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自駙馬薛紹被斬之後,便日日深居簡出,情緒一直都處在極其萎靡低落的狀態,身子骨兒也垮了,武則天爲了寬她的心,可謂是絞盡腦汁,想盡了辦法。
現在宮中的女衛包括上官婉兒在內大家都練習蹴鞠,修習相撲,馬球等技,全都是爲投太平公主所好。奈何,諸般努力收效甚微,武則天也覺得黔驢技窮。
可是今日太平竟然忽地心情開朗,武則天不由得大爲驚奇,她高興之餘忍不住俯瞰羽林軍校場。
校場之上雙方蹴鞠軍已經開始交手了,羽林軍這一邊吶喊震天,聲勢宏大。而白馬寺那邊……氣勢似乎也還不錯。
白馬寺的的一衆和尚,個個拉開了架勢,在蹴鞠場邊上還站着兩個青年,兩人在旁邊指指點點,時而歇斯底里的大吼,時而坐着各種奇怪的手勢,模樣怪異得很!
瞧太平的模樣,似是看到了這兩人而發笑,武則天不由得暗暗皺眉,心想這兩人雖然動作怪異滑稽,似乎也並沒有可笑之處啊……
武則天心思疑惑,他轉念一想,對了,太平極擅蹴鞠,京中但凡蹴鞠高手,十有八九她都熟悉,而且很多蹴鞠好手都是出自公主府,也許這兩人的怪異動作他武則天看起來不明所以,但是在太平這種行家眼中則又有不同呢!
武則天這麼一想,她便道:“太平,婉兒,既然諸位大臣們、宰相們小賭怡情了,你們何不來點彩頭?”
上官婉兒善解人意,忙道:“公主殿下,您看好哪一方?是不是覺得羽林軍一定勝定了?”
太平公主瞟了一眼上官婉兒,道:“婉兒,真要小賭我絕不欺你!你如此冰雪聰明,心中定然能看出這兩支蹴鞠軍誰高誰低!你無需投母后所好,說出你真實的想法,你覺得哪一軍勝機更大?你跟我可要說話實說,不準耍滑頭撒謊哦?”
上官婉兒愣了一下,秀美微蹙,頗爲遲疑的道:“呃……那個……實話實說,羽林軍畢竟是我大唐第一軍,白馬寺的大師們雖然厲害,但是要挑戰大唐第一軍估摸着還是有些困難,羽林軍的勝機可能終究大一些!”
太平公主道:“好!婉兒你就壓羽林軍,我便壓白馬寺。婉兒你要賭何物啊?”
上官婉兒道:“公主殿下,我……我可佔了您的便宜了!”
武則天道:“婉兒,你別顧左右而言它,令月問你要壓何物!”上官婉兒道:“公主殿下倘若真賭,婉兒想討公主殿下的那柄象牙鑲金的摺扇!”
太平公主又是一笑,道:“婉兒啊,婉兒,我就知道你掛着我的寶貝了!你想要這柄摺扇可以,那你得壓上你臨摹的那一幅《洛神賦圖》”。
上官婉兒道:“一言爲定,天后您給我們作證,好不好?”
武則天見太平公主這麼長時間鬱鬱寡歡,今日忽然之間有了往日的活潑生機,心情大好,當即道:“太平如果真能贏,不僅婉兒臨摹的《洛神賦圖》可以拿去,朕宮裡的《洛神賦圖》真跡也一併賞賜給你了!”
太平公主微微愣了一下,上官婉兒道:“天后這賞賜真是大家手筆,《洛神賦圖》名揚天下,天后您日日觀賞,這賞賜出去……”
武則天打斷上官婉兒的話道:“只要令月能贏,區區一幅畫算什麼?今日朕高興呢!”
上官婉兒連忙閉嘴,太平公主一字一句的道:“母后,你可以去遣一內人把圖包好了!半個時辰之內,羽林蹴鞠軍一敗塗地!”
太平公主這話一說,全場皆驚,所有人都看向了她,衆多宰相剛剛押注完畢,大家心中正得意呢,太平公主這話不啻於是往他們頭頂上潑了一瓢冷水。
李昭德道:“公主殿下,微臣知道您是蹴鞠行家,可是您這話未免過於武斷了吧?羽林軍乃我大唐第一軍,白馬寺的幾個和尚平常只知道吃齋唸佛,能和我大唐第一軍相抗衡?”
太平公主道:“李相,此時不宜多言,諸位還請耐心觀戰,勝負定數皆要看雙方交手之結果。我們在此地費脣舌有何益?”
太平公主這麼一說,大家都不好說話了,一時齊齊看向蹴鞠場,韋方質第一發出了驚呼,原來是白馬寺這邊的首領一記勁射,將蹴鞠球踢進了“風流眼”中。
這一球精彩之極,白馬寺的和尚們配合默契,打得如行雲流水,相比起來,羽林軍反而像是亂了陣腳一般。
接下來的過程更是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白馬寺蹴鞠軍像是打了雞血似的,這個球建功之後,立刻便是攻勢如潮,高潮一波接一波,衆和尚一掃上半場的頹勢,竟然把羽林軍的氣焰完全給壓下去了。
這一壓下去,周圍觀戰的羽林軍和其他各軍的兵士們都懵掉了,一個個面面相覷,臉若死灰,竟然作聲不得。
本來喧囂熱鬧的場面一下就安靜下來了,變得死寂死寂,這種場景讓人覺得很怪異,再看宮城之上的一幫大臣,一個個也是作聲不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昭德喃喃的道:“這……這怎麼會這樣?究竟是怎麼回事?”
蘇良嗣的臉色變得非常的陰沉,眼睛瞟向狄仁傑,恨不得把狄仁傑揪過來問個究竟,爲什麼短短的兩盞茶的功夫,場面就會出現這般翻天覆地的變化?
武則天冷眼看着這一切,心中很熨帖舒坦可是面上卻不動聲色,她不懂蹴鞠,她只當眼前的場面突變是暗中有人在使勁,畢竟這一場鬥鞠對武則天來說很重要。
究竟是誰能準確的揣摩到她的意思,硬是把一場必敗的鬥鞠給打贏了?她的目光落在了場上正在鬥鞠的王孝傑身上。
王孝傑是她的心腹,自高宗年代此人就值得信任,武則天敢讓他掌握羽林軍,便是對他的高度信任!
但是看王孝傑臉紅脖子粗,丟了球吹鬍子瞪眼睛的模樣可不像是作僞的呢,再說王孝傑人品風骨不俗,不是那種只知道溜鬚拍馬之輩,他身爲羽林軍大將軍,羽林軍的榮耀繫於他一身,以其性格斷然不至於會爲了討好武則天而置羽林軍的榮耀於不顧……
武則天一念及此,心頭不由得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