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書店的大門,蔡逸辰也彷彿鬆了口氣,摟過周言的肩膀,哥倆兒好似的對周言說:“走吧,去兜兜風,你一定有很多想問我的問題。”
夜晚的天空就像一塊幕布,黑漆漆的看不到半點光亮。在黑布遮掩下的城市卻是燈火一片,車流穿梭奔向不同的方向,不知何處來,不知往哪去。“人和人之間的聯繫真的很微妙。你以爲和一些人只是短暫地分開,可離別之後竟從此杳無音訊。就像一場洶涌的雪崩,把他們來去的路途都掩蓋掉。”
周言倚在大橋的的欄杆上,望着眼前的這片海,突然想到了這句話。他想起了去世的爸爸和哥哥、想起了已經好久不聯繫的艾兒、想起了出國的俞一舟、想起了休學的林婉婷、想起了那些在曾經的生命裡糾纏過的人,甚至想起了現在在監獄的齊蕭洪。
原來已經發生過這麼多事情,他突然好想許諾,想起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愛人,他迫不及待地想掏出手機給許諾打電話,實際上他也這麼做了,可一瓶啤酒砸過來,他下意識接在手裡,打斷了他的思念。
蔡逸辰將車停好,從後備箱拿出瓶啤酒丟給周言,也走到欄杆處望向面前的大海。周言順勢放回了手機,打開啤酒的拉環,發出“哧——”的一聲,問向蔡逸辰:“你不來一瓶?”蔡逸辰白了他一眼:“你想我酒駕被罰啊?”周言無奈地笑了笑,拿起啤酒猛灌了一口。“這海可真大啊,一眼都望不到頭。周言,書店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瞞你,實際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蔡氏集團有這個打算。”蔡逸辰沒有看向周言,而是繼續看着黑漆漆的海面,低語說道。周言握緊了手裡的啤酒瓶,忽的又鬆開,低頭說:“我知道,這關係到蔡氏集團內部決策,自然不是我能知道的,反正我也沒什麼損失,以後還是要仰仗蔡大少爺了。”說完尬笑了兩聲。
蔡逸辰聽到這話,不再隨意地靠在欄杆上,而是站直身體向周言吼道:“周言,你放什麼屁話,書店的事是你提出的,我確實是想和你們一起經營好這家書店,不然也不會投入這麼大精力。你以爲拉投資很簡單嗎?頂着大少爺的頭銜就輕而易舉了?我在酒桌上喝酒喝到吐,現在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我們不是兄弟了嗎?!”周言將手中啤酒瓶甩開,易拉罐砸在護欄上,沒喝完的啤酒也灑了出來,碰撞的聲音尤爲刺耳,周言大聲說道:“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才更感到自己的無能,幫不上任何忙,我感激你家裡能支持我們,我也知道以後在蔡氏集團的幫助下,這家書店必然能活下去,可是我能做什麼,我什麼都做不了,這麼沒有用的我,你真的拿我當兄弟嗎?”
蔡逸辰通紅的眼比周言這個喝了酒的人還要紅,他狠狠地揉了一下眼角說:“你當然是我兄弟,最開始什麼都不懂的時候,是你說夢想要開一家書店,我開始只是簡單的想,好吧,大家都參與了,我也一起吧。但是我發現現在這家書店也成爲了我的夢想,周言,你要是兄弟就跟我一塊兒走下去,任何路都很艱難,沒有捷徑可言,但我希望這條路上有一個信任的夥伴。”
周言愣住了,他沒想到蔡逸辰是如此的信任他,自己好像一直在一個誤區裡走不出來,原來自己不是一無是處,原來自己已經影響了身邊的人。眼淚不住地流下來,兩個半大的男生就在海風裡哭成了兩條狗,慘兮兮的有分外可愛。
蔡逸辰毫無形象地用衣服擦了把臉,反應過來在大街上哭有多羞恥,不好意思但大聲地說道:“行了,哭什麼哭,以後跟着哥們走,保你吃香喝辣。”周言也是嗯啊了兩句,有些支吾地說:“以後你拉投資,咱倆一起去吧,我也能鍛鍊鍛鍊,再不濟,還能幫你擋酒。”說完,周言打了個酒嗝,兩個人對視一下放肆笑了出來。
蔡逸辰又倚了回去,身體放鬆,可語氣是十分鄭重地說:“在濱海大學設立創業資金的事兒是真的,做文化產業相關的項目也是真的。這是公司考察兩年綜合多種因素考慮才確定的項目,並不是一時起意。我父親在前不久才和我攤牌,蔡氏集團自有自己的考量,但我想這對我們的書店百利無一害,我們有了正經的資金來源名頭,甚至可以更好地拉入合夥人。但是今天來沙龍,我確實沒想到,直到書蟲說了有關濱海市政 府的事,我纔想通了其中的關鍵,這就不僅是我們開一家書店那麼簡單了。”風輕輕吹過蔡逸辰的頭髮,他青澀的臉被昏黃的燈光下分割成明暗兩面,讓人看不清他的真實想法。周言也意識到,這間書店繼續開下去就不僅僅是一家書店,而是蔡氏集團打入市場的第一步,必然會被推到所有人面前,怎麼開,怎麼走下面的路,就要看他們能做什麼。
