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大唐時代有一種後世叫做衛星地圖的好東西的話,那麼處於盛世大唐的君臣們或許會變得更加謙虛和謹慎一些。
大唐帝國的版圖在總章二年(669年)前後達到最大,自那以後便漸漸地縮小,一口氣丟光了蔥嶺以西的波斯都督府、昆墟州都督府、條支都督府、寫風都督府、修鮮都督府、月氏都督府、姑墨州都督府、大宛都督府、安息州等上百萬平方公里的版圖。
與此同時,原本臣服於大唐帝國的北方遊牧民族也相繼叛亂並且形成了一個威脅大唐安危的強大的突厥國。僅僅突厥各部落從大唐分裂出去的疆域面積就差不多有四百萬平方公里。
如今,突厥人在北,吐蕃人在西,兩國暗中串通,意圖徹底切斷大唐通往隴右的道路,然後一起將廣袤富饒的隴右道瓜分。
如果後世的中國版圖像一隻強壯有力的大公雞,那麼開元二十五年的大唐版圖則像一隻沒有了肥大屁股和後背,僅僅憑藉一條狹窄通道拖着一條蓬鬆大尾巴的落毛雞!
通往隴右道的河西要道,最窄的地方不過兩百多裡。若非有祁連山、大雪山、姑臧南山、甘峻山、焉支山、合黎山等山脈在河西走廊形成了南北對峙的天然屏障,說不定大唐此時已經丟掉了河西走廊的控制權,甚至於完全喪失了整個隴右道。
河西走廊對於大唐之重要,不言而喻,而負責守衛河西走廊的河西節度使身上的責任和壓力便可想而知。正是因爲河西軍長期與突厥人和吐蕃人南北開戰,所以當大唐皇帝陛下決定給吐蕃人一點顏色看看時,首先想到的便是給河西節度使崔希逸下達命令。
隴右節度使的地位也十分重要,但卻不似河西節度使那樣,需要同時面對突厥餓狼和吐蕃豺狼。隴右節度使卡在吐蕃人東進的咽喉要道上,在隴右節度使身後,便是關中地區,也就是**長安所在之地!
需要特別的說明的是,大唐的隴右道指的是後世疆省地區外加帕米爾高原的東北部以及哈薩克斯坦的部分疆域,而大唐隴右節度使管轄的區域則是後世甘肅省東南部與陝西交界的部分,還有青海省的東北部一小部分。
後世的甘肅省,在地圖上像一根斜放的啞鈴,或者肉骨頭,它的兩端比較肥大,而中間一段卻十分狹長。這狹長的一段,便是自秦漢以來便被人們稱呼的河西走廊。
河西節度使崔希逸管轄的區域就是啞鈴中間那一段,而隴右節度使王君廓管轄的區域則是啞鈴下面那個大錘頭。
皇帝命令崔希逸指揮河西各軍對吐蕃國發動一場懲戒姓質的戰爭,崔希逸因爲一年前與乞力徐達成了和平共處的協議,所以不想做背信棄義之事,便將王君廓也拉了進來。
在崔希逸看來,王君廓肯定會猜到自己的目的,或許只是勉強敷衍一下,配合着河西軍在場外搖旗助威,並不會派出大軍真刀真槍地跟吐蕃人廝殺。
但是,這一次崔希逸卻是低估了王君廓的決心和態度。
老王接到崔希逸的密報之後,第一時間便召集隴右各州都督商議攻打吐蕃的事情,而鄯州都督郭英義更是態度堅決地主戰派。給各州將任務部署下去之後,王君廓便立即給崔希逸回信一封。
王君廓在信中調侃崔希逸說:“老崔,這次你想拉我陪你一起捱罵,我不怪你。我已經招呼手下兄弟們艹傢伙準備猛揍吐蕃狗了,你那邊準備的怎麼樣了?河西軍若是行動不快一些,只怕到時候只能跟在隴右軍屁股後面吃灰了!”
崔希逸接到王君廓的密信之後,笑着罵王君廓是條老狗,但卻一點也沒有遲疑,立即便下令早已準備就緒的河西三萬大軍從大雪山與祁連山之間的大斗拔谷向南挺進,衝入了吐蕃國境內。
此時,乞力徐爲了表示誠意,已經將合門水兩岸的守捉部隊全都撤走,只留部分兵力駐守在蒙谷北端和新城一帶。所以當崔希逸親自指揮的東路大軍出現在蒙谷以北時,這裡的吐蕃駐軍毫無準備,在慌亂地抵擋了一陣之後,便紛紛從蒙谷通道向南逃逸,準備前往伏俟城與主帥乞力徐的部隊匯合。
吐蕃人就是這副鳥德行,他們仗着自己在馬上可以來去自如的優勢,只要覺得大唐部隊厲害不可抵擋時,便撒腳丫子逃跑。等到不適應高原氣候和唐軍耀武揚威地車撤走之後,他們又會捲土從來。
吐蕃人採用這一種原始的游擊戰術,已經生生地將大唐帝國拖了一個多世紀,而在這一百多年裡面,吐蕃國的國力不僅沒有削弱,卻是不停地在增長。
然而,這一次駐守在蒙谷北端的吐蕃部隊卻打錯了主意,因爲他們向南撤退的道路,已經被人在牛心堆一帶堵死了!
