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峰請了侯思止,另外還有魏生明加上張橫幾人一同喝酒,嶽峰請的這三個人有個共同特點,那便是此三人皆是武氏門下走狗。
但是細細品一品,這三人又各自有差別,侯思止投靠的是來俊臣,他想攀上武承嗣夠不着,卻夠着了武三思,隔三差五往武三思那邊傳遞消息呢!
而張橫則是地地道道武承嗣的人,雖然在武承嗣的衆多謀士中他太普通平庸,但是他身上烙印卻更改不了,至於魏生明則是一門心思的想高攀武家,但是卻從來不知道門在哪裡,在他的腦子裡,壓根兒還不能分辨武承嗣和武三思之間的微妙關係。
在這樣的情況下,嶽峰將三人聚在一起,場面自然很有趣。
張橫在酒席上矛頭就指向魏元忠,尤其喝了酒之後,他口無遮攔,道:“王慶之那是一般的人麼?那是左相的心腹肱骨啊!左相要利用他幹大事兒呢!現在魏元忠竟然要對王家動手,他的目的是幹什麼?其用心極其陰險!”
侯思止道:“張兄,最近的確有很多事情,尤其是公主選駙馬的事情着實牽動人心,左相成爲駙馬的希望極大,莫非王慶之還能在這方面出力麼?”
張橫嘿嘿冷笑,嘴脣掀動欲言又止,嶽峰咧嘴一笑,道:“駙馬算個什麼?那只是小事兒!現在不是大唐了,而是武周了,武氏天子之下,誰爲皇嗣?王慶之身爲御史,身居要職,而且極善於揣摩陛下的心思,左相用他可是用對人了!”
嶽峰這話一說,三人都停住了手中的動作,每個人臉色都變了,張橫沉吟了半晌,擺手道:“這話題先不說,先別說!”
嶽峰道:“張縣丞,事已至此,王慶之受到了牽連應該是不能避免!但是此事我看還沒到最糟糕的程度。
畢竟魏元忠現在還沒有把事情倒做絕,王一發是王一發,王慶之是王慶之,兩人之間雖然有些關聯,但是關聯不深!
此案到此爲止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張縣丞,眼下對我來說蹴鞠還是第一大事,樑王的蹴鞠軍早就要和我們鬥鞠了,我們縣衙蹴鞠軍目前實力還不夠,得日日練,天天練,不能放鬆啊!”
張橫冷哼一聲道:“我諒魏元忠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哼!”張橫說這話的時候,頗爲自傲,他頓了頓,又道:“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魏元忠這個老東西,他憑什麼在我們面前人五人六?他憑什麼打着縣尊您的幌子,公報私仇,處處對左相發難?
今日候大人也在,候大人是朝中的御史,我們把事情反饋給您,您回頭一定要參此獠一本,哼,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侯思止哈哈大笑,道:“好說,好說!侯某和那魏元忠也不對付得很。這個姓魏的仗着自己是前朝的老臣子,囂張跋扈,竟然不把來中丞放在眼裡,那還有什麼好說的?現在他能活着,那都是來中丞發了慈悲了,要不然,哼!”
嶽峰道:“行了,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以後張縣丞多在縣衙裡面發揮作用,魏縣尉你要配合張縣丞,你們兩人珠簾合璧能替我省很多事兒!”
魏生明忙誠惶誠恐的道:“縣尊放心,生明從來就識得輕重,一直對張縣丞尊重有加,絕對唯他馬首是瞻!”
魏生明惶恐,一方面是做戲,主要還是發自內心,因爲他越來越感覺到嶽峰似乎在下一盤大棋,可憐張橫自詡謀士出身,竟然被嶽峰玩弄於鼓掌之間而不自知,這等貨色,倘若不是有武承嗣爲靠山,他怎麼可能在官場上混跡到今天?
魏生明對張橫愈發瞧不起,心中卻堅定了無論如何要綁死嶽峰的決心,他以前就知道嶽峰不是等閒之輩,可是最近縣衙裡發生的事兒,讓他更領悟到了嶽峰的可怕。
他冷眼旁觀,看着嶽峰的表演,他自忖倘若自己不是早就知道嶽峰的底細,只怕也要被嶽峰耍得團團轉。
一頓飯大家皆吃得滿意,張橫發了一通牢騷,得到嶽峰一番安慰心情好多了。侯思止則是拍着胸脯向張橫保證,回頭一定想辦法幫整魏元忠,他侯思止就以善長整人出名,他說話那能有假?
