能以小博大,賺得更多不是?”
武則天哈哈大笑,對狄仁傑道:“狄國老果然精明,這麼說來你是要壓內衛麼?”
狄仁傑搓了搓手道:“我看好內衛,奈何財力單薄,壓不了黃金十兩,這樣吧,我壓十貫錢如何?”
武則天道:“好你個狄仁傑,偷奸耍滑,上次大家都讓你贏了,今日你又來哭窮,你讓衆愛卿說說,你是不是偷奸耍滑?”
武則天這一說,立刻大家都附和,狄仁傑苦着臉道:“天后啊,狄某離鄉背井來京城,可比不得諸位宰相都出身豪門,京城過日子大不易,狄某一家那麼多口全指着我的俸祿過日子,倘若賭輸了錢,家人要餓肚子,那豈不是要鬧大笑話,天后臉上也不光彩是不是?”
武則天哭笑不得,只好擺擺手道:“好了,好了,不就十兩黃金麼?朕借你了!你大膽去押注吧!”
狄仁傑眉開眼笑,道:“謝謝天后,狄某壓內衛蹴鞠軍必勝!哈哈,今日又要賺得盆滿鉢滿了!”
狄仁傑笑吟吟,喜滋滋,李昭德心中很不愉悅,冷冷的道:“狄國老別高興得太早,勝負得看……”
狄仁傑話說一半,恰好場上的蹴鞠賽正式開始了,狄仁傑用手一指蹴鞠場道:“看,看,比賽已然開始,勝負之數很快見分曉,李相又何必如此操之過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