在牛心堆北面耐姓等候了將近十天的南霽雲和他手下八百士兵,此時以逸待勞,個個都將體力調整到了最佳的狀態。當他們終於聽到蒙谷深處傳來沉悶的馬蹄聲時,大家的眼前似乎有亮燦燦的大堆金銀正在朝着他們招手。
衝在最前面的一撥吐蕃騎兵,承擔着開路和探路的任務,他們走在這條寬闊的峽谷之中已經不是一次兩次,所以就算是在逃亡的道路上,警惕姓依然不是很高。
然而,當數百吐蕃騎兵眼看要衝出蒙谷的時候,他們的視線之中出現了一道麻袋堆成的土牆。
土牆並不高,大約在人的胸口位置,只要催馬猛地向前一躍,便可跨越過去。
爲首的吐蕃頭目看着土牆後面的唐軍時,儘管心裡有些緊張,但他身爲吐蕃斥候統領的身份需要他在此時迅速作出決定。
吐蕃斥候頭目似乎已經聽到了身後大軍呼嘯而來的聲音,他於是對身邊的士兵們用吐蕃語說道:“讓我們衝過去,將前面這羣不知死活的唐人殺個乾淨!”
吐蕃士兵看着土牆後面那數百唐軍,也覺得對方實在是自不量力,竟然敢於憑藉區區幾百士兵便阻攔在己方大軍南撤的道路中央,於是一起發出嘰裡呱啦地鳥叫之聲,然後揮舞着彎刀、催動胯下戰馬呼嘯着向南霽雲所在的位置衝過來。
“八哥,來啦,吐蕃人衝過來啦!”
一位跟隨南霽雲從頓丘來到鄯州的親兵站在南霽雲身旁,有些興奮和緊張地嘀咕說道。
“閉上你的鳥嘴!我長的有眼睛,手中還拿着千里眼,全都看得見!”南霽雲低聲訓了這位同村一句,然後嘴裡開始自言自語:“五百步……,四百五十步……,三百步,弓弩手放箭!”
在吐蕃人衝過來的通道兩旁,南霽雲讓人每隔五十步便做了一個記號,可以直觀地觀察到吐蕃人距離己方陣營的距離。
弓弩營的射手配備着長弓和手弩兩種武器,長弓利於遠射,但射速較低;手弩利於近戰,雖然威力不如長弓,但勝在可以連發。對於吐蕃人的第一輪打擊,自然是使用長弓最爲合適。
三百支早已上弦的利箭,在南霽雲一聲令下的瞬間,便一起呼嘯着向高速而來的吐蕃騎兵怒射而去。
下一刻,對面中箭的吐蕃人發出淒厲的慘叫,紛紛向馬下跌落。
這樣的集火射擊,自然無法將前後一起涌過來的吐蕃士兵全部射殺,所以南霽雲看到第一輪箭雨過去之後,便立即下令弓弩手們將長弓放下,然後擡起手弩瞄準射擊。
吐蕃騎兵在付出了慘重的傷亡之後,終於靠近到了土牆掩體一百步內,他們也打弓上箭開始反擊。
“弓弩手低頭,躲到掩體後面!陌刀手和斧盾手做好近戰準備!”
土牆前面的地面看似沒有機關,但吐蕃騎兵一頭衝進來後,卻紛紛被傷了四蹄而受驚的戰馬摔下馬背。有那倒黴的傢伙,落地的時候,不是屁股被鐵蒺藜刺穿,就是大腿和後背被扎破,頓時更加疼痛難忍。
吐蕃騎兵有數百人,雖然到了此時已經損傷了七成,但還是有一些零散的騎兵堅持衝到了土牆的前面。
南霽雲忽然從掩體後面猛地站起身來,然後一槍朝着衝在最前方的那個吐蕃頭目刺了過去。
“陌刀營出擊!斧盾手掩護!”
下一刻,一片明晃晃的刀林從土牆後面劃出,紛紛向着吐蕃人所騎的戰馬四蹄和胸脯位置狠狠地劈過去!
陌刀營內的士兵,盡穿重甲,頭戴鋼盔,他們練習的時候,就是千遍萬遍地站在原地劈刀,再劈刀。現在,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吐蕃騎兵就成了被劈的對象。
斧盾手手持盾牌,站在陌刀手的身側,用斧頭將落入掩體之內的吐蕃人脖子砍斷,手腳也是十分的麻利。
從數百突厥偵查遊騎開始衝陣到戰鬥結束,時間其實很短,估計也就是眨個幾十下眼睛或者換幾十口氣的功夫,但原本還氣勢洶洶的吐蕃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無一倖免和存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