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盛面露難色地幽幽說道:“大王,老臣懷疑殿下的遇刺與立太子一事有關係。”
邵庭聽後,臉色頓是一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董盛。
董盛沒有直接點明是何人所爲,而是反問道:“大王想想,邵方殿下若是遇害,誰能得到的利益最大?”
邵方是莫國的二王子,王位的第二順位繼承人,因爲大王子有眼疾,邵方實際上就是第一順位繼承人,他若是遇害身亡,第一順位繼承人自然後移,落到三王子邵博的頭上。聽完董盛的話,邵庭先是一驚,隨後連連搖頭,說道:“不可能!博兒向來仁厚,怎會做出殺兄之事?”
“唉!”董盛嘆口氣,說道:“大王,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何況王位的誘惑足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心性,大王仔細想想,現在是不是還真的那麼瞭解膝下的王子們?”
他這問話等於是廢話,邵庭的幾個兒子都已長大成人,並且都在王宮外有了各自的府邸,邵庭和兒子們之間早已不經常見面,若說了解,也僅僅是瞭解住在王宮時期的王子們。不過這句廢話卻令邵庭倒吸口涼氣,低頭沉吟,久久未語。
見狀,董盛明白邵庭又犯了老毛病,耳根子軟又缺少主見。他毫不放鬆地又道:“老臣雖然不知道大王心目中的太子人選是誰,不過,老臣必須得提醒大王,太子將是日後的莫王,其人必須得有容人之量,不然,一旦坐到王位之上,定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排除異己,手足相殘,大王即使不爲其他王子的生死考慮,也要顧及我大莫的江山社稷啊!”
“這……”
董盛的幾句話都沒有指名點姓在說誰,不過字裡行間的威力可太大了,也驚的邵庭目瞪口呆,久久回不過神來。難道,邵方遇刺真的和邵博有關係?邵庭實在是難以相信,那麼寬厚仁義的邵博能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知道邵庭此時心裡在反覆思量,董盛更進一步地說道:“大王,今日遇刺的是邵方殿下,弄不好明日遇刺的就是大王你啊,大王也要小心戒備,不可大意!”
“他敢?”這話把邵庭的火氣徹底勾了起來。老頭子氣的臉色漲紅,拳頭握的緊緊的。
董盛慢悠悠地說道:“若是以前,老臣也不認爲誰會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去行刺邵方殿下,但現在事實就擺在眼前,讓人不得不信。總之,大王不可掉以輕心,等閒視之!”
邵庭兩眼閃爍着怒火,呼哧呼哧大口喘息着。
“尤其是現在的王廷,王子們結黨營私,派系嚴重,已鬧的王廷烏煙瘴氣!”
“竟有豈事?”邵庭驚訝地問道:“爲何不早點告訴本王?”
“老臣本打算只要王子們做的不太過火,就睜隻眼閉隻眼假裝看不到了,可是這次,竟然都鬧到行刺王子的程度,老臣實在是不得不說了!”董盛露出滿面的憂色。
邵庭猛的一拍座椅的把手,怒道:“簡直是無法無天了。”頓了一下,他問道:“董愛卿,方兒可有勾結朝中大臣?”
董盛忙道:“據老臣所知,邵方殿下從未與朝中的哪位大臣走的很近,一直都很低調。”
“那博兒呢?”
“這……”
“有話就說嘛!”
“朝中最大的派系,就是以邵博殿下爲首的。”
“什麼?”邵庭簡直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那麼寵信的三兒子邵博反過來卻是朝堂上結黨營私之首?
