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榮暉在穎縣任職滿兩年時,收到了弟弟謝榮琅在京城的消息,不是家書上寫的,是朝廷邸報上的。
這兩年,他們的家書上很少寫誰誰誰立了什麼功績,一般都是些家長裡短,最主要還是集中在孩子們身上。
謝榮暉多了一房小妾,一個庶子,這於謝家而言,還是一件大事。
陳嬌嬌爲此也曾與他冷過臉,但是並沒有大鬧,對外該有的體面,也是一直幫謝榮暉維持的。
謝榮暉雖然後來沒有再碰過秦氏,但是心中又難免對她有幾分同情。
秦家人行事風格,他也有所耳聞,大多數時候,都是長輩們的決定,秦氏身爲小輩,怕是根本連個知情權都沒有,更別提其它的話語權了。
謝榮暉同情秦氏,但並不代表了他就會疼惜秦氏。
他能做到的,最多就是給秦氏留一個位置,至少可保她衣食無憂,能給她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再多的,便沒有了。
謝榮暉其實是沒想過要納妾的。
父親與母親之間的相處,給了他很大的啓發,所以成婚前,他就羨慕父母,覺得自己以後也要像父親那樣敬重且疼愛自己的妻子。
他也的確做到了。
陳嬌嬌生下長女時,他並未覺得失望,只覺得他終於當爹了。
再後來,有了長子和次子的出生,他覺得也還不錯,兒女雙全,總歸是讓人羨慕的。
如果不是有秦家宴會上的那次意外,他也不會納一房小妾進門。
其實當時他也是有幾分猶豫的,可是如果他堅持不肯要秦氏,那秦氏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謝榮暉不知道,因爲他的一時心軟,會給他帶來多大的麻煩。
陳嬌嬌雖然不喜秦氏,但到底也不曾過多地爲難她,畢竟同爲女人,她自小也是見過陳家的那些姨娘們的艱難日子的。
陳嬌嬌只是在秦氏剛進門時,叫她立了幾日規矩,之後發現秦氏有孕,便不再使喚她,而是讓她安心在院子裡養胎,無事不要隨意走動也便罷了。
至於吃穿用度,也都是比照着身份差不多的妾室來就可以了。
樣樣都比陳嬌嬌差一個檔次,這對於秦氏而言,已經是主母關照了。
有些人家的妾室,可能也只是得了一個姨娘的稱謂,但是實際上穿的仍是粗布,吃的也是素食,甚至有時還吃不飽。
比如說在秦家,秦氏就是親眼見到過的。
與人爲妾,那是何等辛酸。
可偏偏,秦氏自己就做了妾。
秦氏不願意,可是她做不了自己的主,而等她知道家族爲她安排的是謝榮暉時,她又覺得自己可以了。
誰不知道謝家名聲?
謝閣老的長子,那日後還能差了?
秦氏想到了日後的榮華富貴,想到能爲兄弟們帶來的好處,自然也就答應了。
可是誰來告訴她,她這樣的一個美貌女子,夫君卻是連看都不願意多看她一眼,她這樣的妾,以後還有什麼出路嗎?
直到她生下兒子,她才覺得自己是真地嫁入謝家了。
日後她也是有兒子做倚仗的女人了。
果然,謝榮暉雖然對她沒有感情,但還是很喜歡這個孩子的。謝榮暉來看她和兒子的次數果然比以前多了,但每回也只是坐坐就走,不願意在這裡留宿。
秦氏知道,謝榮暉和妻子的感情深厚,且陳嬌嬌出身官宦人家,比秦氏的門第要高。
所以,秦氏想要爭寵,還得另闢奚徑。
終於,在一次謝榮暉醉酒之後,半路上被秦氏給截胡,直接扶到了自己院中休息。
陳嬌嬌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謝榮暉已經睡死在牀上了。
秦氏知道男人醉酒後,並不會真地與女子亂來,所以也一直都是悉心照料,並不敢做多餘的動作。
早上謝榮暉醒來,發現自己是在一處陌生的寢室裡,頓時心中有些慌,實在是被秦家人給整怕了。
好在,他確定這裡是縣衙後宅,只是躺在了秦氏的牀上。
秦氏嫋嫋婷婷行了禮:“夫君昨晚飲多了酒,走不穩當,所以妾就斗膽將您扶過來了,您的衣服也已經都備好了。昨晚妾服侍您飲了一碗醒酒湯,不知夫君如今可頭痛?”
謝榮暉捏了捏眉心,好像是沒有什麼不舒服的,便搖頭道:“無事。想來是醒酒湯有用。”
“那妾服侍您更衣。”
秦氏沒有半分逾矩之處,謝榮暉洗漱之後,正好就看到奶孃抱着小兒子進來了。
“夫君,可要現在擺膳?”
謝榮暉想了想,反正昨夜都在這裡睡的,便也乾脆就在這裡用早膳了。
只是之後一連幾天,秦氏都不曾再見過謝榮暉。
至於陳嬌嬌那裡,其實也不需要謝榮暉多言,她自然有眼線來稟報。
得知只是飲多了睡在那裡,並沒有寵幸秦氏,陳嬌嬌這心裡頭才舒坦一些。
“少夫人,大人又命人將這幾樣小玩意兒送回來,說是給三位小主子玩的。”
陳嬌嬌看了看,笑道:“他倒是有心,給孩子們送過去吧。”
“是,少夫人。”
有了那一次的夜不歸宿之後,謝榮暉便儘量避開與秦氏的接觸。
秦氏似乎也知道自己不得寵,也不敢厚着臉皮往上撲,只是一想到自己年紀輕輕便要守活寡,這心裡頭難免不是滋味兒。
可是她嫁的不是尋常男子,並非那等好色之途,憑她生得再貌美,也無可奈何。
直到這一回,陳嬌嬌病倒了。
秦氏眼珠子一轉,心知機會來了。
一連數日,都是秦氏在跟前服侍湯藥,連用膳都是秦氏在一旁服侍,陳嬌嬌幾次勸她回去,她也只說是自己應盡的本分。
陳嬌嬌其實是有些膈應的,但人家是好心,且身爲妾室來服侍主母,這也是理所當然的,陳嬌嬌還真不能對她發火。
這樣一來二去的,秦氏的所做所爲,自然就被謝榮暉所注意到。
這日謝榮暉處理完公務往回走,便看到有一個小丫頭在被人言語譏諷。
“行了,也不看看你伺候的是誰,不過是一個不得寵的小妾,有什麼好得意的?別以爲生了個兒子就能爬到少夫人頭上去了!我告訴你,這府裡頭還得是咱們少夫人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