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真追隨唐寅時間最長,自然也最明白他的心思他呵呵一笑,搖頭說道:“不會!正因爲大人打了勝仗,鞏固了邊疆,王廷才越加不會把大人調離,反過來講,若是大人在平原縣毫無作爲,或者連吃敗仗,那王廷倒是有可能把大人調回都城。”
“哦!”唐寅應了一聲,悠悠而笑,說道:“好,就按照你的意思,幫我起草一份奏章,上交給王廷!”
“是!大人!”如何寫奏章,如何能把奏章內容寫的即誇大又令人信服,邱真可比唐寅在行的多。
接下來,唐寅又將邊城的事務詳細安排了一番,並將第一兵團重新調回邊城佈防,第四、第五兵團則拉回橫城整頓。
這一仗,第四、第五兩個兵團陣亡有三千人,傷者也有五千左右,人員損失過半,需要繼續徽兵,收納有生力量。
第二天,等第一兵團抵達邊城之後,唐寅這才率衆回往橫城。
臨離開前,邱真見唐寅仍穿一身錦衣,大搖其頭,連稱不妥。
唐寅不解,低頭看看自己的穿着,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他問道:“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邱真笑道:“若在平時大人身穿金鑼綢緞當然不會不妥,但現在不行,在外人看來,大人這身行頭根本不象是去帶兵打仗的,更象是去遊山玩水的,百姓們自然會把勝利的功勞記在風軍將士身上,而不會記在大人頭上。”
唐寅樂了,聳肩說道:“記在誰的頭上都無所謂,我總不該與去下面的將士們搶風頭吧!”
邱真連連搖頭,說道:“大人,你錯了,現在平原縣最需要的是什麼?是民衆的信心!但信心要如何建立,這就需要有一個人能夠站出來充當英雄,帶給民衆希望,讓民衆有安全感,甚至讓民衆去崇拜,大人當然就是這個人,而這個人也只能是大人,只有這樣,民衆才能產生凝聚力、向心力,爲平原縣的重建奠定基礎,這樣,也可以更加鞏固大人的地位!”
原來如此!唐寅還真沒有邱真想的那麼深遠,仔細琢磨,覺得邱真說的大有道理。他點點頭,連聲應道:“有道理。我應該穿盔甲?”
“正是!”
“好!就聽你的!”
唐寅有時候倔強,有時候也很聽勸。聽從邱真的意見,他換上風軍將領的黑盔黑甲,腰跨佩劍,後披紅色披風,騎上戰馬,率衆回橫城。
路上無話,天至正午,到達橫城。
沒等進城,唐寅就覺察到城內的氣氛不太對勁,平原縣內最繁華的城市平日裡即使稱不上熱鬧,也是人來人往,可現在,城內卻聲息皆無,鴉雀無聲。
正在他心生疑惑的時候,出城迎接的上官元吉、白勇等人紛紛快步上前,一各個笑容滿面,拱手施禮道:“恭喜大人,凱旋而歸!”
“恩!”唐寅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然後看向橫城,問道:“城內……”
他話還沒說完,上官元吉已搶先說道:“大人,城內請!”說着話,他側身閃到一旁。
唐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瞧瞧白勇等人,不知道他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沒有繼續追問,他催馬入城。
剛近來,他就被城內的景象嚇了一跳,只見橫城的主街之上,人山人海站滿了風國民衆,自唐寅就任以來,還從未在橫城裡見過這麼多人,估計得到十萬之衆,望眼望去,黑壓壓的一大片。
唐寅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這時,街上民衆也看到了他,突然之間,歡呼聲響起,掌聲雷動,與此同時,無數鮮紅的花瓣從天而降。
他騎在馬上,緩緩揚頭,原來街道兩側的閣樓上也聚滿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們手提花籃,不時將其中的花瓣揮灑出來,成千上萬的花瓣在空中飄蕩,彷彿鮮紅的雪花。
唐寅伸出手掌,接住一片花瓣,隨後慢慢收縮五指,握緊拳頭。
民衆們對他的歡迎令他由衷的感動,一種被人承認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風國民衆,性情爽直又隨性,對唐寅的歡迎並非是由官方組織的,而是民衆自發的,話說回來,如果官方可以組織的話,那麼唐寅就任的第一天就該看到此番場景了。
越是明白這一點,唐寅的心緒越是悸動難平。他催馬緩緩走在街道上,所過之處,歡呼聲不斷,民衆們高呼着唐寅的名字,聲浪一**,響亮震天,迴音久久不散。
唐寅幾乎飄回縣守府的,直至坐在椅子上,下人們送上茶水和點心,他仍有身在夢境之感。
跟隨唐寅近來的衆人見他這副表情,相互看看,忍不住都笑了。
在他們看來,這或許是很正常的事,但給唐寅帶來的震撼太大了,他是孤兒,飽受人間飢苦,現在成爲萬衆矚目的英雄,這個起伏落差太大了,也讓唐寅有些難以適應,甚至有不真實感。
“大人,有兩個消息我要向你稟報!”
