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寅的意念之下,分身停下腳步,看到前方有處乾燥的小土坡,它快步走上前去,把唐寅先放下來,然後又輕輕放下抱於懷中的殷柔。
好在殷柔是疲倦至極,一直處於熟睡狀態,不然讓她看到自己躺在這麼一個怪物懷中,不知要作何感想呢。
等分身把唐寅和殷柔都放下,身子呼的一下化爲一團白霧,緊接着,白霧在空中一分爲二,分爲兩股,雙雙鑽進唐寅的鼻孔之中。
唐寅收回靈氣,閉着眼睛感受片刻,暗暗搖頭,就這麼一會的工夫,分身業已耗掉他不少的靈氣。
好在分身這一路跑下來是跳躍性的,讓人很難追蹤到它的足跡,而且就算追蹤到也只會當成是樹林中的野獸,不會聯想到人。
到了這裡,想來可以躲避桓軍斥候好一段時間了。唐寅仰面望望夜空,判斷還有段時間纔會天亮,他躺回到殷柔身邊,和她相擁而眠。
翌日,天色大亮,殷柔在鳥兒歡快地叫聲中醒來。
她先是眨了眨眼睛,緩了一下,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緊張地扭過頭,見唐寅就側躺在自己的身邊,而且還睡得很踏實,她這才長鬆口氣。
隨後,她慢慢地坐起身,不起來還好點,這一坐起,就感覺自己的身子像是要散了架子似的,肌肉、骨頭沒有一處是不痠痛的。身子稍微動一動,各處關節都咯咯作響。
秀氣的彎眉緊緊皺起,她咬着牙沒有呻吟出聲。猛然之間,她發覺有點不對勁,向四周仔細一瞧,這才意識到這裡根本不是自己昨天睡覺的地方。
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驚異地向四周打量,正在這時,一旁的唐寅也慢慢坐起身,看着小腦袋轉來轉去不停向周圍觀望的殷柔,他微微一笑,明知故問道:“柔兒,怎麼了?”
見唐寅醒了,殷柔立刻緊張地抓住他的胳膊,急聲說道:“這裡根本不是我們昨天休息的地方!昨天,我們明明是睡在一棵樹下的,怎麼現在變成了土坡了?”
唐寅不想讓殷柔知道昨天夜裡發生的事,省得她擔心,他輕描淡寫地說道:“那裡太陰溼,半夜的時候,我就抱着你到這邊來睡了。”
“哦!”殷柔先是應了一聲,接着又緊張地問道:“你抱我過來的?那你身上的傷……”
“已經好多了,沒什麼大礙。”唐寅輕鬆地說道。他身上的傷勢是緩和了一些,但離痊癒還差得遠呢。
“讓我看看。”殷柔垂下目光,落在唐寅小腹的傷口處。
傷口上依然繫着殷柔爲他包紮的帶子,不過那麼大的傷口,帶子上卻未粘有任何的血跡,轉到他的身後,背上的兩處傷口也是如此,毫無血跡滲出。
殷柔嘖嘖稱奇,正要詢問唐寅是怎麼回事,突然,她的肚子咕嚕嚕地叫起來。殷柔的小臉頓時變得羞紅,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去。
唐寅也猛然意識到,由昨天到現在,她還沒有吃過東西,想必早已是餓壞了。
他站起身形,同時把殷柔也拉了起來,笑呵呵地說道:“走,我們去找點吃的東西。”
隨着他動身,傷口仍在隱隱作痛,不過這樣的刺痛感他還能夠忍受,最重要的是,他的體力已得到很大程度的恢復。
唐寅本來想帶着殷柔向北或向東走,這兩個方向都可以回到風國腹地,但是,想來桓軍也知道這一點,肯定會重點向這兩個方向進行追蹤,所以唐寅逆其道而行之,決定向西去。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於何地,向西走又會到哪裡,總之,先躲過桓軍的追捕纔是最重要的。
他和殷柔二人向西走出許久,突然聽聞前方有嘩啦啦的流水聲,他二人眼睛同是一亮,尋着水聲快步而去。
又向前走出一段,眼前豁然開朗,山林之中流淌着一條不寬的小溪,溪水清澈見底,連水中的魚兒亦清晰可見。
兩人興奮地來到溪旁,殷柔蹲下身子,先是洗了洗手,然後捧起溪水,大口地喝起來。由於水中有魚,說明溪水無毒,唐寅也就沒有阻攔她。
他喝了兩口水,接着擡起頭,向四周張望,看到不遠處有離地面較近的樹枝,他走上前去,把樹枝折斷,快速地清掉上面的枝杈,最後樹枝變成了一米多長的棍子。
唐寅提棍在手,走進溪水當中,也沒見他如何瞄準,揮臂之間,木棍刺出,正中一條鯽魚。
