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封的舉動讓肖香和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邢元的目光落在展圖的屍體上,過了半晌,他才緩緩擡起頭,看向常封,身子直突突,咬牙凝聲說道:“常封,你這是臨陣倒戈,你這是叛國!”
常封沒有應話。他本就不是川人,又何談叛國?再者說,即便他是川人,想要站到哪一邊,也會由他的心而定。對於這種沒有必要的解釋,他也懶得開口說話。
邢元拳頭握得咯咯作響,說道:“展先生又與你何冤何仇,你竟下此毒手!”說話之間,他回手抽出佩劍,與此同時,靈霧散出,罩起靈鎧。
常封不爲所動,只是微微搖了下頭,冷漠地說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邢元怪叫一聲,擡起靈劍,就要衝上去與常封拼命。這時候,肖香開口喝道:“住手!”
她先喝止住邢元,而後,看向常封,動容說道:“常先生,本宮這些年來待你不薄。”
常封垂首不語。這倒是實話,自從他投到肖香麾下,一直被她敬爲上賓,不僅吃喝不愁,而且還時常得到肖香給予的豐厚獎賞,只是,他想要的並不是這些。
他不是個善於言詞的人,也不知該如何向肖香去解釋自己內心的想法,他只能沉默以對。
一直在靜觀其變的唐寅突然開口接道:“我想,常先生在乎的並不是安穩舒適的生活,也不是榮華富貴、似錦的前程。”
“那是什麼?”肖香怒視着唐寅。
“認同與歸屬,還有志同道合的夥伴。”唐寅眯縫着眼睛,看着常封,幽幽說道。
他這番話算是說到了常封的心裡。他身子猛然一震,隨後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着,同時慢慢擡起頭來,面向唐寅,雖說他什麼都看不到。
肖香轉回頭看向常封,此時的常封是她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常封在她面前的常態就是垂首不語,她以爲他只是話少,以爲他經常低着頭是表示他對自己的謙卑,原來根本不是那樣,他並沒把自己放在心上,或者說他沒把身邊的任何一個人放在心上。
但他在唐寅面前則不同,即便看不到他的臉,看不到他的眼睛,她也能感受到他心裡的那份火熱與悸動。想清楚這一點,肖香心中突然一酸,眼眶紅暈,淚珠直打轉。
這次她到川口郡是爲了智取關口城,可是關口城沒有得到,反而還賠上了常封,這讓肖香的心裡倍感難受,就像是小孩子,本打算去搶別人的寶貝,結果自己的寶貝反被人搶了。
看她的淚珠在眼眶裡來回打轉,隨時都會掉下來,唐寅還特意壞心腸地笑問道:“怎麼,公主現在可是要哭了嗎?”
肖香用力吸了吸鼻子,把眼中的淚水強忍回去,現在她已是恨透了唐寅,哪怕會立刻死去,她也不會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淚。
見狀,唐寅臉上的笑意更濃,伸出手來,托住肖香的胳膊,說道:“走吧,還是送我出營,不然這麼耗下去,公主的臉面更難看。”
“放開本宮!”肖香用力甩了甩胳膊,然後昂首挺胸地說道:“本宮自己會走!”與其受唐寅挾持,還不如自己主動點,至少可以保住她公主的臉面與尊嚴。
常封轉投唐寅,這讓肖香也徹底打消了生擒唐寅的想法,以他二人那身高超的靈武,即便不挾持她,川營的千軍萬馬也未必能留得下他二人。
肖香走在前面,唐寅和常封則一左一右的跟在她的後面,他倆並沒有用武器住肖香,但周圍的川軍將士卻無一人敢上前營救或阻攔,唐寅一人就夠難應付的了,何況現在還多了個更加高深莫測的常封?
他們三人走出中軍帳後,以金卓爲首的川將們也立刻跟了出來。密壓壓的川軍將士們圍攏在他們三人的周圍,放眼望去,裡三層,外三層,分不清個數,隨着三人的行進,川軍的包圍圈也在緩緩地隨着他們向前移動。
正當他們向營外走着,又有川兵探子快馬跑過來稟報,稱風軍的先鋒騎兵已經抵達己方大營外,上官元讓正在營前叫陣。
金卓聽後,仰面長嘆了一聲,他心中明白,此時再想擒拿唐寅,已然沒有機會了!
沒等金卓說話,唐寅搶先說道:“你出去通稟上官元讓,就說本王即刻出去,讓他於營外稍等!”