上官元吉的話驚醒唐寅,後者回過神來,雙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問道:“什麼消息?”
“大人寫給霸關守將英步將軍的信已經送到,英步將軍承諾,只要大人有需要,他定會鼎立相助,購買莫**馬一事,他也會從中協助。另外,我已讓莫國商人先帶來一百匹軍馬交由大人鑑定,現正在路上。”
唐寅聽聞大喜,真沒想到,與自己只有一面之緣的英步竟然會幫自己這麼大的忙。他連連點頭,笑道:“我應重謝英步將軍!”
上官元吉沒有表態,伸手入懷,取出一封書信遞給唐寅,說道:“大人,這是英步將軍的回信。”
“哦?”唐寅接過,打開信封,取出信紙。
上面的內容很簡單,字跡十分潦草,顯然英步的文化水平並不高,短短數句話中還夾雜着不少錯別字,不過大概意思唐寅還是能看得懂,英步是有心和他深交,希望兩人能成爲知己、兄弟,相互提攜等等。
看罷之後,唐寅將書信合起,小心收好,然後又看向上官元吉,問道:“元吉,第二個消息是……”
上官元吉說道:“公主殿下出使寧國調停風寧兩國休戰,寧國已經接受調停,停止對我國發動戰爭,潼門外的寧軍在逐步後撤,另外,爲了表示誠意,君上已更換潼門主將,由姚之禮取而代之!”
這個消息,正是唐寅關注的事情,原來公主殷柔去寧國的調停也大獲成功了,這讓他心裡的一塊石頭平安落地。隨後他又托起下巴,仰着頭,默默沉思。
沒有記錯的話,潼門的守將應該是粱家的長公子樑啓,邱真曾說過此人是用兵的天才,把樑啓撤換掉,換上這個姚之禮,還真是令人意外。
他疑問道:“這個姚之禮是什麼人?”
“大人可能不知道他,但若是提起他的岳丈,大人肯定就不陌生了。”
“他的岳丈是……”
“上將軍,鍾天!”
“哦!”唐寅當然不會不知道鍾天是誰。子陽、粱、舞、鍾四大家族合稱風國四大權貴,是風國最具實權的四大貴族,鍾天正是鍾家的族長。在唐寅的印象中,鍾家一直很低調,即不爭,也不搶,只是坐觀另外三家斗的你死我活。
其實,在唐寅看來,咬人的狗不叫,鍾家算是四大權貴中真正可怕的,甚至比張揚跋扈的樑家更甚。
因爲潼門距離平原縣太遙遠了,一個在風國最西,一個在風國最東北,人們聽完上官元吉的話也沒什麼反應。
但邱真卻幽幽嘆口氣,說道:“君上如此決定,實在太冒險了。潼門若有樑啓坐鎮,會固若金湯,縱有千軍萬馬來犯,亦難踏入潼門半步,而姚之禮不然,此人空有一副漂亮的皮囊,實際上只是個頭腦空空的酒囊飯袋,由他鎮守潼門,若寧國突然毀約,殺個回馬槍,潼門勢必不保!”
唐寅聽完,暗皺眉頭,但其餘的大多數人都不以爲然。
朱諾擺手說道:“潼門會不會出事,又與我們何干?”
邱真揚起眉毛,反問道:“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潼門若是被破,接下來一馬平川,寧軍可直突都城,都城不保,我大風豈不也亡國了嗎?大風都沒了,還有我們的平原縣嗎?”
“這……”朱諾被邱真說的面紅耳赤,他雖然是第三兵團的兵團長,但也是個粗人,典型的直腸子,想什麼就說什麼,說出的話不會經過大腦,不過他也有一點好處,就是知錯馬上改。
他瞥了瞥其他人,見衆人都在不滿地看着自己,責怪他多嘴,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髮,連稱邱真教訓的是。
頓了一下,他又問道:“那……是不是需要大人向君上諫言,不要更換潼門守將?”
邱真笑了,氣笑了,說道:“大人職位固然不低,但也僅僅是地方官員,如何能改變王廷的決策,而且王廷內關係複雜,一個不小心就會引來殺身之獲,何況這是四大權貴之爭,大人還是少參與爲妙!”
這不是說了等於沒說嘛!朱諾撇撇嘴,在心裡嘟囔一句,但沒敢說出口。
“所以說,大人應早做安排,以防不測!”邱真若有所指地說了一句,隨後閉上嘴巴,再不多言。有些話,在衆人面前也不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