“蔡氏集團對於文化產業這一領域涉及不深,也沒有更多的經驗交給我們,只能提供一些機會和其他支持,其他的就需要我們自己去探索了。今天的沙龍結束,有想法的人會馬上聯繫我們,沒有想法的也必然對我們印象頗深。至少在濱海的書圈裡,我們打出了第一槍,而書蟲老師相信比你我都聰明,最遲後天濱海各大書店都會在網絡、讀者羣等等平臺對溏心書店出各種宣傳了。搭上蔡氏集團這班車,纔會獲得更多利益,他們在圈裡混了這麼多年,看的比誰都清楚。”蔡逸辰轉頭看向周言,解釋道。
周言當然也不是傻子,他反而被激起了更大的興趣,他不是一個單純的抱有情懷的人,怎麼把書店做大也同樣讓他興奮不已。他拍了拍蔡逸辰的背,難掩激動地說:“只要經營好這些人脈,我們才能知道更多消息,競爭中合作,大家互利共贏,確實是個好辦法。”
蔡逸辰也反過來重重拍了一下週言的背說:“走吧,該到門禁時間了。以後我們再商議細節。”周言答應了一聲,兩人勾肩搭背地準備開車走了,周言突然返回去,撿起啤酒瓶,亂丟垃圾是可恥的。
蔡逸辰將周言送回學校,自己開車回家了。學校裡只剩下幾個路燈亮着,偶爾走過幾個行色匆匆的人,估計都是想趕在門禁前回宿舍。周言也沒着急,慢慢地往回走,打開手機發現一直帶他的課業老師給他發來幾條消息,要求他明天去喇叭山組織小孩子春遊,周言想起許諾跟他說過這兩天吳日昕要和他們商討書店合作的事情,他肯定是要一起去的,便回覆了:“對不起,老師。我可能沒有辦法去,您可以找其他人嗎?”
老師很快就回復了周言:“周言,你知道你這一學期曠了多少節課吧,是想掛科嗎?”
周言邊走邊回覆:“老師,真的對不起,你也知道我們在搞創業的事情,我也不是故意曠課的,作業每次我都有及時交上去,明天我要陪許諾去見合作商,能不能請老師放我一馬。”
老師隔了半晌纔回復:“是陪女朋友重要還是學分重要,信不信我讓你畢不了業!到時候你還談什麼創業!”
周言一時氣上心頭,給老師打過去電話:“老師,有必要做的這麼絕嗎?我們認識兩三年了,之前我一直幫你做事,雖說不能事事必應,但也稱得上盡心盡力吧!去組織春遊一定要我去嗎?”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纔給你再一次的機會,明天春遊你不去也得去要不就等着修不滿學分,拿不到畢業證吧!”ding——對面掛了電話。
周言大喊一聲:“靠”,差點把手機砸出去,碰巧看到許諾發來的消息:“你在幹嘛怎麼沒有回覆我的羣消息呀,明天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周言收住動作猶豫了一下,他想,蔡阿姨推薦的人一定是比較靠譜的,那天他也見過吳日昕,看着人還是比較親切的,許諾也會叫其他人一起去的吧,應該沒問題。他打開對話框回覆:“諾諾我明天突然要去喇叭山裡面組織活動帶小孩子春遊,明天我陪不了你了可惜。”
許諾很快回復:“……明天你也要注意安全哦,把手機電充滿,充電寶帶上,天天一到晚上手機就沒電,別讓我聯繫不上你。”
“知道了知道了”
周言回覆完仰天長嘆,這一天天都什麼事兒啊!趕在門禁前一分鐘,周言進了大門,打開宿舍門,宿舍裡漆黑一片,周言打開臺燈,趴在桌子上,半天沒動。
如果周言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他一定會拼命阻止許諾去赴這個罪惡的酒局……
如果周言再堅定一點,他就會不顧任何後果去陪許諾……
如果當時看了許諾的羣消息知道沒有人陪她去,自己就不讓她去了……
如果他的手機有電接到了許諾發來的消息,是不是一切就不會發生!
現實是殘酷的,沒有那麼多如果,事情就這樣發生了,許諾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就在周言的一點一點的退縮中發生了。
是那些人性骯髒的人將許諾拉進了地獄,周言則是沒能拉住許諾的那隻手,甚至主動鬆開了手,是怪蔡逸語等人沒有陪許諾一起去嗎?是怪周言沒有半點危險意識,就放任女朋友自己去酒局了?還是怪許諾太年輕,看不透惡魔的誆騙?
怪罪又有什麼用,事情已然發生,吳日昕進了監獄,周言和蔡逸語陷入深深地愧疚,
這都抵消不了許諾正在經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