那名川兵暗吐舌頭,自己出去通稟上官元讓?看上官元讓那副殺氣騰騰的模樣,估計自己過去話還沒出口就得先被他一刀砍掉腦袋。
他看向金卓,詢問金卓的意思。後者深吸口氣,無奈地點點頭,意思是就按照唐寅說的去做吧。那名川兵插手應了一聲,硬着頭皮騎馬返回轅門處。
等唐寅和常封夾着肖香走出轅門時,向外一瞧,只見營前一里開外的地方業已排滿了風國的騎兵。
重裝騎兵位於正中央,輕騎兵位於兩翼,上官元讓一手提刀,一手拉着繮繩,正策馬於陣前盤旋,往他身後看,江凡、齊橫也在,風軍當中的猛將已悉數到場。
看清楚營前的己方大軍,唐寅停下腳步,對肖香說道:“好了,公主就送我到這吧,冒昧拜訪,多有討饒了。”
肖香咬着牙狠聲說道:“唐寅,你別以爲此事算完,你今日給本宮的羞辱,本宮日後必加倍奉還。”
唐寅一愣,接着笑道:“這麼說來,我倒是不應該放你走了。”
“是!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本宮!”肖香氣極低吼道。
對於她的狠話,唐寅沒覺得怎麼樣,倒是常封不由得皺起眉頭。
不管怎麼說,這麼多年來他都受着肖香的照顧,他不可能讓她在自己面前死掉,如果唐寅要殺她,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了。
令他安心的是,唐寅並沒有起殺心。他先是看了常封一眼,接着對肖香冷笑着說道:“這次,本王可以不殺你,不過並非是顧慮你川國,而是看在常先生的面子上。但本王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只此一次,如果你以後真敢來找我的麻煩,再落到我的手裡,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說完話,他不再理會肖香,對常封說道:“常兄,我們走吧!”
唐寅越過肖香,大步流星直奔對面的風軍走去。當常封走過肖香身邊的時候,停了下來,拱手再施一禮,輕聲說道:“告辭!”說完話,他這纔跟隨唐寅而去。
想不到唐寅沒回到風軍陣營裡就先把公主放了,川將們眼睛同是一亮,不約而同地擁上前來,邊護住肖香,邊急聲說道:“公主、將軍,我們現在放箭吧!”
哪怕唐寅和常封的靈武已修煉到半神之體,也招架不住大軍箭陣的齊射,這可是殺掉唐寅的最後機會了。
金卓並不認爲殺掉唐寅對目前的川國而言是件好事,當然,現在川軍當中作主的人並不是他,而是肖香,是殺是放,還得等肖香表態。
肖香站起原地,兩眼直勾勾地看着唐寅和常封漸行漸遠的背影,最後,她表情複雜地收回目光,對周圍衆將說道:“本宮會殺了唐寅,但不是在他的背後,而是要在戰場上堂堂正正地打敗他!你等隨本宮回營吧!”
聽聞她的話,川軍衆將立刻泄了氣,金卓倒是鬆了口氣。他拱手稱讚道:“公主英明!”然後向周圍的將士們揮揮手臂,示意衆人立刻撤回己方大營。
風川兩軍於邊境處原本一觸即發的激戰並沒有發生,可以說雙方現在都有顧慮,誰都不願與對方展開一場舉國投入的國戰,即便在已經撕破臉的情況下,還都各自選擇了退讓。
不過,風川兩國之間的矛盾、猜忌並沒有消除,反而進一步的加深。
此事過後,川國於邊境的屯兵一下子激增到四十萬衆,而風軍於關口城的增兵也達到了二十萬,當然,這些還都是後話。
且說唐寅和常封,離開川營後,上官元讓、江凡、齊橫諸將立刻催馬迎上前來,這裡還處於川營的射程之內,衆人也不敢多問,將空馬交給唐寅和常封,然後一行人快速地退回己方陣營。
等他們撤回到風軍陣營裡,衆人提起來的心這才放下來。上官元讓率先開口問道:“大王怎麼突然去了川營?我等接到天眼和地網的探報後,立刻趕了過來!”
唐寅一笑,半真半假地說道:“肖香只是一女子,都有膽量到我風軍大營裡做客,我堂堂的七尺男兒又怎會不敢到他川軍大營裡做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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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一樣嘛”上官元讓連連搖頭,肖香只是一公主,而大王是國君,身份不同,又怎能相提並論?好在大王總算是安然無恙。
他目光一轉,看向常封,忍不住暗暗皺眉,肖香的護衛怎麼會隨大王一併過來呢?
見衆將的目光都在常封身上打量,唐寅悠然而笑,說道:“常先生已經轉投於我,以後,常先生就是我們自己人了,你們大家也要和常先生多親近,向人家多請教!”
就靈武所學這一點,常封比任笑還要淵博,別說是下面的將領們,即便是唐寅自己,也有許多靈武方面的知識要向常封學習呢!
常封竟然倒戈到己方這邊了,這可太出人意料,也太不可思議了。人們的第一反應是,其中該不會有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