董盛嘆道:“事實如此!大王可以想想,每次上朝,邵博殿下的各項提議有多少大臣支持。”
經他這麼一提醒,邵庭再細細回想,身子頓是一震。在王廷之上,幾個王子當中邵博確實是最受大臣們支持的,每次的覲見都會得到一大批重臣的響應,以前他以爲是邵博聰明有爲,原來那只是結黨營私的結果。
唉!邵庭先是滿臉的怒火,而後又象是泄了氣的皮球,癱軟在車內的王椅上,幽幽而嘆,久久無語。
邵方的遇刺,讓他對兒子們的認知徹底扭了個,邵方這個本不討他喜歡的兒子在衆王子中是最老實的一個,而他最爲寵愛的三子邵博卻是最具野心最會掩飾的。邵庭真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相信哪一個兒子了。
董盛對邵庭的確是太瞭解了,只看他現在的表情和神態,基本就把他心裡所想的事情判斷出個大概。他正色說道:“不管怎麼說,這次大難不死的邵方殿下是值得大王信賴的,大王也應該重新認識邵方殿下了。”
“恩!董愛卿所言及是!”邵庭慢慢點了點頭。
王子們爲爭奪太子一位,之所以各盡所能的拉攏王廷重臣的意義也正在這裡,董盛在邵庭面前的三言兩語,可要勝過旁人的千言萬語,他在邵庭耳邊吹吹風,便足以改變邵庭對一個王子的看法。
邵方看上去受的是致命傷,實際上傷勢並不嚴重,翌日,他就甦醒過來,而且精氣神很足,不過爲了裝出傷勢嚴重、性命垂危的樣子,他即便是醒過來依舊裝成昏迷的模樣。
他這一裝就連裝了三天。
三天裡,邵庭心急如焚,不時找來御醫詢問邵方爲什麼還沒有醒來。御醫們也甚是不解,查不出來具體的原因,只能推測是邵方傷勢過重的關係。
另一邊,中將軍姚賁在全城搜查刺客,本來就沒有刺客,他自然也查不出來什麼,本以爲邵庭會就此事怪罪自己,哪知邵庭一直沒有再追問刺客的事,這令姚賁提到嗓子眼的心多少落下去一些。
邵方被邵庭接到王宮裡,唐寅這邊也在打探他的消息,當然,天眼和地網的探子不可能混進王宮裡去,所有的消息自能通過董盛來了解。由於事情進展的順利,董盛心裡十分高興,對唐寅充滿敵意的態度也有所緩解。
邵方遇刺的第三天,晚間,唐寅帶着宗元、上官兄弟着便裝來到相府。由相府的下人領着,在書房中見到董盛。見面之後,唐寅拱了拱手,隨後開門見山地問道:“董相,今日殿下‘醒’過來了吧?”
董盛哈哈而笑,點頭說道:“沒錯,殿下確實‘甦醒’過來了。”
唐寅問道:“莫王的反應如何?”
董盛嘆道:“大王十分激動,也非常高興。”
唐寅點點頭,這基本已在他預料之中,他說道:“那儲君一事……”
董盛正色說道:“目前大王立邵博殿下爲太子的決定已經動搖,但想讓大王選立邵方殿下爲太子,這還需要一段時間。”
“恩!”唐寅應了一聲,沉吟片刻,說道:“有董相助邵方殿下,大事必成,我此次莫國之行的心願也算是基本達成。麻煩董相替我向殿下辭行,我近日將離開莫國,返回風國。”
“哦!”聽唐寅要走,董盛的心頓是一動,如果唐寅對莫國真是個威脅,現在可是除掉此人的最佳機會。可轉念一想,他又暗暗搖頭,把剛剛冒出來的想法否定了。唐寅不能死,也只有留下唐寅,風國才能牽制住寧國,相互消耗,莫國亦能置身於事外,隔岸觀火。
想着,董盛站起身形,故作爲難地挽留道:“唐大人不能等殿下傷愈出宮之後再走嗎?”
唐寅苦笑道:“我能等,但是國內的局勢已不能再等了。”
董盛點頭表示理解,他感嘆一聲,說道:“好吧!既然唐大人牽掛國內的局勢,我也不便強留,那麼,唐大人準備何時起程?”
唐寅說道:“後天!”
“好!屆時我定去爲唐大人送行!”
“呵呵!在下豈敢勞董相大駕?!”
“哎?唐大人客氣了。”
唐寅說是後天走,可是離開相府之後,在回去的路上,他伸個清脆的指響。隨着呼的一聲,在唐寅身側憑空多出兩個人,程錦和江默。二人雙雙插手施禮,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收拾東西,我們明日起程。”
“是!”程、江二人齊聲答應,身體周圍騰出一團黑霧,瞬間又在唐寅的面前消失不見。
宗元在旁甚是不解,疑問道:“大人,你不是說我們要後天走嗎?”
唐寅哼笑一聲,說道:“董盛這隻老狐狸視我爲威脅,對我敵意甚重,誰知道他會不會生出歹意,對我們突下毒手?!”
“哦!”原來大人是顧慮這個。宗元一笑,輕鬆地說道:“大人多慮了,就目前而言,我們能給莫國造成的威脅比寧國要小得多,而且莫國還需要與我們聯手抗寧,無論董盛如何排斥大人,都不敢對大人下毒手的!”
“話是這樣說沒錯,不過,還是小心一點的好。”唐寅聳聳肩,幽幽說道。
宗元不再多言,不過在心裡還是忍不住嘟囔,大人的疑心實在太重了。
唐寅沒有在鎮江城多耽擱,翌日清晨,立刻起程,和來時一樣,他們一行人仍裝成家僕的模樣,混在趙沮的商隊當中。唐寅是走了,不過天眼和地網的探子們可都被他留了下來,令其長期潛伏在鎮江城內,一是打探莫國的重要消息,其二,作爲日後他與邵方聯繫之用。