至於魏生明他的思路愈發清晰,信心更加堅定,他現在甘心給嶽峰當一張牌,關鍵時候嶽峰可以用之。
酒席過後,侯思止告辭回去,卻並沒有回到自己的宅邸,而是繞了一個大圈,直奔武三思的府邸而去。
武三思剛剛下朝,最近他心事重重,在朝中他被武承嗣狠狠壓了一頭,無法擡起頭來。這一次公主駙馬之爭,他又遭了別人暗算,一開局就落入了下風,他苦思冥想要找扭轉乾坤之策,一時卻不能得妙計,心情真是鬱悶透了。
侯思止在客廳候着喝茶,武三思踱步走過去,侯思止立馬站起身來,十分誇張的跪在地上道:“微臣侯思止見過樑王千歲!樑王殿下,思止今日有重要情況向你稟報!”
武三思一屁股坐了下去,無精打采的道:“有什麼事情但說無妨,我聽着呢!”
侯思止道:“御史王慶之竟然上書陛下,欲要陛下廢李立武,立左相爲皇嗣!樑王殿下,您說此時是不是大事兒?”
武三思一下從榻上彈身而起,臉色一變數變,脫口道:“你……你說得當真?此事你是如何得之?”
侯思止道:“樑王別急,聽我慢慢給您稟報!此時其實我是從洛陽縣知曉的!洛陽令如今是嶽四郎,鄙人和四郎有舊,昨日一起吃酒……”
侯思止便昨日吃酒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武三思,武三思一聽洛陽縣有人抓住了王慶之的把柄,他忍不住冷笑一聲,道:“王慶之的屁股原來不乾淨呢!哼!”
武三思冷哼一聲,他畫風一轉道:“嶽四郎倒是能幹啊,在洛陽令上沒給本王丟臉!行,本王回頭就去找他!”
侯思止忙賠笑道:“昨日嶽四郎提起王爺便是交口稱讚,還說王爺的國子監蹴鞠軍和他們合宮縣衙蹴鞠軍將來還能鬥一場呢!
四郎是個鬥鞠好手,王爺您也好鬥鞠,兩人有這個愛好,就算過從甚密別人也不能說什麼,王爺您說是不是?”
武三思微微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鬥鞠好,鬥鞠好啊!”
武三思被封王之後,他對嶽峰的印象其實就有些淡了,武三思的身份每天能遇到的人和事實在太多了,之前他對嶽峰客氣,甚至陰差陽錯還力薦嶽峰上位洛陽令,當時都是形勢逼人,由不得他不那麼幹,其實他心中壓根兒就沒把嶽峰當自己人。
至於他之前說的向嶽峰請教蹴鞠,他更是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嶽四郎備受武則天寵愛,可是武三思豈能在意他這個身份?嶽峰還不夠資格讓武三思在他身上傾注太多的心血。
在這種情況下,倘若嶽峰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以爲兩人之前相談甚歡,從而主動登門找武三思,十有八九會無功而返,甚至碰壁碰釘子都有可能。
但是嶽峰卻選擇利用侯思止,偏偏侯思止立功心切,急於想要在武三思面前表現,便誇大其詞,把事情說得極度危機,似乎那王慶之真有能力決定皇嗣一般。
武三思最近被武承嗣壓制得太厲害了,可以說是被全盤壓制,對這個堂兄武三思的不滿也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侯思止的這些話讓他內心的不滿全部爆發出來。
“王慶之是不是?這個狗東西竟然揹着我搞小動作,當我是傻子麼?老子就拿你開刀,回頭看看武承嗣還有多少臉面去爭皇嗣!”武三思心中暗道,這一顆種子在他心中埋下必然會生根發芽。
而此時的嶽峰卻已經沒有機會爲自己的安排而得意了,因爲他在縣衙忽然收到手下稟告,宮裡的令狐公公來了。
嶽峰心中“咯噔”一下,一顆心遽然一沉,心想這個太監來幹什麼?他連忙迎出去,令狐公公皮笑肉不笑的站在門口,道:“嶽四郎,咱家可是一通好找啊,總算找到你了!什麼也別問了,跟咱家進宮去吧,陛下傳召讓你進宮面聖!”
嶽峰心中瞬間轉過無數念頭,他心想自己一個小小的洛陽令,爲什麼武則天忽然傳召自己?莫非是因爲王慶之案?還是因爲魏元忠?
嶽峰非常清楚魏元忠和武則天之間的關係,其實在某種意義上說,魏元忠和武則天是患難之交,當初武則天最困難的時候,魏元忠給她助力不少。
可是恰恰是這種關係,讓嶽峰不敢大意,因爲古往今來的帝王乾的都是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的勾當,魏元忠之前的功勞說不定就是武則天現在心中的忌諱呢!
“令狐公公,可否告知陛下召我所爲何事啊?”嶽峰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臉道,他順勢又給對方塞了一大塊金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