這條鯽魚不算肥大,可也有巴掌大小,唐寅輕揮下棍子,便把串在上面的鯽魚甩到岸上。
殷柔見狀,覺得煞是新奇,挽起裙襬,也下到溪中,還學着唐寅的樣子,高舉着棍子在水中插魚。殷柔忙了好一會,一條魚也沒有插上來,倒是唐寅已串上來十數條魚兒。
回到岸上,殷柔像小學生似的,規規矩矩地坐在一旁,看着唐寅有條不紊地一會清理魚兒,一會鑽木取火,又搭起木架烤魚,她的美目之中也不時流露出讚賞的光彩。
本來她以爲唐寅和自己一樣,是王公貴族,衣來張手,飯來張口,可沒想到他還會這麼多的本事,好像無論在哪裡,無論面對什麼樣的處境,都難不倒他似的。
只要有唐寅在,她總是能感覺到自己被濃濃的安全感所包裹着。
時間不長,空氣中已飄滿魚肉的香氣。
唐寅拿下橫在架子上的木棍,將串在上面的烤魚捏下一塊,放在口中嚐了嚐,確認已經熟透,這才遞給殷柔,說道:“不是很好吃,用來充飢還可以。”
殷柔道了一聲謝,伸手接過來,只是嗅烤魚的香味,她的口水就快流出來了。她學着唐寅的樣子,捏下一小塊魚肉,先是吹了吹,然後放下口中。
沒有放任何的調料,自然也就談不上什麼美味,不過對於殷柔來說,世上再沒有什麼比這更好吃的了,即鮮美,又融合一股燒木的木香味,最爲重要的是,這是唐寅做給她吃的。
“很好吃啊,簡直比皇宮裡的那些山珍海味還要好吃!”殷柔笑得雙眼彎彎,對唐寅的烤魚讚不絕口。
唐寅看她滿臉幸福又滿足的模樣,忍不住也笑了,淡然說道:“是柔兒現在太餓了,無論吃什麼都會覺得很好吃。”
“當然不是,只要是你做的,我都愛吃。”殷柔坐到唐寅的身邊,捏下一塊魚肉,遞到他的嘴裡。
“恩,被柔兒這麼一說,味道似乎是很不錯。”唐寅大笑起來。
因爲身後有大批桓軍的追捕,唐寅的神經一直都保持在高度緊張狀態,而殷柔則徹底放鬆下來,甚至還開始享受起自己和唐寅在叢林裡無憂無慮的生活。
唐寅和殷柔一路西行,如果遇到了溪水,就捕魚吃,沒有溪水,便打些野味或者摘野果充飢,不過每次唐寅都很小心,生火留下的灰碳、食物的殘渣哪怕是他和殷柔的糞便,他都要挖坑一一掩埋掉,不留下任何的痕跡。
他原本就是殺手出身,善於追蹤,現在要進行反追蹤,他自然也經驗十足,不會留給敵人一丁點的蛛絲馬跡。所以像唐寅這樣的人,要麼就一棍子把他打死,若是讓他跑掉,再想抓住他,難如登天。
這一路走來,雖說很辛苦,但殷柔卻很開心,她也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自由自在的快樂生活。
叢林當中,沒有這樣那樣的約束和規矩,想大聲說話就大聲說話,想大笑就大笑,不用再去理會什麼公主禮儀,身上那些繁雜的首飾也可以統統拿掉,頭髮也不用整天盤起,更不插上那些沉重的金簪玉飾,頭髮可以隨意地散落下來,唯一讓她感覺彆扭的就是沒有換洗的衣服。
現在她身上穿的這件白色的衣裙都快變成灰色的了,而且又佈滿大大小小的口子,讓她看起來比乞丐也要狼狽、悽慘。
當然,唐寅也沒好到哪去,不僅衣服破爛不堪,臉上還長滿了濃重的鬍鬚,看上去和野人一般。
在深山野林之中,唐寅和殷柔足足走了一個多月。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他二人再沒有被桓軍斥候追上過。
當他倆穿過最後一片樹林,看到前方山坳之中隱約呈現出村莊的身影時,二人欣喜若狂。
殷柔興奮地抓住唐寅的手,連連搖晃,激動地又蹦又跳,尖聲叫道:“寅,快看!有村莊!前面有村子啊!”
唐寅的臉上也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自己和柔兒與風國已失去聯繫一個多月,己方的將士們還不知道要急成什麼樣呢,也不知道前方的戰場會不會因爲自己的失蹤而受到影響。
現在總算看到了人家,也終於可以把自己和柔兒平安無事的消息傳回軍中和朝廷了。
看上去並不遙遠的村莊,走起來可漫長得多。當唐寅和殷柔走進村莊裡的時候,已然是天近傍晚,村裡的許多老人們正坐在家門口,互相嘮着家常。
等人們看到破衣爛衫的唐寅和殷柔時,臉上無不流露出錯愕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