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縈繞,禪噪愈靜,上官婉兒靜靜的站在觀風殿的門口。
幾名宮女臉色煞白的從觀風殿低頭出來,看到上官婉兒齊齊低頭道:“上官待詔!”
上官婉兒輕輕點頭,精緻如畫的五官上看不出絲毫的表情,她已經穿上了紅袍官服,戴上了襆頭,沒有了球場上的那份跳脫,變得柔和文靜,氣質則是幹練自信。
“天后的心情又不好了麼?”上官婉兒道。
“嗯!天后午間進食極少,一直鬱鬱寡歡!”
“你們下去吧,我去看看!”上官婉兒慢慢踱步走入殿中,武則天正端坐在龍榻之上,用手枕着腮,似乎沉沉睡去了似的。
上官婉兒走過去,乖巧的給她打了幾扇子,武氏睜開了眼睛,上官婉兒道:“天后,酷暑難耐,爲何不讓宮人來打扇?”
武氏輕輕嘆了一口氣,道:“這些個丫頭啊,生黃瓜似的,讓他們伺候朕肝火旺,還不如將他們轟出去,朕心靜自然涼。”
武氏頓了頓,道:“還沒有到一年最熱的時候,天氣就這麼熱了,今年關中只怕又有大旱了,百姓苦哇!朕掛念着他們,卻又無能爲力!”
上官婉兒閉嘴不語,這個話她絕對是不能隨便答的,天下大旱一般朝廷該幹什麼?自然是皇上要親自率領文武百官求雨,以此來彰顯天子的仁德。
武氏心憂大旱,牽掛萬民,她倘若是天子,那自然會率領文武百官求雨,祈求上天賜予五穀豐登,但是現在她還不是天子呢!
很簡單的一句話,裡面就有這麼多的內涵,上官婉兒怎麼能輕易回答這樣的話?
好在武氏也不指望上官婉兒說話,實際上,她之所以重用上官婉兒,就是此女心思成熟,極其聰明,懂得揣摩她的心思,更懂得把握分寸。
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什麼時候要說話,什麼時候該閉嘴,上官婉兒總能拿捏得清清楚楚,這便是武氏不能離開上官婉兒的原因。
“婉兒啊,你說他們是要讓朕幹什麼?這個劉褘之,膽大妄爲,肆無忌憚!金吾衛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他竟然膽大包天把金吾衛給打撒揉碎了,把所有的線索全部掐斷了!讓金吾衛死了那麼多將軍的案子,變成了一樁無頭案,真是豈有此理!
更讓人氣憤的是朕的詔書竟然不管用了,朕問罪於他,他竟然說沒有經過鸞臺鳳閣,朕的旨意能有何用?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武則天怒氣沖天,上官婉兒卻在替劉褘之默哀,這個宰相又當到頭了,估摸着性命也保不住了。
武則天說什麼金吾衛的事情,那純粹只是個由頭,關鍵還是劉褘之還是不支持武則天登基。
政治上的事情就是這樣的,總是要通過各種手段反覆試探,每一次試探都能把敵人削弱一些,消滅一些,一直要慢慢的將所有的敵人全部消滅。
這個過程很慢,也很漫長,但是武則天走起來很穩,一步步走到今天,到了這個節點上,解決劉褘之的時機終於到了。
“天后,您一天日理萬機,還是休息要緊!對了,婉兒聽說明堂已經建妥了,據說氣勢恢宏,這一次可是天后您識人有方啊!”上官婉兒道,他巧妙的轉移的話題,說到了明堂之上。
果然武則天一掃剛纔的鬱悶,立刻滿臉笑容的道:“是啊,剛剛阿師來過了,這一次建明堂,阿師的功勞不菲,我正考慮該如何賞賜他呢!”
“對了,婉兒,你來說說,我該怎麼賞賜阿師?”
“呃……”上官婉兒沉吟了一下道:“天后,我擔心說不好……”
“哈哈!這裡就只有朕和你,你隨便說說,我就隨便聽聽,說不好有什麼關係?又不是廷前奏對!”
上官婉兒道:“回稟陛下,婉兒覺得薛師已經高居國公,已然位極人臣了,再往上就只能封王了!
不過,薛師其人,性格最是好強,其對佛學諸事固然認真鑽研,可是心中還是向武,陛下何不封他爲一衛將軍?”
武則天愣了愣,忽然又笑起來,道:“好你個婉兒啊,還真是古靈精怪得很,你道朕問阿師關於賞賜的事情,他怎麼說?
他說那些個突厥蠻子屢屢犯我邊疆,他想率領一軍去邊疆替朕平寇,你說說,你婉兒是不是一個鬼精靈?”
“啊……”上官婉兒驚呼一聲,忙道:“天后,這我可真不知道,只是最近我在外面聽到有傳言,說白馬寺要和羽林軍鬥鞠,我心中便想是不是阿師有武志了……”
“什麼?”武則天眉頭一挑,豁然從塌上站起身來,呵呵笑起來道:“白馬寺的和尚和羽林軍鬥鞠?這簡直是胡鬧,羽林軍乃我皇宮宿衛軍,乃我大唐最精銳,白馬寺那幾個和尚有什麼本事,也能挑戰羽林軍?”
上官婉兒道:“話可不能這麼說,陛下,倘若真要比弓馬騎射,比沙場殺敵,白馬寺的和尚肯定不行。但是要鬥鞠那就不一定了,鬥鞠之妙,並非靠蠻力就能勝的,其中奧妙,真是一言難盡!”
武則天心情徹底放鬆了下來,笑道:“知道你婉兒喜歡蹴鞠,怎麼?是不是找到了對付太平的辦法了?我這個丫頭啊,性子隨我,也是爭強好勝之極,你要和她鬥,可得想點法子!”
上官婉兒道:“天后,婉兒可不敢和公主比,但是婉兒最近識得一蹴鞠高手,此人乃兵部郎中姚崇,其年齡不大,可是對蹴鞠之道的精深,其見識真是讓婉兒歎爲觀止!
婉兒向他取經,近日進益頗大,感覺再刻苦一番,興許能有點機會!”
武則天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半晌他才道:“婉兒啊,婉兒!你呀,在朕這裡是把好手,每每能中和朕的心意!可是朕讓你去對付太平,則明顯強人所難了!
你剛纔說姚崇麼?你也不想想太平和姓姚的是什麼關係,他就是吃姓姚家的奶張大的!
那個姚雲生,三十出頭了,還在陪着太平鬥雞走狗呢,你找姓姚的幫你,你找的都是太平的徒子徒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